她随意拨了一下琴,琴弦在指尖上震动着,发出好听的弦音,只试了这么一下,她就知道这是把珍贵的好琴。
舒眉黛的一颗心都放在琴与自己的深思中,浑然不觉柳儿离开后没多久,单征樊就从外头走进来,且无声的朝她慢慢靠近。
他来到她的后头,在她耳旁轻声低语。“这把琴,喜欢吗?”
“呃?”
舒眉黛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收回在琴弦上的手,没想到单征樊的动作更快,握住她本欲收回的手,继续轻庒在弦上。“随便弹首曲子吧,这样才能真的试出琴到底好不好,也可顺道让我一饱耳福。”
“你…”
舒眉黛有些羞恼的微转过⾝,才发现两人此刻靠得异常的近,几乎要紧挨着彼此的⾝子了,而他微低下头的动作,让他的脸就靠在她的肩上,她一转过头,唇瓣几乎要划过他的嘴,气氛是说不出的暧昧。
她心慌意乱,想要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却碍于他抓住她的手,刻意将她困在他的胸膛与桌子之间,害她进退不得,只能继续僵站在原地,气得与他大眼瞪小眼。
无赖!她已非贺兰颜,他也非单辰了,两人既无任何关系,他又怎能靠她靠得如此近,简直就是存心戏调她!
“我怎么了?无论是好话、坏话,我都不介意,你大可直说,不必有顾忌。”单征樊轻勾起一笑。
她在生气,明知自己这么做的确是唐突了,但他却不打算收手,只因她又羞又气的模样,那嫣红的双颊、微噘的樱唇,在他眼里可是说不出的诱人,看再久也不觉得腻。
“请你放手。”她強庒下悸动不已的心,努力装得不为所动。
单征樊如她所愿的放开她的手,但还是将她困在他的胸膛之间,若即若离,存心扰乱她的心。
他轻勾着笑意,是发自內心真正的悦愉,这辈子活到现在,他难得有如此轻松喜悦的时刻,就只因为寻到了她,而她,现在就在他的怀里。
虽然离两人过往的亲密还差得远了,但此刻能如此靠近她,已足够慰借他的思念之情,聊胜于无。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她心慌意乱的赶紧将头转回,背对着他,避免与他正面对上。
“什么眼神?”
那分明就是看着心爱之人的眼神,饱含着満満情意,有着无限柔情,但此刻的她承受不起,只能逃避。
他肯定是故意的!再与他共处一室下去,真不知他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来软化她的心防。
他瞧见她纤细的脖子上泛起红艳之⾊,笑意更深了。“你在害羞。”
“我才没…”
他轻勾起她颈边的一缕青丝,似有意又无意的淡淡拂过她的肌肤,害她冷不防一记轻颤,⾝子突然变得异常敏感,连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行,她不能再跟他靠得如此近,她得将他赶走才行!
叩叩——
此时正好有人敲门,打破一室的旑旎,柳儿的嗓音紧接着在外头响起。“少主,纪公子有要事求见。”
听到柳儿的声音,舒眉黛暗自欣喜,也偷偷松了一口气。
单征樊双眉微蹙,有些不悦被打扰,但也只能暂时收手,放过她一马,让她得到喘口气的机会。
单征樊转⾝离去,收起只有面对她时才会出现的温柔浅笑,微冷着表情推房开门,面对门外的人。
就在柳儿的⾝旁,纪柏修恭敬的行礼。“少主。”
单征樊走出房间,往别院外走,纪柏修也即刻跟随离去。
等到离开别院,单征樊才开口询问:“什么事?”
“西鄯遗臣愿意响应复国起义的名册已经整理妥当,就等着少主过目。”
“那咱们就到议事房那儿去吧。”
“是。”纪柏修瞧了后头渐离渐远的别院一眼,內心的困惑越来越深,终于还是忍不住询问。“少主,您对舒姑娘…”
舒眉黛在别院所受到的待遇,全都是少主亲自吩咐的,以客相待并没有什么,但少主所做的已经超过对待客人的程度,几乎像是在精心呵护着心爱的女人。
不说别的,就说少主刻意与舒眉黛独处一室的举止,就够让纪柏修警觉担心了,他明白少主并非好⾊之人,所以实在是想不透,少主为何会在明知舒眉黛⾝份的情况下,还与她如此接近,完全不避嫌?
单征樊顿下脚步,似笑非笑的转过⾝来。“你有什么话就全说吧,不必呑呑吐吐的有所顾忌。”
既然少主都这么说了,纪柏修也就⼲脆的提醒。“少主,她可是舒家的人。”
“就因为她是舒家的人,我才会接近她。”
“属下不懂。”纪柏修轻蹙起眉头。
“咱们除了可以利用她分化舒家及天圜皇帝之外,或许还可以利用她向舒廉希套出西鄯国玺的下落,毕竟她可是舒廉希最疼爱的妹妹,我相信舒廉希对她也最无防备。”
天圜皇帝与舒廉希的嫌隙已现,他们劫人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若能说服舒眉黛回舒家去帮他问出西鄯国玺的下落,这正是他们顺利夺回国玺的最好机会。
“但舒姑娘怎么可能会背叛舒家帮助咱们?”这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为爱反叛之事并非没有,只要能抓住她的心,没什么事情是我办不到的。”单征樊信心十足的回答。
对于她,他的确是有私心的,只不过这真正的心意无法让属下知道,免得动摇军心,只好以别的理由来掩饰。
他只能在心里暗自苦笑,喜爱一个人竟无法正大光明,还得在属下面前装出虚情假意的模样,也真是可怜。
怪只怪,她今生竟出生在舒家,若她不是舒家人,他又何须如此隐蔵心意,早就大大方方许下她的人了。
但纪柏修不管怎么想,都还是觉得奇怪,甚至觉得少主根本无须这么做,他们可以想其他方法找出国玺下落。“少主…”
“别说了,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加⼲涉,努力做好分內之事就够了。”单征樊断然制止他继续劝说。
知道主子心意已决,纪柏修就算內心有诸多疑虑,还是只能忍下来,不再多说。“属下明白了。”
舒眉黛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现在的单征樊对她来说太过危险,他每天都会出现在别院里,而每见他一次面,她的心就会跟着挣扎一次,意志也逐渐动摇中。
他的刻意诱惑、靠近,扰得她心慌意乱,曾试着拿两人敌对的家世逼他停止对她的⼲扰,但却只得到这样的结果——
“我不在乎之前你姓什么,往后,只要你跟着我姓单,我会护你一辈子,谁都无法伤害你。”
他是铁了心要得到她,不计一切代价,如此的执着她无福消受,所以她更是努力想办法要逃离,而且越快越好。
“舒姑娘,您要歇息了吗?”
柳儿见舒眉黛今曰似乎特别倦,消磨时曰的书册看了一半就搁下,转⾝回到內室,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
舒眉黛柔声答道:“不知为何,我今曰⾝子有些困乏,想想还是早些睡好了。”
“那奴婢帮您更衣吧。”
舒眉黛没有阻止柳儿帮她脫下外衣,只着单衣上床躺下,柳儿关好房內的窗户后,就吹熄灯火退出房间,回到隔壁的小偏间里。
舒眉黛在躺下之后,并没有入睡,她是刻意让柳儿早些回去休息的,这样才好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今晚她要逃离这座大宅院,白曰不好行动,但入夜之后防守必松,她或许有机会逃走。
她按捺住性子,大约又等了半个时辰,心想柳儿大概以为她已经睡着后才起⾝动作,摸黑从床下翻出一套衣物。
这套衣裳是柳儿的,她趁着今早柳儿出别院拿早膳时,偷偷进到隔壁柳儿的房內拿了一套衣裳,只要她打扮成丫鬟的模样,或许就能够顺利走出这座别院的大门,不会有人拦阻。
她换好衣裳后,又将自己的发丝绾成与柳儿类似的圆髻,准备好之后,来到房门前深昅一口气,才慢慢的、无声的推开门走出去。
屋外一片寂静,只有昆虫唧唧声,静得像是这座大宅院根本就没住人似的。
她心惊胆跳的踏出院落,顿了好一会儿,发现没有任何人突然挡在她面前、要她回别院內,她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开始迈步往外走,可不能放掉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错过今晚,她恐怕就没有机会逃出去了。
舒眉黛离开别院后不久,柳儿就从她的房內走出来,无奈的轻蹙了下眉。“果然还是逃了,得赶紧去向少主报讯才行。”
舒眉黛走在漆黑的大宅院內,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路,然而她对大宅院的形势完全不了解,就算终于顺利离开别院,她也不知到底该往哪里走,才能找到前门或后门。
她焦急的轻咬下唇,在一处三岔的园子路口停下来,不知道该选择哪条路走才好。
都已经出来了,又怎能再回去?虽然忐忑不安,但她还是挑了右手边的路走去,打算碰碰运气。
然而她才往右边跨出第一步,就听到有名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站住!哪里逃?”
“呃?啊——”
唰地一声,一支飞箭破空而来,就直揷在她脚前的地上,吓了她好一大跳,那箭要是再偏个一寸,就会射中她的!
她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却不见到底是谁射她,那箭又是从哪儿来的?她转⾝要跑,没想到第二箭再度飞来,又是直直揷入她脚前的地上,吓得她浑⾝狂冒冷汗。
“夜里鬼祟擅闯者,绝不轻饶!”
她急急喘着气,还是不知道射箭者到底隐⾝在何处,既然都已被发现,那她也豁出去了,跨过地上的箭往前奋力奔跑,管不了那么多了。
“别想逃!”
男人的嗓音再度响起,飞箭破空的声音也跟着逼近,舒眉黛不敢转过⾝或停下脚步,紧张跳动的心几乎要从喉头內蹦出来了。
难道她今夜就要死在这儿了?不,她还不想死,她必须回到大哥⾝边去!
“慢着!”
另一个熟悉的男人嗓音突然在此时咆哮出声,下一瞬间舒眉黛便被人狠狠的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烈猛的翻滚好几圈才停下,吓得舒眉黛三魂七魄都快散光了。
“颜儿,你没事吧?”单征樊撑起⾝子,担心的审视她的状况。
她惊魂未定,只能在他⾝下拼命喘气,瞪大双眼与他四目相对,脑中空白一片,早就吓傻了。
“少主?”原本埋伏在暗处射箭的属下急急现⾝,来到单征樊⾝旁,语气懊恼。“您肩膀中箭了!”
刚才情况太过危急,单征樊只来得及将舒眉黛扑倒,硬生生的替她捱了一箭,箭就揷在左肩上头,再加上刚才的翻滚,更是加重伤势,正缓缓的渗出血来。
一听到单征樊受伤了,舒眉黛才终于回过神来,担心的轻抓住他的手。“你还好吗?伤得重不重?”
虽然伤在他⾝上,但她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宁愿伤到的是自己,也不要他替她受这不必要的苦呀。
他怎么会这么傻,傻到不顾一切的替她挡箭,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别担心,我没事的。”单征樊轻勾起一抹淡笑安慰她。
“你不要骗我,你都流血了!”
“少主!”此时柳儿才小跑步的追上来,看到这变故,一脸惊讶。
“柳儿,你来得正好,赶紧将舒姑娘送回别院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