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旋⾝径自走人时,瓶儿也忍不住开口劝自家姐小。
“姐小,我们还是回去吧,不要再勉強了。”
连她这个劳动惯了的丫鬟都爬得气喘吁吁了,更何况是娇弱的姐小呢,瞧她脸⾊都发白了,实在不宜再硬撑下去;也难怪阮姑娘会生气,她们主仆俩根本是自不量力,还为她带来⿇烦。
“这…”
刘采莲抚着胸口,拚命喘着气,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心底着实不甘;这是她这辈子头一次上山,没想到才走了一小段山路,她这⾝体就支撑不住了。再一次怨恨起自己虚弱的⾝子,羡慕的眼光望着前方刻意走慢的阮香昑。
看来东方堂和阮香昑才是真正适合的一对。眼眸一黯,正欲出声告知前方的阮香昑她要先行回去了,⾝旁草丛中突然传来宪章声,紧接着,一条通体翠绿的青蛇钻出草丛,昂首吐信,虎视眈眈地望着两人。
“啊!”
两人惊慌地尖叫出声,刘采莲更是吓得脚步一个不稳,整个人失足摔下山去。
走在前头的阮香昑听到两人的尖叫声,迅速回过头,正好见到摔下山的刘采莲;不等瓶儿求救,她俏脸一凝,一二步并成两步飞奔上前,急欲拉住她在空中挥动的双手,不料由于下坠的力道太猛,反倒令她被刘采莲扯落,两人在泥潭士石上不停地翻滚,直到摔落到悬崖边,幸运地捉住了崖边的土石,⾝子整个悬空,底下是波涛汹涌、深不见底的大海。
两人惊险的情况让瓶儿吓得脸⾊发白,眼眶泛红。
“姐小!阮姑娘!这下可怎么办才好?!我一个人力气不够,拉不动你们。救命啊!有没有人快来帮忙啊!救命啊!”
瓶儿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扯着喉咙求救。
“瓶儿…我快没力了…”
刘采莲脸上毫无血⾊,再也无力支撑,紧抓着崖边土石的十指逐渐失去力气。
“姐小,你别吓我!一定要撑下去,救命啊!有谁快来帮忙啊!”
瓶儿吓得哭了。实在不该让姐小来的,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还连累了阮姑娘;虽然阮姑娘体力比姐小来得好,但时间久了,一样会撑不住,再这样下土?两人都会没命的,而她只能尽力扯着喉咙求救了。
“刘姑娘,别放手。”
阮香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表面上虽強自镇定,实则心急如焚。
先前她该坚持到底的,实在不该让这对主仆跟来。
昨夜下了场大雨,山上的土石变得松软,因此连现在她们十指紧抓的地方她都隐隐感觉到有松动的情况;再看向⾝旁脸⾊惨白、明显撑不下去的人,连忙伸长脚到她膝弯处,多少撑起她的体重,让她可以不用那么费力;但此举却让自己必须使出更大的气力来,如果再没有人出现来救她们,只怕今曰两人势必要葬⾝大海了。
就在阮香时担忧不已、刘采莲几欲昏厥、瓶儿哭着求救时,终于有人听到了求救声飞奔而来,这人竟是离开了快一个月的东方堂!
“发生什么事了?!”
东方堂一回到龙凤楼,即听冬梅提及三人上山的事,随即跟来,没想到才上山不久,就听到求救声,他循声赶来,在见到求救的人竟是瓶儿,还有阮香昑和刘采莲两人惊险的状况后,脸⾊不噤大变。
“东方大夫!求求你快救救我家姐小!她快支撑不下去了!”
瓶儿没想到出现的人竟是东方堂,惊喜之余,哽咽地哀求。
“东方大夫”
刘采莲一见着他,不觉双眼发亮,昏眩的一神智有瞬间的清醒。
“香昑。”
东方堂担忧地望着这阵子心心念念的人儿,她的情况并不比刘采莲好,却还用腿支撑着刘采莲。,而刘采莲脸⾊发白,体弱的她,看样子确是再难支撑了。
他到底该先救谁?
若是依心而为,他想先救的必是香昑。,但若是先救香昑,只怕刘采莲少了香昑的支撑,下一刻便会摔落大海。
东方堂挣扎的目光看向阮香昑,而回视他的水眸中是一片平静,他知道她在等他抉择。
阮香昑心底明白此刻他难以抉择的原因,所以并末开口,仅只是静静看着他。
“东方大夫,姐小快不行了!”
瓶儿在一旁快急死了,不懂他为何不赶快救人,看着姐小双眼半闭、几欲昏厥的模样,急得惊叫出声。
下一刻,东方堂终于做出决定来,双臂一伸,拉住刘采莲的双手,目光却是望向阮香昑。
“香昑,再支撑一下,一定要等我。”
闻言,水眸一黯,心底其实早已猜到他会先救谁,但见他真有动作,胸口泛起的酸涩却又难以抑制。
就在东方堂奋力拉起刘采莲后,正欲伸手再拉阮香时时,只一瞬间,阮香昑十指紧攀住的土石突然松动,让她直直下坠,落入大海里。
“香昑!”
东方堂抢救不及,俊脸丕变,黑眸中尽是震惊,肝胆俱裂地狂叫出声。
对上他悲痛黑眸的,是一双深含怨怼的水眸。
“不!香昑!”
东方堂无力承受她在他眼前落海,正欲跳下去救她,⾝后赶来的秦捕头却在此时抱住了他。
“东方大夫,你冷静一点!”
秦捕头在他耳边大吼,若非他即时赶到,只怕东方堂真会跳下大海。
眼前这个悲痛欲绝及不顾自⾝性命的东方堂是他从未见过的,看来阮香昑对东方堂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人。
被救上来的刘采莲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看着一神⾊悲痛的东方堂,自责地哭着抱住瓶儿。
是她一时任性害死阮姑娘的。
一年后,南郭镇。
“快快快!神医东方堂在土地庙前义诊,我们快过去!”
一群人争相走告,有的人连忙回家携老扶幼一同赶去,就怕迟了,东方堂已离开。
土地庙前的一棵大树下摆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板凳,其中⾝着蓝袍的男人有着一张温文俊秀的脸孔,正专注地在为人把脉;此人正是走遍大江南北、四处行医济世的东方堂。
“这位大叔,你这是长期积劳成疾,才会造成久病不愈。我开个药方给你,切忌不宜太过劳累,否则你这病是不会好的。”
“谢谢东方大夫。”
面⾊略显苍白的中年男人不断地颔首道谢,这才离开。
在陆续看了几名病患后,其中一名妇人终于忍不住地伸手指向挂在大树上一张十分醒目的画像,问着东方堂。
“东方大夫,请问这画里的姑娘是谁啊?”
画中的女子容貌中等,眉眼间透着一股冷傲疏离,看似不易与人亲近。
东方堂抬首,黑眸温柔地凝视画中人,温厚的嗓音说出令人震惊的话来。
“她是我的妻子。一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如今生死未卜,我相信她一定还活着,不论花上多久的时间,我一定要找到她。”
众人闻言,脸上无不惊愕,个个睁大眼细瞧画中之人。
“东方大夫,你放心,我们若是见到了你的夫人,一定会想办法通知她的。”
“是啊是啊!东方大夫好人有好报,你不用担心,东方夫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大伙纷纷出声,个个热心激动地表示一定会帮这个忙。
“谢谢大家,东方堂在此先行谢过。”
东方堂抱拳谢过众人,目光再次移向画中人,黑眸底有着深沉的哀痛。
他始终无法忘怀香时落海时望着他的目光中充満了怨怼,每每想起,总教他痛彻心肺;她一定很恨他,恨到不愿再见到他。
她落海后,他随即命人下海打捞。冈陵城所有百姓在知道落海的是阮香昑后,也纷纷主动帮忙;就在他一忧急惧怕的等待结果时,众人却一直没有打捞到尸首。就这样过了几天,他询问一名住在对岸的人是否曾看见过什么。
那人表示他当时正划船经过,听到有人落海,正欲上前救人,却见有一人比他快了一步将人给救走;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但可以确定的是,被救起的是一位姑娘。
然而,他却自此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他曾去过乐山、苗疆,却无任何消息;若她真的活着,唯一的解释是——她避着他,不想与他相见。
他依然不死心;为了找她,他请人画了张她的画像,走遍大江南北,不论花上多久的时间,他也一定要找到她才行。
“东方大夫,请问你的夫人是否姓阮?”
一名少年带着娘亲来看病,原本在队伍中的他听到东方堂的话,再细瞧画中之人,愈看愈觉得曾经见过;他的眼力向来很好,加上画师将画中人冷傲的神韵描绘得十分传神,让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闻言,东方堂⾝形一震,倏地起⾝,大步来到他⾝旁,语气略显激动地问:
“这位小扮,请问你是在哪见过她?”
“东方大夫,我是在潘阳城亲戚所开的一间客栈当跑堂的。半个月前,有一位姑娘来投宿,她头戴纱帽,让人看不出她的容貌;是我送饭菜
到她的客房时,恰巧看到她取下纱帽,好奇之余,也就印象深刻了。”
他犹记得当时那位姑娘在发现他看见她的容貌后,那冰冷的目光,可
令他不由得浑⾝起了一阵寒颤,没想到她竟是东方大夫的妻子!实在很难想象温煦谦厚的东方大夫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姑娘。
她真的没死!
东方堂难掩狂喜。一年来,即使心底坚信她依然活着,但经由他人口中得到证实,仍令他浑⾝血液窜动。
从少年口中得到的讯息,证实了他心底的猜测——她是存心躲着他、不愿再见到他,但他却非得找到她不可。
“东方大夫,别担心,你一定可以找到你夫人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着他。东方大夫不仅仁心仁术,还是个痴情种,大伙绝对乐意帮这个忙的。
“谢谢大家。”东方堂再次向众人道谢。
头戴纱帽是吗?
看来他得通知所有人这项讯息。之前他的确没想到她会为了躲他而遮住自己的容貌,如今难得有了她的行踪,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她。
汴梁城。
悦来客栈二楼客房,一抹⾝着白细襦裙的纤柔⾝影倚窗而立,清雅细致的容颜上宛若覆盖着一层冰雪般;除了面无表情之外,浑⾝更是散发出一股冰冷疏离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望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嘲,再想到自己为何会躲在客房里用膳、出入都得头戴纱帽,以防被认出来,淡漠的水眸中浮现一抹怒意。
好个东方堂!
竟然神通广大到令所有大小街门皆贴上寻人画像,敢情是将她当成逃犯了吗!
甚至各城镇的龙凤楼分店也都贴上了她的画像,更听说他在为人看诊时亦将她的画像挂上,请问人私帮忙寻找她。
这些都还是明着做的事,暗地里,更有明月山庄、唐门、靖王府的人在寻找她的下落;而东方堂更是每隔一段时间即到乐山、苗疆,就只为了找她,害得她现在有家归不得,出入还得遮遮掩掩的。
一年前,他选择先救刘采莲,她心底明白,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刘采莲的确比她要来得危急;但心底明白是一回事,对他,她依然无法原谅。
那个与她有着白首之约的男人毕竟是负了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