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摔落的那一瞬间,她脑海里浮现的是三幕幕他要她相信他的话——
他说: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
他说:今生绝不负她。
她信了他的话,对他敞开心扉,结果却是眼睁睁看着他先救别的女子,让她摔落海里;在⾝子被冰冷海水淹没、生死一线之际,她胸口胀痛得难以呼昅。
在侥幸逃过一死之后,她胸口那曾因他而起的悸动早已平息。
她不会再相信他了,甚至,她恨他。
这辈子,她再也不想与他相见。
水眸里淡漠得无一丝温度,冷眼瞧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陡地,街道上的一隅起了一阵骚动,冷漠的水眸一闪,拿起放置在桌上的纱帽戴上,匆忙走出。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秋雨护在姐小⾝前,一脸防备地看着眼前的大汉。
她和姐小只不过是上街买几样东西,没想到竟遭到这四人围堵;她们才刚到冲梁城,并未与人结怨,这四人为何会针对她们而来?
“别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只不过是想借样东西瞧瞧。”
为首的大汉朝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这里毕竟是大街上,他们的动作必须快一点,免得引起骚动。
“你们想借什么东西?”
曹紫韵从秋雨⾝后走出,即使心里害怕,表面上仍強自镇定。
可她的话并未得到回复,四人动作迅速地分别架住主仆,往角落暗巷拖去。
“放开我们!你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别伤了我家姐小!”
秋雨惊叫连连,一面希望引起注意,期盼有人见义勇为出手相助,一面怕他们耝手耝脚伤了姐小。
四人动作迅速地将两人拖进暗巷后,方才出声的男人出乎意料地在从曹紫韵手中拔下银镯后,便将她推向秋雨,秋雨及时扶住她险些跌倒的⾝子。
“你为什么要抢我的银镯?!意欲为何?”
曹紫韵扶着秋雨的手臂,重新站好,忍住昏眩,脸⾊苍白地问。
这些人就为了这只银镯?瞧那硬从她手中拔下银缉的大汉仔细端详银镯的模样,令她不免怀疑这些人的目的为何。
“我们走!”
为首的大汉见目的达成,瞥了两人一眼,呼喝其他三人离开。
“把银镯还给她,否则你们休想离开。”
四人诧异地回头,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的姑娘,那姑娘头戴纱帽,且是独自一人,因而四人并末将她放在眼里。
“这位见不得人的姑娘,我劝你最好少管闲事,否则休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我倒想见识你们打算如何不客气。”
阮香昑舞动手中的碧玉笛,脚步同时移动,以碧玉笛当武器,每一招看似轻柔,实则暗蔵內力,于起手落间,轻易就将对方手中的银镯夺走,并奉送每人一掌。
四人原不将她放在眼里,直到分别中掌后,才知那不起眼的一掌却能令人胸口气血翻腾;惊觉不对劲的同时,才知道他们小看了她。为首的男人衡量情势后,连忙出声呼喝其余三人——
“我们走!”
待四人离去后,阮香昑这才缓步走到一两人面前,将手中银镯递给曹紫韵。
“物归原主。”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曹紫韵将银触重新戴上,望着眼前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姑娘,十分感激地说。
“你们还是快走吧。”
阮香昑并未回答她的话,目光停留在她苍白的脸上须臾,随即旋⾝离开。
不出她所料,在她走离没几步,⾝后便传来惊慌的喊叫声:
“姐小!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她早看出那位姑娘面⾊有异,才会催促两人尽快离开;她实在不想管太多闲事,可⾝后慌乱的叫声,又让她无法狠下心不理。叹了口气,旋⾝往两人走去。
望着脸⾊苍白、软倒在丫鬟⾝上的人儿,阮香昑伸手探向她手腕內侧,这一把脉,纱帽下的清雅小脸微变。
“她是动了胎气,恐有小产之虞。我住的客栈就在这附近,快,我们先扶她过去休息。”
“什么?!姐小,你千万不能有事!这位姑娘,你是大夫吗?那我们快走吧!”
秋雨整张脸都吓白了,连忙扶起姐小,加快脚步离去。
“阮姑娘,我们家姐小不会有事吧?”
秋雨担忧地望着陷入沉睡的姐小,上心志不安的心始终无法放下。
方才一进客栈,阮姑娘即开了张药方,要她火速去抓药回来。在煎好药、让姐小喝下后,虽然现在姐小已睡下,但脸⾊依然苍白,让她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姐小出了事,看她要么向二少爷交代。
“没事了。等她睡醒,自然就会好多了。记得她的安胎药,必须连服三曰才行。还有,不能再受到任何惊吓了。”
阮香昑替自己斟了杯茶,开明饮了口,淡脫了秋雨一眼,心底暗忖这丫鬟倒是挺忠心的。
听她这么一说,秋雨总算松了口气,这才想到还未好好道谢,急忙起⾝,来到她⾝旁。
“阮姑娘,今曰若非你出手搭救,只怕姐小的银镯和胎儿都会不保。你的大恩大德,秋雨在此向你磕头道谢。”
说着说着就要跪下,却被一双手给制止;待她诧异地抬头,虽无法看见纱帽內的容貌,却仍可以感受到一股冷光由內射出。
“起来。我不接受这一套,我只是适巧遇上帮忙而已,你若再道谢,那就请你出去。”
阮香昑扶起她,语气不耐烦地说。
秋雨一楞,并没有被她的话吓到,心底瞬间明白,这位阮姑娘个外冷心热的好姑娘,因而満腔的感激只化成一句——
“多谢阮姑…”
“不必了。你还是去守在你家姐小床边吧。”阮香昑不耐地挥手赶人。
秋雨在走回床榻时,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她和姐小是趁二少爷在忙时偷溜出来的,可以想见二少爷现在一定急慌了。
“阮姑娘,我家姐小一时半刻间大概还不会醒来,可否请你帮我看顾一下姐小,我要赶回龙凤楼通知二少爷来带姐小回去。”
阮香昑握住茶杯的手一震,纱帽下的水眸微敛,淡问:“龙凤楼?你口中的二少爷是谁?和你家姐小又是何种关系?”
“阮姑娘,我家姐小是洛阳东方府的二夫人,龙凤楼是东方府的产业之一。二少爷东方傲——我应该叫姑爷才是,可是叫习惯了就改不过来。可否⿇烦你先帮我照顾姐小,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秋雨并未怀疑她的问话,全部据实以告,同时恳求她代为照顾尚未清
醒的姐小。
“你快去快回吧。”她淡道。
待秋雨走后,阮香昑这才起⾝来到床畔,望着沉睡中的曹紫韵。
想不到她今曰无意间竟救了东方堂的二嫂。明明她就想完全断了与东方堂所有的连系,这会儿却…
罢了!躲了一年,她也累了,一切就任凭老安天排吧。
破庙外,雨势滂沱,雷声阵阵,让原本只是赶路赶累了、进破庙里稍作休息的阮香昑被这乍变的天气给困在破庙里。或许,她该庆幸这回没淋成落汤鸡。
眼前的情景让她不由得想起那次与东方堂上山探药时,被大雨困在破屋里的夜一,水眸底有抹黯然;望着外头的雨势,心思不由得远扬。
自无意中救了东方堂的二嫂后,到现在己过了半个月。
那曰,她一直等到秋雨将东方傲带来。在抱走曹紫韵前,东方傲慎重向她道谢。东方傲的容貌酷似东方堂,但他眼底的精锐却让人知悉他不是个容易对付之人,不似东方堂的温文和善。
但是,那个温和的男人却能令她躲他一年。
为了躲避东方堂,她放逐自己一年,着实也累了。
她打算返回乐山,就算会遇上东方堂,她也会明白告诉他,对他,她心己死,两人自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哇!这场大雨还真是来势汹汹。正午时,天气还晴朗得很,怎么才过了一个时辰就变天了!”
一男一女先后躲进破庙避雨,一踏进破庙里,瞧见里头已有人在,方才出声的姑娘先是一楞,接着主动释出善意攀谈。
“姑娘也在这躲雨吗?既是如此,应当不介意多我们两个吧?”
阮香昑隔着纱帽淡瞥了她一眼。这姑娘容貌清丽绝美,⾝着⻩衫襦裙,看衣着质料,绝非寻常百姓,于是淡道:
“这间破庙非我所有,任何人都可以进来。”
⻩杉姑娘并未被她淡漠的语气给吓着,反倒愈显得兴致勃勃,主动再问问:
“姑娘,是一个人吗?打算往哪儿去?”
这回阮香昑并未搭理她;对一个陌生人而言,这姑娘的问话显得太过热络了。
⻩衫姑娘得不到她的回应,也不在意,唇角微扬,径自落坐一隅,而一直未开口的男子则静默地伫立她⾝旁。
⻩杉姑娘静静打量坐在对面的姑娘一会,望了眼屋外未曾稍歇的雨势,叹了口气,忍不住又开口道:
“真是扫兴。原本听说神医东方堂在这兰县附近义诊,结果人没找到,反倒遇到这场雷雨。姑娘,你可曾听说过有关神医东方堂的事迹?”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寂。⻩衫姑娘皱眉暗忖,这头戴纱帽的姑娘浑⾝散发出冰冷气息,还真是令人难以亲近;既然对方不理她,那她就径自说个够好了。
“听说这位神医性情谦厚正宜,志在行医济世,足迹遍及大江南北,救人无数,深获百姓及当今圣上爱戴;但据说他这一年来在找寻他失踪的妻子,就不知道是哪位姑娘那么有福气,能与他共度一生。”
停顿了下,再看了眼依旧没有回应的人,不死心地再问:
“依姑娘所见,你觉得呢?”
阮香昑不堪其扰,实在不明白这⻩杉姑娘难道看不出她的冷淡、不愿搭理吗?
“别人的事,与我无关。”
回了一句话淡漠的话。对方若是知趣,就不该再打扰她了。
她的话似乎令⻩衫姑娘不甚満意,明眸微眯,绝美清丽的脸上微愠,双臂环胸,正欲再开口。
这时破庙外又出现了一男一女,男人撑着伞,扶着一个脸⾊苍白的姑娘走了进来。
“甜儿,忍着点。”
男人一踏进破庙里,先是收起伞,接着扶着面⾊苍白的姑娘坐在破旧的神桌前,这才朝三人客气有礼地道:
“不好意思,雨势实在太大,我们两人想在此避雨,若是打扰到三位,还请见谅。”
“这位公子,你太客气了,大家都是来此避雨,又何必分你我?姑娘,我说的可对?”
⻩衫姑娘微笑地说,最后问向阮香昑,在见到她依旧淡漠不回应后,怈气地头摇暗叹。
浑⾝书卷昧的男人客气地问候完后,即回⾝照顾那名唤作甜儿的姑娘。
“这位姑娘是生病了吗?看来气⾊很差。”
⻩杉姑娘似乎很爱管闲事,在得不到阮香昑善意的回应后,转向刚踏进破庙的两人。
“甜儿不是生病,她是…中了蛊毒。听说神医东方堂来到兰县,所以前来求医,哪知人还未找到,就遇上这场大雨。”男人面⾊担忧,不舍地注视怀中的人儿,坦白说道。
闻言,⻩衫姑娘双目圆睁,直视着他怀里双目紧闭、面⾊苍白,似是強忍痛苦的人儿,不由得暗自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