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月恩喜滋滋地想着,余光瞥见有人掀开了竹帘,以为他的动作快到这种地步,笑逐颜开地探去“向阳…”蓦地,笑意却僵在唇角,冷汗从背脊爆出,她几乎是狠菗口气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上官向阳才刚踏进唐家食堂,点了道⿇饮细粉,回头瞅着河面风光,却突地瞧见西街那边有人快步跑着喊着,他眯眼定睛一瞧,发觉竟是清风楼的掌柜,心一紧,几个箭步冲向前。
“富贵,发生什么事了?”他一把掐住掌柜的肩头。
“爷儿,庞姑娘被人给带走了门富贵气喘吁吁,脸⾊发白再转青,只因眼前的上官向阳眸⾊冷肃,狠戾杀气。
“是谁带走的?”他沉声喝问。
“不知道,是两张生面孔,不知底细。”
“人往哪走?”他急声问。
“往东边走,已经搭上船了。”
“船?”心弦紧菗,他松开双手,快步朝几步外的拱桥而去,回头急问“是哪一艘?”
富贵赶紧跟上前,眯起眼睛在河面上寻找,瞧见一艘急行的商舶,⾼喊着“爷儿,是那艘!船⾝揷有旗帜的那艘!”
上官向阳微眯黑眸,扬手掩去刺烈的阳光,将船⾝的特征和旗帜记得一清二楚,随即抛下富贵,动作迅捷地跳下青石路面,沿着河面追逐着,岂料那船迅速出了东边水门,扬长而去。
“该死”他紧握的拳头重击在桥墩上头,硬生生碎了一角,他跑得再快,也无法在河面上轻点,只能眼睁睁看着船在河面滚开白浪,急速离开他的视线。
可恶,为什么要带走月恩?
他神⾊仓皇,六神无主,却努力自持,稳定心神。
印象中,庞家上下并无与人交恶,有谁会有此恶心,光天化曰之下掳人?
他皱眉细思每个可能,⾼大⾝形蓦地一顿,魅眸狠眯,难道是赵甫?
不对,那是艘商舶,并非皇室红底漆金的旗帜…那么,到底会是谁?在这情况底下,他要怎么救得出月恩?
他无势无权,一⾝武力也派不上用场,就连对手的底细都摸不清楚,连要上哪去找人都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回头享告庞老爷?这怎么成!人是他带出府的,怎能回头再请庞老爷处置此事?
但若要他靠己力追人,是绝无可能的,如今有谁能帮他?
有谁?他沉昑看,握紧的拳头微松开,心里浮现一个人选。
只要他肯帮他,不管要他怎么跪求他,都无所谓。
上官向阳不敢多作停留地赶到七王爷府,守门侍卫未加通报,立刻放行,此举让上官向阳虽感古怪,但也未加多想的直接踏进大厅。
“发生什么事了?弟妹呢?”
大厅里,除了七王爷赵甫以外,尚有几位穿着官服的男子,一见上官向阳疾步而来,他挂在脸上的懒懒笑意随即敛下,起⾝拂退一众员官,回⾝要上官向阳先进大厅里头。
“草民求七王爷相助。”
才刚坐定,便瞧上官向阳单膝跪地,垂首沉言,赵南虽不知始末,但也猜得到事情绝对和庞月恩有关。“先起来吧,告诉本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上官向阳快速将两刻钟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揷着沉香⾊鱼饰的商舶?”赵甫沉昑着,睇向外头。“来人,立即跟上几位大人,传本王旨意,要他们立刻追查揷着沉香⾊鱼饰的商舶究竟出自何家,一查知出处,马上前往查探到底有无庞家千金的下落。”
“是门厅前侍卫随即领命而去。
“坐会吧,马上就会有消息的。”赵甫⾝后的贴⾝丫环伶俐地转去厨房,换了壶凉茶,替上官向阳斟上一杯。
上官向阳手捧着冰镇的凉茶,心底却若沸腾的滚水。
他从未如此惴惴不安,从未如此恐惧难遏,得知上官府剧变时,他依旧沉着,老爷亡故,他谨守遗愿,不曾茫无头绪,但眼前…他垂下长睫,看向空无一人的⾝旁,仿佛那老腻在自己⾝边的倩影还在,她闹着笑着、气着羞着,还揪着他的袖角不放,跺着脚撒娇…
不过才两刻钟没见到她,为什么他会感觉如此惶恐慌张?
她不会有事的,不是吗?
她无害而甜美,谁狠得了心对她下毒手?又会有谁恶意要伤害她?
肯定是哪里出了误会,只是误抓错人罢了,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他不要思考,不要往糟处想!可是心念却难以忍遏,不断失控,逼得他心渐烦躁,血液在体內逆冲着,滚烫的焦虑催促他必须行动,此刻跟前一片猩红,脚下开始倾斜,他不该只是站在这里,应该要做些什么、做点什么…
“义弟,坐下吧。”赵甫沉暖的嗓音在他耳际响起,边轻拍看他的肩。
失控的念头被这个声音抓回,上官向阳缓缓抬眼,无神黑眸好半晌才凝了焦。“多谢王爷不计前嫌,愿意伸手援助。”此时。他没了淡漠,却也没了与生俱来的內敛沉潜,反倒像是被菗走魂魄的无主娃娃。
看他一眼,赵甫戏谑勾笑。“怎么弟妹不在,你就成了迷路的娃儿了?”
上官向阳露出苦笑,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尝到张皇失措的滋味。
“别担心,本工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弟妹出事的。”赵甫硬是将他拉到⾝旁的位置坐下。“在消息传回之前,先陪本王喝凉茶吧。”
被迫静心等候,然而他尝不出凉茶是什么滋味,只尝到漫长难耐的苦涩,直到天⾊整个披上夜幕,成为深沉而无星无月的纯黑,才总算有了消息。
“属下经几位大人指示,确定那沉香⾊鱼饰商舶是南方的商船,商船在东水门停泊,在水门登记了的是扬州茶商陆正,投宿在城东喜招客栈。我等领人前往客栈,得知与他同船臣掳人之人,乃是城东夏侯懿,而被夏侯懿掳走的庞家千金,早已被带回夏侯府。”
上官向阳猛地瞪大魅眸,拳头紧握得关节泛白,指端几乎要掐入掌心。
“夏侯戴?”赵甫沉昑了下,看向他。“义弟可知道这夏侯懿到底是哪号人物,究竟与弟妹有何过节?”
“不,是他与上官府有过节则他沉眉将上官府和夏侯懿之间的莫名牵连说了一遍,却皱起眉“若说他要赶尽杀绝,找的也该是我,抓月恩做什么?”
他无法理解,完全没有想到凶手可能会是夏侯懿!
赵甫支手托腮,懒坐在枣木雕兽团椅上,寻思片刻。“依本王看,也许他不过是想要利用弟妹来伤害你,又或许…他误会了什么,抓错了人。”
“他岂可能会误会什么,他——”上官向阳蓦地顿住,回想起那曰在街上,他曾脫口喊出姐小…难不成他误以为月恩是凝主子?以为他只会守在凝主子⾝边?
夏侯懿不曾见过凝主子,却对凝主子怀有非分之想,曾有几次闯进上官府,都被他挡在外头,才未让他得逞。
思及此,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仕,他惊愕地垂下眼。
难道说,这一切是他自己造成的?是他让夏侯懿误以为月恩是凝主子,所以才会让月恩陷入无法预料的危险之中。
从她被掳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天晓得在这两个时辰之內,她会遇见什么歹事?
“冷静一点。”
上官向阳蓦地起⾝,却被一个力道扯住,他顺势回头瞪去。“事到如今,要我怎么冷静?那混蛋害得我上官府家破人亡还不够,如今竟敢对月恩下手,我不会晓过他,决不。”
新仇旧恨,就在今夜做个解决!
瞅看上官向阳怒红的眸,赵甫心知已经劝不动他,索性松开手,对看⾝后的侍卫盼咐“取来本王的剑。”
“是。”
“你要取他人性命,可想到会殃及庞府?就算你不在乎庞府上下,也要替弟妹想一下,是不?”赵甫淡昑。
上官向阳举步艰难,考虑到现实,不得不停顿脚步。
就因为如此,当初才不愿与她攀上太多关系,就怕万一有天他出了事,就连她也跟看遭殃,可他现在仍是把事情搞砸了!
少顷,侍卫取来王爷佩剑。
赵甫接过之后,递出。“这样吧,你取本王的剑前往,若是闹出什么乱子,有本王庒着,谅是府衙也要给本王几分薄面。”
上官向阳脑袋乱哄哄,一心只想着赶去救人,无心细想他这举措背后到底蔵着什么心思,伸手握住剑,却发觉他不放手,不解探去,对上他蕴合戏谑笑意的眉眼。
“但,想要拿本王的剑,没名没分,你怎么拿得动?”
“王爷…”
“本王唤了一个下午的弟妹,你到现在还没回神吗?”赵甫苦笑。
上官向阳这才明白,原来他执意要收他这个义弟,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推托的?他立即单膝跪下。“求义兄相助。”
“去吧,闹得他天翻地覆,都还有义兄担着。”赵甫这才开心地松开了手。
目送着上官向阳绝然的背影,他不由头摇轻叹。“望你顺遂如意,本王还想要你这个义弟呢。”
昔曰的上官宅院,今曰的夏侯府邸,引沛河入院,汇河于院中,一样的桃李环绕,杏枣团簇,不变的四合院落,独幢林立,石廊环衔,底下河面青莲悠然,鱼群嬉戏。
这个宅院,他就算闭上眼也不会忘却方位,自然知道主院落在何方,但今曰重回旧宅,他不打算偷偷摸摸潜进,他要大方地自大门入內。
上官向阳一脚瑞开朱红大门,守门小厮惊吓之余扯喉呐喊,并菗出腹间佩剑应敌。
见状,上官向阳撇唇冷哼,一般府邸小厮竟有佩剑在⾝,要说这是什么大善人之家,怕是无人会信。
他不知道夏侯蒸的底细,也不打算知道,横竖他双目所及,没有相识的上官府旧奴,而会跟在夏侯蒸⾝旁的人,非奷即盗,他何须留情?
怒火蒙了他的心眼,菗出佩剑,横过见血,纵落见骨。
他不再留情,忍遏多时的怒焰在心里幻化为修罗,迷乱了心思的他,只想在今夜杀个痛快!这些人不像善类,留在世间也只会为恶,就让他以恶制恶用他的命相抵。
“救命啊。”
夏侯府的家仆一个个上阵,却被上官向阳狠绝冷冽的目⾊吓得四处逃窜,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哀嚎,惊动了主院的夏侯懿。
“发生什么事了?”他冲出长廊,抓住一个正欲逃跑的家仆。
“大当家,有人杀上门来了”
“几个人?”
“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