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艾哑口无言,看看詹芷静,又瞅瞅赵铃兰,鼻子一酸,眼泪啪地落下。
赵铃兰吁口气,不在乎李星艾⾝上的水,张臂抱了抱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那些混帐话,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找人胡乱发火…对不起…”李星艾一边抹泪,一边不停道歉。
她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伤害她们?她们明明那么重要,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她到底是怎么了?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你知道对我们发火,我们也无可奈何,所以下意识就拿我们出气,我们不会介意那些气话。”赵铃兰说。
“唔,铃兰,我可没说我不介意喔!”詹芷静眨眨眼“星艾,想赔罪的话,就去交个男朋友,我才会原谅你。”
李星艾把自己缩成一团“你们幸福,我就开心了。”
“但我们不开心。”孙梅凤叹气“星艾,我们并不是非得看你⾝边有伴侣不可,假如你单⾝过得愉快,我们替你开心,然而现在的你根本不是那样。你其实清楚自己喜欢他,却因为怕痛,怕再次受伤,所以才始终不敢面对,对不对?”
李星艾没有说话。
“星艾,我是没有梅凤那么多长篇大论,可我要说的是,你说不要再谈恋爱,以免受伤,但是你难道没察觉现在的你和受伤没两样呀!没有他的陪伴,心好像被挖去一块,生活空空洞洞的…你说,这和失恋有什么不同?”曾经尝过空洞滋味的詹芷静发表看法。
李星艾脸上挂着残泪,眼眶鼻头都红红的,却配上一脸呆样,看起来实在有点好笑。
“好像是这样耶…”李星艾呢喃。她只顾着想“别再受伤”这件事,没注意到自己其实已经受伤了。
是的,梅凤说的没错,她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喜欢邵华谦,却因为怕痛怕受伤,而固执地否认,不敢正视,在发现心中异样时,就用照片,用自己其实是因为时势所逼,才和他在一起的借口当盾牌,让自己故意忽略已萌生的情愫。
直到现在,在好友的围绕、点醒下,她终于有勇气正视自己喜欢上他的事实。
虽然他们因为夜一情才产生交集,虽然他会使计逗弄她,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产生喜欢之情呢?是他在菜市场里,虽然嘴里念她的点菜行为,却还是买了她最喜欢的空心菜时?是在他知道她没有定期维修机车,于是趁她午觉时间偷偷把她的机车骑去车行检查,以为她没发现时?还是在他发现她不擅长与邻居打交道,于是不时做点心“收买”她的邻居,替她打起与邻居关系时?
她无法确定。
然而,她明确知道,她喜欢他。
喜欢他!
“什么好像?是根本。”孙梅凤翻了个大白眼,狠戳几下李星艾的额头“亏你还是当老师的人,竟然笨到后知后觉!”
“梅凤,你怎么变得这么狠?刚才还浇我水…”她又不是花盆。
“不这么做,你会清醒过来吗?你没有芷静的大剌剌,即使闷头乱撞,都会把迷宮撞出路来,也没有铃兰看似脆弱好打撃,实际上却坚強的个性,若不直接狠砍一刀,你哪会彻底从钻牛角尖的固执里清醒?你啊,一旦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看李星艾努力七年时间,不在乎失败,不在乎景气,不在乎旁人对她说“你大概没办法,放弃吧”仍然固执着要拚上正式教师这件事就知道。
詹芷静议抗“梅凤,你好过分,什么叫闷头乱撞?”
把她形容得像斗牛一样。
“本来就是。”孙梅凤耸肩“好了,星艾,既然你已经开窍,等回桃园后,记得赶快去和那男人道歉。”
“可是我们已经…”
“他不是还没把你的东西打包还你?我想,事情会有转机的。”孙梅凤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生命中重要的朋友之一。
邵华谦千盼万盼,当寒假假期只剩下三天,以为等不到李星艾的电话而开始烦恼、计划接下来该怎么做时,那让他又气又怜,又烦又无奈的女人终于来电,可怜兮兮地问可不可以去找他?
“我人在三峡。”明明心里开心,偏偏又装冷淡的回答。唉,他到底装给谁看啊?真是的!
“三峡?”
“在三峡散心。”他报出地址“要过来吗?”
听到这句问话,为了挽回彼此关系的李星艾当然忙不迭答应,拿出纸笔请他重复一次地址抄下后,便急急忙忙冲出家门,到附近的出租车行搭车前往。
当出租车在一座曰式风格的汤屋民宿前停了下来,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左右。李星艾付妥车钱下车,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入进民宿。
不知道邵华谦现在在不在民宿里?还是出外到风景区散心了?
不知道邵华谦见到自己后会有什么反应?
不知道邵华谦会不会原谅自己?
当与民宿里的招待员说要找邵华谦后,两位招待姐小纷纷张大眼勾直勾地打量她。
李星艾被她们盯到浑⾝不自在。
“呃,我想找一位邵华谦先生,请问,他住在这里吗?”还是她找错地方?
其中一位招待姐小曲起手肘推推同伴。
“有,谦…咳…邵先生住在这里,请李姐小在此稍候。”招待员领李星艾到一旁的沙发上落坐,另一位则快步去找邵华谦。
李星艾坐在沙发上,心情随着时间流逝而更加局促不安,直到邵华谦出现,她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紧张,一张脸微微红了起来。
“我们进去再说。”邵华谦下颚朝民宿的长走廊点了点,扔给两位招待姐小一记“想看好戏?休想!”的眼神后,径自往民宿深处走去。
李星艾急急忙忙跟上,亦步亦趋跟着他在民宿里四处乱转。
这间位在山脚下的民宿占地广大,走没几步回廊就出现岔路,廊外则是曰式庭园,种植的樱花在庭园里盛开绽放,一群群的客人分别在几株樱树下品茶聊天,小孩子在一旁蹦蹦跳跳。
她的视线从庭园里调回到邵华谦⾝上,快走几步赶上邵华谦,凭着一股冲动把手塞入他的大掌里。
邵华谦微微一愣,察觉到她因为紧张而隐隐约约的轻颤,在心里叹口气,紧紧握住她。
李星艾原本心惊胆战地担心他会甩开她,直到这时才渐渐踏实,拐了不知道第几个弯,终于憋不住心底的话,猛地停下脚步。
她一停,邵华谦也跟着停住。
“那个…华、华谦…”
邵华谦在心中欢呼:“你终于肯喊我的名了”!不过尽管心里雀跃,但表情仍装模作样地正正经经。
“我那天…不是故意说那些话伤害你,对不起…其实、其实和你相处,我很开心愉快…我只是害怕再次失恋,所以一直不敢坦承面对自己的感情…我…”前来这里的路上,她明明已经想好怎么和他道歉,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支吾成这样,让她忍不住懊恼地咬咬唇。
她决定放弃一堆道歉之词,选择用最简单的言语,直接表达自己的心。
“我喜欢你。”
邵华谦深昅口气,虽然在她来电时就知道这件事,但“知道”与“听见”绝对有一段差距,他激动得张臂紧紧抱住她,若不是顾及有好几个家伙在一旁偷看,他早就狠狠地、深深地吻她一番来表达心中的激动了。
“这件事,我们等一下再谈。”他吻亲她的额头,稍稍发怈一下內心的情绪,紧接着在她耳旁低语“这里规矩多,等一下跟着我做,跟着我喊人,知道吗?”
李星艾眨眨眼,不懂他这句交代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听从地点头。
见她这么听话,邵华谦満意地蜻蜓点水般啄了她一下,随即握拳抵在唇上,用力咳了一声。
左边的房间里顿时传来砰砰咚咚一阵乱响,直到安静后,邵华谦才拉开拉门。
这是一间十张榻榻米大的和式厢房,一张长长的桌子摆在央中,两旁坐了几十位客人。
李星艾见到里面満坑満谷的人,脚步不噤退缩,困惑地看了邵华谦一眼,却被他半推半抱带进屋子。
“这两位是五叔、五婶。”他介绍坐在最尾端的人。
李星艾再次偷觑他,腰际却微微一紧,急忙喊“五叔、五婶。”
“三姑丈、三姑妈。”
“三姑丈、三姑妈。”
“二表姊、二姊夫。”
“二表姊、二姊夫。”
李星艾被掐着腰,疑惑万分地一路从桌尾喊到桌头,得到众人和蔼可亲的笑,以及好奇无比的眼神。
最后——
“妈、爸。”
“妈、爸——”
咦?
一路跟着邵华谦喊得很顺的某人,猛然清醒。
妈?!
爸?!
“呵呵,这位姐小生得挺古锥呀!欸,老伴,你过去点,让姐小坐啦!”
邵家的福泰妈妈赶走牵手几十年的丈夫,笑容満面地拉着李星艾坐在自己旁边“你和阿谦在同所学校任教啊?”
“呃,嗯。”李星艾眼睁睁看着邵华谦笑呵呵的对自己摆摆手后,竟然跑到距离她最远的地方与别人说说笑笑。
“听说你让阿谦生气呀?”真是太厉害了!自从阿谦国中后,就没有见他生气过咧!
李星艾以为邵妈妈要替儿子讨公道,连忙开口。
“伯⺟,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伯⺟?”邵妈妈眉眼一瞪“乖媳妇,喊妈妈。”
看着邵妈妈一脸期待,双眼晶光闪闪的,李星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视线往邵华谦的方向扫去,就见他朝自己眨眨眼,无声说“快喊”!
“妈。”等一下一定要他好好解释!
邵妈妈顿时心花怒放,拉着李星艾的手,开心到红了脸。
“花哥,我们终于有女儿了!”真教她感动!不然家里五位臭男生,皮起来都快气死她了。
邵爸爸也好开心地凑上来想分一杯羹“来来,喊爸爸。”
“爸。”
邵爸爸欢呼,向对面的大哥炫耀“大哥,你看,我儿子有媳妇了啦!你们家呢?”
“有媳妇儿有啥了不起?生个孙子出来再炫耀啦!”可恶,回去一定要揪着不肖子的耳朵,命令他赶快找个媳妇来!
“哎哟,等我们家阿谦把媳妇娶进来,孙子要有几个就有几个,要有几打就有几打!”邵爸爸乐呵呵地得意炫耀。
那个…邵爸爸,我和你儿子八字都还没一撇,就算有,我一点也不想生好几打的小孩呀。李星艾心想着。
“好了好了,花哥,和阿容说可以开始上菜吧,不然媳妇儿从桃园赶来,现在又这个时间,肚子肯定饿了。”
“对对,我这就去和阿容说。”
然后,李星艾就这样赶鸭子上架的,莫名其妙成为邵家的大媳妇。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