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凤玉跨过门槛,注意到门槛厚实,外凸內凹,缘边圆滑,连细节都这么讲究,可见多宝楼的经营者很严谨。
屋內飘着沉香,让人心情舒朗,紫檀木柜上的摆设十分简单,只有几只泛着青白的瓷花瓶,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价值,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专精的是物理,跟学柔不同。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吧!
在等店员去请掌柜的空档,古凤玉总算可以贴近那些宝物,用心的欣赏。太过纯白的陶胚她是研究不出所以然,但是通体透亮的质地十分美丽。不知道是怎样的制作过程?
咦?这是…
她瞪大眼,端详着。
“这位小扮,你对这铜镶玉卮感趣兴吗?”陈掌柜的⾝形福泰,笑起来有几分神似弥勒。
古凤玉连忙退后几步,定下神“这不是酒杯吗?”幸好她脸上涂了棕⾊颜料,否则脸⾊发白,一定会让人心生怀疑。
“没错,是酒器,只要沿口处有金属固定或装饰品,就叫扣器。这只扣器源属汉朝逸品,缘边装饰的和阒玉,让它⾝价不赀。这位小扮,你的脸⾊怎么这么难看?⾝体不适吗?”陈掌柜发现这位面生的小扮回避自己的眼神,仿佛作贼心虚,八成有问题。
寒⽑竖立,古凤玉知道陈掌柜正盯着自己,怎么办?她要怎么脫⾝才好?这铜镶玉卮明明就是在扬州出土的陪葬品之一,而且根据研考判断,学柔说它应该是属于西汉官拜侍郎的陪葬品才对,后来会出现在唐墓中,是因为盗墓歪风不止。
所以这多宝楼是销赃地…或者幕后主事者就是盗墓人?她不敢再想下去。
“只是…只是突然肚子不舒服,八成是早膳有问题。请问可以借一下茅厕吗?”
“当然可以。豆子,快带这位小扮去茅厕。”陈掌柜呼唤⾝边的仆役,同时向他使个眼⾊。
“好,小扮,这边请。”豆子机灵的带路。
怎么办?要怎么脫⾝才好?搞不好僻琊玉也是陪葬品…这念头有如闪电,劈得古凤玉四肢僵硬。
“这位小扮,你这么不舒服,可要撑着点,茅厕就快到了。”唇⾊惨白,拉肚子嘛,谁都有经验,但还没有见过脸⾊这么糟的,该不会是什么急症?豆子暗暗揣测着,并想起临走前掌柜向他使眼⾊,要他注意这位小扮,可是他看起来弱不噤风,外型瘦矮不提,谈吐也听不出什么精明能⼲之处,实在不明白掌柜在担心什么?
古凤玉冲进茅厕,不由得先感谢上天可怜,至少这茅厕⼲净,只是一直躲在里面也不是办法。
“豆子,这里头没有厕草,你可以去帮我找一些来吗?”
“好。”豆子咕哝几句,随即离开。
古凤玉一直等到外头完全没有声音,才敢探出头。
没人!好机会。
凭借着好记忆,她沿着来时路走回去,一路上耳目清明,就怕被人撞见,进了大厅范围,她小心的探看。
咦?有客人,这是溜走的好机会。
“…李老爷,你就别为难我了,关于卖家的⾝分,怎么可以随便透露?我们做这行的,最要紧的就是透彻精妙的眼光和守口如瓶的嘴巴,你这个要求不是要让我折败名声吗?我老陈的名声不打紧,但是当爷的名声可毁不得啊!”
当爷?好奇特的姓氏…
古凤玉发现不远处的桌面散发出粼光,那是…通体碧绿的翡翠。她咽了下口水。如果她没有猜错,八成也是陪葬品之一,怎么?多宝楼的宝物都是陪葬品吗?那么来源是丧家的不孝子孙送来,抑或…
她一路上看了不少当旗飘扬,知道北相柳,中谛听,南当扈,风评最差的是相柳,当扈的传闻不多,最常被讨论的就是面貌丑陋。对了,传闻中,当扈的财富累积不似相柳或谛听,他们都有个起源,只有当扈成谜,甚至无法追溯祖籍。
古凤玉心想,自己应该是发现了很不得了的秘密。
虽然三国时代的曹操正大光明的设立校尉,专司盗墓,但是经过汉朝以孝悌洗涤民气后,对祖先的尊崇开始扎根,这种陪葬品无本生意简直就是恶劣奷商。
她小心的走向红木门,才刚跨过门槛,便怔愣住,因为豆子居然就站在门外死角。
“小扮,你要上哪去?这里出去就是大街,我们掌柜请你到內院坐一会儿。”
“我…我想陈掌柜也忙,就让他先忙自个儿的事,我还得去其他地方办些我家老爷交代的事。”古凤玉倒退数步。
豆子什么时候站在外头?这么说,他刚才都看见了?
老天!她那副探头探脑的贼样,说没有打什么坏主意,也没有人会相信吧!这下要怎么脫⾝?
“小扮,你不是受王老爷之命来问事情吗?都还没有得到答案,怎么回去复命?”掌柜好厉害,这面生的小子果然有问题。
像是野兽瞧见猎物,豆子紧盯着她,古凤玉知道自己逃不了。他虽然叫豆子,但是⾝形魁梧,十指关节耝冽,看得出有练武底子。
“对喔!我都忘了,大概是方才⾝体不适的关系,那么我先随豆子哥到內室等候吧!”
他们到底想怎样?
古凤玉坐立难安,咬着唇,绞扭着手,丝毫不觉有人隔着小窗在观察她。
当扈刚好来视察多宝楼,接到陈掌柜送来的消息,本来这种小事不需要他亲自处理,但是既然遇上,刚巧他又没有事,便过来看看。
是她!
他惊喜万分,不过观察了半炷香时间,原本精锐的眸子开始不自在,甚至转动着眼珠。
“楼主,你发现什么不对劲吗?”这回只有左传伟跟着出门。
“她的眼睛太纯净,而且瞧她连椅子都坐不住,一点也不稳重,怎么可能成大事?”当扈不想揭露他早在相州就见过她的事。
“但是陈掌柜…”
“怎么这么多陪葬品?多宝楼到底挖了多少坟啊?”古凤玉小声的自言自语。
当扈是个习武的人,听觉十分敏锐,将她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噤嘴角一抿。
“带她回当燕楼。”这次谁都不能阻止他,就算被她知晓秘密也无所谓。
“楼主,我们⼲脆直接把他…”左传伟的右手在脖子横着一划,表示意图。
死人不会讲话。
当扈当然知道左传伟的建议是最好的方法,可是…
他一直庒抑着大张旗鼓的探寻她的企图,好不容易再遇上的人儿,就近在咫尺,深灰⾊的宽袖衣不合⾝的套在她⾝上,露出一角的白⾊衬里显得十分邋遢,但不晓得为什么,他知道这是她故意的,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方才豆子跟她说话时,她明显的保持距离,甚至习惯性的回避众人的眼神,然而当大家没有注意她时,又开始张着大眼四处研究,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步调观察周遭,当她发现自己又成为注目焦点时,马上僵住四肢,开始蜷曲着,这种行为莫名的让他联想到兔子,一只误闯沼泽的小白兔,不对,应该说是小棕兔。
“把她带回当燕楼。”当扈重申一次。
“是。”左传伟知道楼主作这样的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很奇妙的感觉!当扈知道自己的异能,或许该说他恨死自己这种异能,却无法逃避这种异能带给他的益处,如果没有这股异能,他早在十岁那年就死在砾漠了。
他十五岁时,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这股异能,但是为什么面对她时,控制力全部消失?
老天!只要他一回想,浑⾝的肌⾁线条就像绷紧的琴弦,接着血液开始沸腾,尤其腹间的火热…该死!
“当缘,我要去水云阁一趟。”
看着主子踩着如风的脚步离去,原本进来要请主子用膳的当缘差点跌倒。这…主子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时主子会去水云阁,但一直以来都是有商事议谈时,跟其他商家约在那儿,谈完商事就一并解决男人的需求,从来不曾像现在这么急切,难道真的是该成亲?
唉!他就说嘛,男大当婚。
不过水云阁的女子可不能娶进门,也不能像主子之前对左右手说的那般,随便找牙贩买,看样子他当缘要好好的琢磨,这可是他们当府的大事,不能随便。
未来的当家主⺟应该要有千金闺秀的娴雅风范,琴棋书画更要精通,才不会让外人聇笑他们当府是没有文化的暴发户,这点绝对不能输给相柳和谛听。
楼主在家世背景上已经无法和人比较,这未来的当家主⺟怎么可以输人?尤其那个不要脸的周府,居然放出风声,说他们楼主意图抢相柳的未过门妻子,呸!如果他早知道周小小婚配给相柳那个大恶棍,说什么都不会代替楼主上门去求亲。
近朱者赤,他又不是瞎了眼,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
那要换成哪户千金?
益州?洛阳?还是到大兴城?
古凤玉现在终于承认,她决定在古代追求勇敢是错误的!
就算她先进千年,但这里可是封建时期,平民百姓的生命就跟蝼蚁一样。
瞧她把自己推到什么境地,就这么随便被人押走。
不知道这群人押走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越想越恐惧,逃吧!对,她要逃走。趁现在入夜,在黑幕的掩护下,或许有机会脫离这里,只要能够成功的离开,她决定要往回走,至少找到学柔,在同伴的⾝边,她可以心安。
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古凤玉开始推门,理所当然的被锁上了。那窗户呢?她用力一推,没想到窗户居然轻易的被推开。
啊!趴在窗台上,她发现这个房间居然是搭建在湖面上,微弱的月光下,暗影幢幢,难怪他们没有把窗子上锁,笃定她根本无法从窗户逃走吧!
虽然她在水中称不上是蛟龙,但也不至于是旱鸭子,小心的调整势姿,坐在窗台上,慢慢的滑进水里,深怕惊动其他人。
好冷!湖水怎么这么冰寒?
古凤玉的嘴唇无法控制的颤抖,強迫自己游动四肢,同时在心底默背着定理,转移⾝体的不适,试图找出岸边的方向。
冰冷的湖水不停的拍打肌肤,沁到骨里的寒意让她的知觉变得迟钝。
她到底游了多久,怎么还没有找到岸边?
啊!摸到的这是什么?软软的,像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