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瞪大眼,经过姐小的解释,才明白这种胆大心细的做法。姐小如果是男儿⾝,恐怕才智在大爷之上吧!“姐小,你的这些决定都需要时间发酵才能看出成果,现在毅然决然这么做,万一传到大爷的耳里,岂不是…”
“我们现在最欠缺的就是时间,我唯一能帮助相柳的,就是替他守住相府。”
“姐小,朱掌柜那里…”
“我会写密令给你。”
相柳,你到底在哪里?
倪学宝谈笑风生,眉宇间尽是自信,只有她自己清楚、掌心盗汗,连背脊都开始发⿇,但是她不能示弱。她要证明自己的肩膀也能让他依靠,如果他累了,她绝对可以撑得住。
只是,他千万要平安无事,否则…她该怎么办?
黑蛛面无表情的说出自己打探得来的消息,没有加油添醋,也没有投入太多情绪。
“…不只传说大爷资助唐皇,连窦建德也成了大爷暗中布桩的人马。”
“以讹传讹,这可有趣!”相柳目光深幽,所有不搭轧的事仿佛滚雪球全都混扯一起,有人刻意放出风声,而且还聪明的以实添虚,能够这么了解相府的人,除了她,还有谁?倪学宝,你到底是哪一方人马派来的?我越来越好奇了。我从不轻饶背叛我的人,你最好快逃,不论逃到天涯海角,你都要有心理准备,一旦落入我的手中,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弭平我的愤恨。
顿时,他手中的白玉瓷杯应声碎裂。
“黑蛛,我要直接进相府,不用派火云阁的人去探查。”
“大爷,这样不好,如果有人已经在府里埋伏…”
“所以他们一定有心理准备,或许现在正在演练如何生擒我,我怎么可以坏了这场好戏?”
“大爷的意思是?”
“区区一个相府,毁了还可以重建。”相柳说得云淡风清。血洗相府,没人料到他会不择手段的毁了自己的巢⽳吧!
他喜欢出人意表。
“小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听见开门声,倪学宝好不诧异。小翠出去还不到一刻钟啊!
“姐小,事情不好了,方才小的才走到外院,就发现府邸的佣仆全成了陌生脸孔,经过小心的探查后,发现是周三公子搞的鬼,他把相府里的人全换成他的。”
“有这种事?他怎么敢?我要去找他理论。”
“姐小,你别冲动啊!小的觉得更奇怪的事是,相府里原本有培训的家兵,那是属于火云阁的,全都不见踪影。”
“火云阁只有相柳才能调动,莫非相柳他…”
“姐小,你先别自己吓自己,眼前的情势对我们不利,所以小的先掩护你离开相府,等到了水云阁再从长计议。”
“不行,我不能离开相府。万一相柳回来呢?”倪学宝头摇,双颊血⾊尽失,张大双眼,更显无助。
“姐小,大爷一定知道这里不全安,他不会回来的。”姐小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想不透这道理?唯一的解释就是关己则乱。
“小蝶呢?”
“我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看见她,所以我担心小蝶已经被周三公子的人制伏。姐小,求求你,我们先离开…”
“离开?你们要上哪去?”周显荣大声说话,率领众人入进內院。
“放肆!周三公子,我相府敬你来者是客,你这是什么行为?居然擅闯相府內院,还聚众滋事,你想要強占民宅吗?”
“我哪是強占?我的亲妹妹周小小是相府未过门的妻子,我受杨夫人的委托,收回妹婿的家业,有什么不对?倒是你,听说相柳爷惨遭不测,你无名无分的,才是強占吧!”
“呸!我家大爷一定会长命百岁。至于周三公子,你明着说受杨夫人委托,杨夫人姓杨,与相府何⼲?至于周姐小,更是好笑,她凭什么上门来说大爷与她订过亲?送上门的姑娘在这世道没有百也有十,如果每个姑娘都以为相府好欺负,岂不是人満为患?”倪学宝厉眼一瞪“周三公子,你该不会是想趁我家大爷不在,以为妇道人家好欺负,想強占相府的家产?还是你知道自己赌输了,怕保不住脑袋,所以用这种方法先声夺人?”
“你…好利的口舌。”周显荣原本的书生气质消失殆尽,谦和的脸孔转为阴沉。“就算如此,你又能如何?”
“我…”砰的一声,一名蓝袍男子从屋顶掉落地上,蜷缩着躯体,嘴角溢着血丝,双眼暴凸。
倪学宝吓了一跳,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对她而言很陌生。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更多的蓝袍男子涌进屋里,脸上都露出惊惧的表情。
“周福,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要你好好的守着厅口,进来做什么?”周显荣一脸愤怒。现在是造反吗?
“三…三少爷,他…”周福抖着手,指着门外。
周显荣的背脊发冷,倏地转⾝,忍不住倒菗一口气。
门口站着一名脸庞俊美的男子,若不是双被的白袍,他会以为是仙女降临凡间,阴寒的眼眸、张狂的怒气,仿佛地狱使者。
相柳拉起白袍的一角,轻轻擦拭泛着冷光的刀刃,红得刺目的血迹在白袍上十分诡谲。
“你是谁?”鼓起勇气,周显荣大声斥喝。
“你连我是谁都不晓得,还敢上门放肆?”红雾泛上双眸,杀机立现。
“相柳,你等一下。”倪学宝不能让他做出失控的事,那是人命啊!看着朝自己伸过来的白皙手臂,相柳毫不留情,巧劲反折。她瞬间痛彻心扉,滑坐地上,脑袋一片空白。
“我曾经说过,不会轻饶背叛我的人。”他的嗓音阴沉冷冽“黑蛛,把她关到牢里。”
小翠面⾊苍白,惊惧到泪水滚落腮边仍不自觉,直到倪学宝的呻昑声响起,这才连忙冲上前,阻止黑蛛。
“不要,不要把姐小关进牢里,姐小没有错,姐小是无辜的。”
她不能让姐小这么委屈,凭着这份感情护在姐小的⾝前,无视主子冷冷的瞪视,硬是挡住不让黑蛛采取行动。
“小翠…不要!啊!”
倪学宝不敢相信,小翠明明是无辜的,相柳居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布満视野,激动的情绪无法平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翠全⾝瘫软,眼睛甚至舍不得闭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人命!生命是无价的,你到底懂不懂?”
不晓得从哪里冒出一股气,倪学宝跳起⾝,冲上前,拚命的捶打相柳,泪水模糊了眼睛,恶魔的触角不停的延伸,黑暗织成一片网。
“你是恶魔…你不是相柳…不是!”她陷入黑暗中,整个人倒在地上。
“大爷,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你是恶魔…你不是相柳…不是!
“他们擅闯民宅,断手断脚之后,全部丢出去。”相柳冷着嗓音开口。
“相柳,我可是你的大舅子,帮你清除意图侵占你的家产的人,你要恩将仇报?”周显荣的声音颤抖,方才的威风凛凛已不复见。
相柳看似瘦弱,却能一把抓住周显荣的衣襟,让他离地半尺。
“凭你也配?”
他逐渐收拢掌心,周显荣的脸孔开始扭曲,从猪肝红变得惨白,原本试图挣扎的手也垂落在⾝侧。
那是人命!生命是无价的…
相柳松开手。
周显荣摔落地面,不停的猛咳。
“滚!黑蛛,尽快处理完他们。”
“是。”
哀号声不绝于耳,这是杀鸡做猴的必要手段,尤其在战乱时期,打家劫舍的案子不曾断过,如果不这么做,那些外人会以为相府是好欺负的软柿子,就像不长眼的周显荣。
“那宝姐小她…”
相柳转⾝,利眸扫过黑蛛,神情刚硬、坚冷。
“黑蛛明白了。”黑蛛将昏厥的倪学宝扛在肩上,不管再怎么小心注意,仍然牵动她被折断的手腕,她不停的低声喊痛。
相柳面无表情,紧握的手掌却怈漏他并非无动于衷。
黑蛛连忙要求火云阁的人发出寻人令,务必请游总管迅速回到相府。
依大爷现在情绪失控的状况来看,能多一个人在,总是多一份力量。
好冷!倪学宝睁开迷蒙的眼睛,一时之间不明了自己的处境,僵直的四肢让她倒菗一口口气,尤其是手腕,好痛!
她想起来了,小翠…笨小翠居然为她而死,泪水立刻滑落脸颊。
从二十一世纪来到这个遥远的时空,她当初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期盼成为历史的见证者,顶多就是带几样宝物回现代,享受佳士得拍卖的感受,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为她丧命。一条宝贵的生命怎么会跟尘土一样?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看着用木棍固定住的手腕,她知道有人可怜她,好心帮忙,怕她在昏迷中庒痛自己。
“相柳…”低喃着自己曾经期盼归来的人的名字,人回来了,却又不是。
不对,学宝,他本来就是那样残虐的人,你忘记在客栈听过的传闻吗?
她听很多,也经历过,却仍然相信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好蠢!真的好蠢。
他口口声声指责她背叛,好可笑!她居然还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当他回来时,一定会给她时间解释,结果呢?“信任”两字只是写在薄纸上,不堪一击。或者,他们之间有信任可言吗?
笨学宝,你看了这么多爱情故事,演起来得心应手,赚人热泪,明明知道是骗人的。
“你怎么没有学到教训?”哈哈哈…泪中带笑,声音凄楚。
倪学宝不在意岩床的寒冷沁心,她很清楚以自己这种⾝体,噤不起冬寒夜露,也许明天一早就成了冰冷的尸体,但是她无所谓。
“宝姐小?你是宝姐小吗?”黑⾊栏杆外,一名黑衣人轻声询问。
这回又是谁?又想取她的性命吗?倪学宝闭上眼睛。
“宝姐小,是学柔姐小要我们来带你走的。”
学柔?她迅速转头,看向发声者,哽咽的说:“带我走!我要离开!我要回家!”
“是的,宝姐小。”黑衣人动作利落的打开锁炼,小心翼翼的点了她的晕⽳,这样才能让她少受点腾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