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缤葵这时才清醒过来。是的,她醒了,她怎能再像以前一样,毫无自我地当李绫的替⾝!当初,她用信件偷了他的情感,而今曰,她还偷了李绫的香水味,来贪着他浓烈的爱…她怎能这样!曾几何时,她竟让自己变成了抢人男友的坏女人…
这一想,她內疚得劲使地推开了他,并且火速地奔离现场。
回到了房间,她按着胸口喘得厉害,全⾝几乎虚脫得快要瘫下来。可是突来的一阵雷,像是打醒了她什么似地,又让她顿时清醒了起来。
“糟了!棣心,他会不会——”她发现自己竟然忘了严棣心眼睛瞎了而此刻的他,恐怕是抓狂得不知怎么样了。
“棣心——棣心——”果然,她才到木屋前,就发现门是开着的,而里头空无一人,严棣心真的不见了!
“李绫,你出来呀!你出来跟我说清楚呀!李绫——”严棣心颠簸在风雨中,狂呼呐喊着他的心伤。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竟然让一个深爱他的女子如此躲着他。
“李绫,你是变心了吗?你是爱上那个男人了吗?不、不…不可能!你说过,你这一生只想当我的新娘,当我严棣心的新娘啊!”严棣心顶着风雨交加,在暗夜中摸索着方向,他不能让李绫再次消失,因为他知道,她只是一时迷失方向,而他则是引导的力量,他会不惜一切地将李绫重新找回家。
是的,家,一个他早已为她布置完美的家…
“扑!”地一声,严棣心让石头绊倒在地,而満地的泥泞顿时沾遍了他的衣裳。
“棣心,棣心,你有没有怎样?”连缤葵全⾝湿答答地奔了过来,想要扶起他。
“走,你走!”向来倔強的他,硬是挣脫了她的帮忙,想要凭着自己的力量爬起来,不过,湿滑的泥巴像个恶作剧的小孩,总是在他撑起一条腿时,有突如其来让他摔下。
就这样,他踉跄地爬了摔、摔了再爬,就算摔得全⾝是伤,他仍咬着牙,闷声不响,教一旁的连缤葵泪如雨下。
“棣心,棣心,不要这样!”连缤葵频频哭泣,却无法阻止他的狂疯。
天空的雨愈下愈大,像是要淹没他们俩一般。终于,他不再挣扎,彻底颓丧地趴在泥泞伤,任凭风吹雨打。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躲我了。我已经瞎了,我不再是当年的天之骄子了,我已经没有保护你的能力,我连自己都顾不了,我只是个废人,我是个废人啊!”他哭了,他声嘶力竭地喊着,那是他对上天的控诉,也是他锥心刺骨的悲哀。
“不是,你不是废人!你是严棣心,你是个顶尖的企业家,也是个气度非凡的男子汉,就算你眼睛真的瞎了,你还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你永远是我心目中最有分量的男人啊!”连缤葵就这样紧紧抱着他,不顾一切地说着这些话。
然而,严棣心已渐渐恍惚,只感觉到一片鞭挞冰冷下,有个温暖的⾝体将他环抱不放,他似乎还听见了一声声呵护的真情激荡,在他的耳边灌进一股股力量…
这是来自哪里的天籁?这是否是天使的胸膛?他还来不及细想,便让虚脫侵入了他所有的细胞。在迷糊间,他只感觉到有人拖着他走着走着,然后,开始脫他的衣裳…
“呼,真重呵!”连缤葵一⾝泥泞地将他拖进了浴白,由于他实在太重了,连缤葵不小心将他的头去碰了一下墙。
“哎呀!”这一碰,他有知觉了,还叫了一下。
“不好意思呀!本姑娘第一回下海帮人澡洗,若有不周处,可得包涵了。”她是自己一个人忙着说话,根本没注意到他已经醒过来了。
“喂,你脫我服衣⼲嘛?”严棣心让舒服的热气给蒸出神智了。
“呵,你醒了!”连缤葵正将自己那一⾝脏服衣拉到颈旁,见严棣心醒了,她突然慌张地想把服衣拉下,但继而一想,反正他也看不到,就算一起澡洗也没损失什么,更何况,这一⾝泥泞让她难过得不得了,要是不赶紧脫下来泡个热水澡,明天她肯定感冒。
“喂,你在⼲嘛啊?”失明的人总对沉默有格外的恐慌。
“喔!我在脫服衣。”她回过神来,却仍噤不住害羞的语调。
“你脫服衣⼲嘛?”
“不脫服衣怎么澡洗?”她天真地回答。
“什么?你要跟我澡洗?那怎么行?找我的看护来!”他急忙说道。
“他说有事回家了。”连缤葵舀着水冲着自己,然后就小心地滑下浴白“要不是你这么冲动跑出去淋雨,我也不必这么⿇烦啦!”连缤葵想用轻松的语气,来化解这么尴尬的气氛。
“不必⿇烦你,我自己来就行。”严棣心还真是别扭得不领情。
“你就这么倔,才会全⾝都是瘀青——哎呀!你到底是怎么摔的,不但腿双都是一块一块的,就连后背也是吓死人的一片哪!”连缤葵拿着海绵,轻拭着他的⾝体、他的伤。
“哼,这些伤算什么。”他想,真正痛的地方谁也看不到。
“我看哪里还有可能要擦药的。”连缤葵一时忘了她⾝处何方。
“喂,非礼勿视啊!”严棣心提醒着她。
“什么?我都不怕你看了,你还卖乖。”连缤葵觉得有时他的眼睛看不见,对她反而是一种自在。就像现在,她就算流口水也没人会知道。
“是啊,这可能是我眼睛瞎了的唯一好处。”他嘴上也没饶她。
“那你可错了。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大波霸。”她心想,要不趁此能掰就掰,往后他眼睛一好,她可就没机会耀武扬威了。
“是吗?”严棣心不以为然“就算真是这样,跟你泡在这个大浴白里,我还是宁愿当个瞎子比较妥当。”
“为什么?”
“光凭你那古里古怪的脑袋瓜,就知道你的⾝材一定也是惨不忍睹模样,而我可不能再让我的眼睛受到摧残。”说也奇怪,每次严棣心一跟她抬起杠来,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冲淡了他心中的哀伤,当然,他自己还没有机会去察觉这个细微的变化,他只是在跟她的一来一往中,耍嘴皮子的功力加強了!
“摧残?好,那我就让你尝一尝被人摧残的味道。”说罢,连缤葵就用水泼着他,反正这摩按浴白很大,他不见得构得着她。
“喂,你别闹了!”严棣心一边挡一边喊着。“哪有人质是这样当的?”
“喔,也对。”她笑着停下了手“哪有人质能有这样的眼福,可以免费欣赏脫衣舞男的芙蓉出水。”她咯咯地笑着。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以后我就请你天天欣赏了。”严棣心终于露出了笑容。
“什么?不,不可以啦!那我不是亏大了。”她竟然弄巧成拙。
“是我让你看耶!应该是我吃亏吧?”他总算赢了一回。
“你——不是说真的吧?”在洗完澡后,连缤葵仍记挂地问着他。
“说真的又怎样?就算山盟海誓都可以轻易变卦,更何况——”突然间,他又想到了李绫,神情也逐渐暗淡不堪。
顿时,全室陷入了一片沉寂,而连缤葵拿⽑巾擦着他湿发的手,愈来愈缓了下来。一时间,他们各自守着各自的心事,分踞两方。
“睡吧!我困了。”他心情低嘲地不想再说话。
“我就在隔壁床,有事叫我。”她代替男看护,守着他到天亮。
“她还爱我吗?”突然,在这片黑暗里,严棣心终于问出他从来不敢问的话。
“爱,我知道她的。”她轻声地回答。
“那她又为何要走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歌老唱不好?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唱,而是,我太喜欢了,喜欢到无法想象,所以,我怕唱不好,就不敢唱,而愈不敢唱就唱得愈糟。”连缤葵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她的这个心事:“我想,李绫应该是这样吧,她爱你爱了那么深,深到她无法承认的地步,所以,她患得患失,她的庒力就是爱你超过了她能负荷的程度吧!”
“真是这样?”无可否认,她的剖析让他释怀不少。
“应该是吧,放心,不久你就有机会亲自问她了。”她说着说着,害怕李绫不是这等的想法。那时,她的棣心怎么办?
严棣心好久好久都没有再答腔。因为,他让连缤葵温柔窝心的话给催了眠。
究竟是这样的夜有神秘的力量?还是她的声音有安心的作用?严棣心深觉从她口中出来的语言,在在都能说服他內心起伏不断的疑问和纠结。
“你睡了吗?”他有种想去嗅她发丝的意念。
“是不是听见我打呼了?”她还真打了个大呵欠。
“其实你唱歌还不是最难听的。”他真心地对她说着安慰:“我在李绫学校的毕业舞会上,还听过最恐怖的,差一点就把一个礼拜吃的食物全吐出来,那根本不能算唱歌,简直是魔音穿脑…”严棣心还记得,最后他还让那位制造魔音的女孩踢来的一只⾼跟鞋,给溅坏了他那一⾝名牌的西装。
魔音穿脑!连缤葵哭笑不得,又万般心虚地把头蒙进被子里。
她想,绝对不能让严棣心知道,她就是那位魔音穿脑的肇事者!
她一定要死守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外头的雷电是见证,而风雨是信心,她绝对死守到底!
打从乌来度假回来后,连缤葵与严棣心的关系就大为改善。
而唯一让严棣心头疼的是,那位照顾他的看护突然辞职了,说是家里有事,不能再担任全天候的照料工作。
“这可⿇烦了。”大家都知道,依着严棣心阴晴不定的脾气看来,是绝少有人能够这么忍受他的,更何况,在整个医护界,他早已臭名远播。
“那有什么严重的,缤葵不是能⼲得很。”老奶奶早就觉得该如此了。
“这——我不想绊着她。”严棣心很为难地对奶奶解释着。
“所谓患难夫妻,就是要这么相互扶持!缤葵,你说是不是?”老奶奶根本没让她有头摇的本事。
“啊?喔,对!对呀!只是,我有点迷糊,怕——”连缤葵一想到自己要全天候照料他的起居,着实有点忐忑不安。
“怕什么?在医院时,你连驯夫记都过关了,他能奈你何?”老奶奶可是信心十足呢!
“是啊,这才叫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嘛。”严棣音也猛敲边鼓说着。
于是,他没有选择,而连缤葵不能说NO,一段似有若无的情路就此展开。
“晚安。”严棣心还是习惯一个人睡张床,所以,他依然坚持昨在客房。
“你——真的可以吗?要不,中间那扇门不要关,你有事叫我,才听得到?”连缤葵虽然对他不打算与她同住一房感到松一口气,然而,心里仍是不放心。
“也好——只是,你半夜没事不要偷看我觉睡。”说罢,严棣心便摸索着回房。
“我偷看?我——”连缤葵除了跳脚之外,就只能气他不知好歹了。
不过,心里呕虽呕,她可还是夜一起来好几趟,看他睡得可否安好,被子是否踢下床。
有好几次,她甚至在替他盖好被褥后,静静地站在床边,办为了贪看他熟睡时的容颜,她觉得这样子的感觉好美,因为,可以爱一个人爱得如此宁静、如此纯粹,连个心理负担都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