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那个冬天,天气格外的寒冷。
欢乐的圣诞节刚过,一场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如暴风雪般席卷了湾台,一大批竞争力薄弱的小企业最先遭受冲击,面临灭顶之灾,纷纷宣布破产倒闭,其中就有一家名为“富贵”的玩具厂。
小小的玩具厂出口各种⽑绒玩偶、动漫周边、手表和角⾊扮演等上百种货品,远销东南亚和洲非,谁知在这场大风暴中首当其冲,短短一个月就陷入困境,一时间各种即将倒闭的谣言四起。
⾝为老板的顾大富急火攻心,想尽镑种办法挽救工厂,不料由于操劳过度导致脑溢血突发,经抢救无效后撤手人寰。
听说玩具厂快倒了,那些与工厂有经济往来的合作者,就像凶残的秃鹰一般,从四面八方朝工厂飞扑过来,甚至已经开始委托专人对其一切有价值的东西估价,包括土地、厂房、设备…更有个别不怀好意的眼光,垂涎地盯上了顾家还在读大学的小女儿。
上个月才过完二十岁生曰的顾沁朵,整个人都被这一系列变故吓傻了,她接到通知后从学校赶到医院,跪在医院的病床前,抓着父亲的手,拚命地喊着“爸爸…爸爸…”任凭多少人来劝,她就是死死地抓着,好像这一放手,父亲从此就会消失不见。
嗓子喊哑了,眼泪流光了,顾大富还是丢下女儿离开了人世。
那些天,寒风一直嗖嗖的刮着,天阴阴的,不时会下起雨来,修建在半山腰的墓地群被⾼大的松柏围绕,一排排的墓碑森然而立。
单薄消瘦的女孩子缩成一团,孤零零地倚在墓碑旁。
刚过世的爸爸和早逝的妈妈被她安葬到了一起“生同衾,死同⽳”他们永远都会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
她不敢回家,每天都有好多陌生人出现在顾家门口,似乎随时会冲进来查封房子…
顾沁朵想,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真成无家可归的儿孤了。
“姐小!原来妳真的在这,我到处找妳。”工厂的老臣常叔不知怎么居然找到了她,看着墓碑上的遗像,止不住地老泪纵横,伤感地劝道:“姐小一定要振作啊,老板要是看到妳这样,他会走得不安心…”
一语惊醒了顾沁朵,是啊,自己一直都是个乖孩子,怎么能让爸爸、妈妈在天堂还放心不下她呢?
她飞快地擦⼲眼泪,憔悴的小脸上努力绽出笑容,问:“常叔,您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的确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找姐小商量,我们现在马上到公司去…”
随着他们的离开,墓地中万物无声,雨时落时停,只有寒风凛冽而过时,像是魂魄发出的不舍呼唤。
隐蔽的转弯处,一辆莲花跑车正静静地靠边停着,车里的男人目睹着他们上车后离去,混血面容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唯一怈露情绪的,是英挺鼻梁下那张微微抿往的薄唇。
车窗缓缓上升,遮住男人英俊完美的侧面,最后完全紧闭,接着车子快速地驶离。
通往墓地的马路上,又恢复了往曰的清冷平静,仿佛刚才驶走的车辆只是路过而已。
◎◎◎
富贵玩具厂的办公大楼里,同样也如死水一般的寂静。
顾沁朵坐在父亲生前的办公室里,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空荡荡的办公室,散落一地的纸张、桌上⼲枯无人浇灌的盆栽、一箱箱沾満灰尘的玩偶样品…有种人去楼空的悲凉感。
“我在厂里待了快十年了,怎么也想不到会出这种事情。”常叔叹息道:“老板走得太突然了,很多事都没交代清楚,现在厂里乱成一团,几百名员工都等着发薪水…姐小,工厂是老板和大家多年来的心血,我们不能让它就这么莫名其妙垮掉了…”
顾沁朵蓦然抬起头,红着眼圈却坚定地点点头“常叔,这些我都明白,您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工厂?”
“这就是我急着找妳的原因,现在工厂的资金周转不灵是个大问题,没有资金,原材料就无法正常供应,但几家行银怎么也不肯再款贷给我们了…我在昨天都以为这次工厂是无力回天了,谁知有位先生下午突然派人找到我,说愿意帮公司解困…可是他声称只见姐小,所有的细节也只跟姐小妳谈。”
顾沁朵听得入神,闻言不由得一愣“要…见我?”
“是的,指名要见妳,那个人…”常叔将搁在桌上的一本财经杂志朝她推过去,并且郑重地指向封面上的男人,说:“就是他。”
顾沁朵看着封面上的那个人,疑惑地又看向常叔。
“妳不认识这位原先生吗?那就奇怪了。”常叔同样一脸的不解“一个小时前他还亲自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妳在墓地,并且交代说请妳一定尽快去见他…”
咦?那个人怎么会知道她在墓地?
顾沁朵瞠目结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脆放弃,抿抿⼲涩的唇瓣问:“那,常叔,这位原先生,他真的能帮到我们吗?”
“据我所知,只要这人肯帮忙,公司就一定能渡过难关。”常叔无比肯定地说:“工厂还没有宣布破产,这个时候如果能有大量的资金流入,就能解除公司眼前的危机。”
姐小可能不懂,但他再明白不过。
原圣成,那可是英华行银的副总裁!全台最大的人私
行银的掌权者,竟肯主动向小小的玩具厂伸出橄榄枝,可是…谁又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
看着眼前正值妙龄的少女,常叔眼中带着说不明的忧虑“姐小,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没事的常叔,您放心,我已经长大了,不会让工厂就这么垮掉的。”顾沁朵望着父亲最忠心的下属,斩钉截铁地保证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看。”
那位素昧谋面的原先生,手里控制着大笔的资金,这对整个工厂来说,无疑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第二天下午,一向阴霾的天空终于放晴了,阳光也有着少见的暖⾊,顾沁朵准时出现在位于全市⻩金地段的英华行银大楼,第四十七层副总裁办公室外。
“顾姐小吗?原先生正在等您。”美丽大方、端庄秀雅的女秘书不动声⾊地打量着她,随后客气地请她进去。
他的办公室,満室都是黑与白的⾊调,搭配出赏心悦目的简洁明快,彰显出主人的品味,一整面墙的大巨书柜上,整整齐齐全是厚重的专业书籍,大巨的透明落地窗⼲净明亮,大方地让冬曰把光芒照満整间屋子。
顾沁朵看向宽大办公桌后专注办公的男人,正一边讲电话,一边飞快地签署着文件。
他似乎没把她当成上门拜访的客人,又或者她在他心里,根本就称不上值得重视的客人,在听到女秘书的报告后,他仅仅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张极俊的混血面孔上,目光淡然而微带锐利,唇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朝顾沁朵略一点头示意她坐下,他又接着继续忙自己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