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凶兽。就算有人的外表,可那双金⾊的眼珠充満兽性,龇着牙齿,四肢着地,脖子上的铁链锁不住他的野性,用喉咙朝着笼外的人发出警戒的低吼。
樊玉香一眼就看到那头兽,看到的不只有她,围着笼子的人群都兴致勃勃地看着笼中的男孩,估着价格。
人贩子似乎很満意这情形,不过这还不够,他抬手,举⾼手里的鞭子,朝笼子甩去。
“吼!”鞭子一甩到铁柱子,男孩立刻朝前一扑,脖子上的锁炼很短,他一扑,就紧紧扣住他的脖子,可他完全不理会,抓住鞭子,使力扑咬,凶狠的眼几乎带血,噬人地盯着人贩子。
男孩肮脏的⾝体骨瘦如柴,却是非常有力气,人贩子竟然收不回被抓住的长鞭,人贩子眼睛一使,要旁边的伙计朝笼子泼水。
伙计立刻抬起脚边的木桶,将桶里的水朝笼里泼去。
“嗷吼!”桶子里的水显然是盐水,而男孩的⾝体几乎遍布伤口,一碰到盐水,痛得他发出嚎叫,另一个伙计也拿铁棍往笼里打。
“臭小子,还不放手!”叩一声,铁棍直接往男孩的脑子击去,那里本就有伤,鲜血立刻噴出,男孩抓住鞭子的手一松,人贩子立即收回鞭子,而拿着铁棍的伙计也将铁棍收回。
男孩趴着⾝体,他疼得发抖,头上流出的鲜血淋着他的眼,狰狞而可怕。四肢仍然是潜伏的势姿,噬人的眼神没收起,狠厉地盯着人贩子,让人毫不怀疑一旦让他脫出这笼子,他会将人贩子撕咬成碎片。
人贩子就要这效果。
“各位客倌看到了吧?这就是兽族的幼童,野驯非常,我们可是花了许多工夫才抓到的。”
兽族又被称为凶族,这族的人皆有一双罕见的金⾊瞳孔,而且凶如猛兽,食生⾁、喝冷血,行为就像畜牲一样,却比畜牲还凶猛。传闻兽族的人皆可单搏虎兽,悍厉异常。
因此要捕抓到兽族的人非常困难,这也导致兽族的人在奴隶市场的价格极⾼,很多贵族富豪就爱饲养兽族人,将饲养的兽族人丢到角斗场比赛,有时是兽族人跟兽族人比斗,或让兽族人跟数只兽禽比斗,场面愈刺激,血流得愈多,在角斗场臂看的人就愈奋兴。
这是有钱人的态变嗜好。
长年的捕抓让兽族的人渐渐稀少,几乎灭绝,这些年来已经很少看到兽族的人出现在奴隶市场,因此人贩子打出兽族的名号时,就引来许多围观的人。
而一看到笼子里的凶兽,许多买家都蠢动了。
看到躁动的人群,人贩子得意极了,他就知道这只兽族会让他大赚一笔。
人贩子清清喉咙,出声了“客倌们,开始起标了,起标价一万两。”
这价码很⾼,可是出价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二万两!”
“二万五千两!”
“三万两!”
价格愈出愈⾼,当即将破十万两时,一道童稚的声音清脆响起。
“三十万两。”
所有人噤声了,三十万两这可是⾼价,而听这声音根本是个孩子。这是哪个孩子来乱的?所有人都齐头望去。
就见个穿着绣花短袄裙的小姑娘慢步走过来,小姑娘长得很细致,模样看来不过十岁左右,白白净净的小脸最显眼的是那如黑曜石的眼睛,乌黑的发编织成辫,发辫下用石榴铃铛串成的发束绑起,走路时,发上的铃铛叮当响着,很是好听。
这小姑娘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出⾝的,跟污秽的奴隶市场完全不搭。原本还有人想戏谑的叫小姑娘别来乱,快回家找爹娘,可一看到跟在小姑娘旁边的冷酷男人时,就不敢出声了。
男人五官严肃,背脊挺直如山,浑⾝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在场的人非富即贵,都认出男人是樊家的三姑爷,也是雪寻国将军之一。
又看着小姑娘的年岁,他们立刻想到樊家这一代最小的女娃,年仅十二岁就被赞为武学奇才的樊家四姐小,樊玉香。
樊玉香完全无视围着笼前的人,她笔直地走向铁笼,而她走近时,所有人都自动散开,不只因为她的⾝分,也因为跟在她⾝后的男人气势实在太骇人。
当樊玉香走到铁笼前时,人贩子急忙上前阻止。
“小姑娘别靠近,危…”剩下的话看到樊玉香望过来的眼神时便呑下。
明明只是个孩子,看人的眼神却是⾼傲而冷淡,处于低阶层的人贩子早习惯被人轻视,可是樊玉香的眼神不是轻视,而是完全的不把他望进眼里,彷佛他就是地上的尘埃般不值得入眼,加上冷漠男人的寒冷视线,人贩子只得吶吶退下。
樊玉香定定看着笼子里的男孩,男孩伏着四肢,也戒慎地看着她,只是鼻孔却不时菗动,前肢缓慢挪动,似乎在闻她⾝上的味道。
男孩完全如野兽般的举动,让男人皱了皱眉,疏漠的脸庞面对小女孩时,自然地放柔“香儿,妳确定吗?”
“嗯,姨爹,我就要他。”樊玉香点头“喂,把笼子打开。”
这话是朝人贩子说的,而命令时,樊玉香连看都没看人贩子一眼,黑玉般的瞳眸一直都是盯着铁笼里的男孩。
男孩已经靠近铁栏杆,抬起头朝樊玉香嗅闻。他已经习惯腥臭的味道,而笼子前的家伙一直飘来好闻的香气,那香气在腥膻的气味里特别明显,让他忍不住嗅闻,喉咙滚动,肚皮发出很响亮的咕噜声,很明显的饿了。
男孩舔着尖锐的牙,觉得眼前的东西一定很好吃。
所有人都看见男孩饥饿的模样,显然是把樊玉香当成食物了。人贩子立刻要伙计将铁笼打开,顺便将绑在铁栏上的锁炼也解了,小眼睛里有着显见的恶意。
他就要看看当笼里的臭小表往前扑时,这个该死的小丫头是不是还能这么⾼⾼在上。
果然,笼子一打开,男孩立即扑上,他龇咧着牙,却不是扑向樊玉香,而是袭向一旁准备看热闹的人贩子。
男孩扑杀的动作极快,人贩子根本来不及反应,等他被扑倒在地时,已经来不及了。
“啊!救…呃…”才一瞬间,男孩已经咬破人贩子的喉咙,他抬起头,嘴边淌着腥红,金⾊兽眼看着人贩子的两名伙计,那眼神充満杀意,显然是记恨着显前被虐待的仇。
两名伙计看得腿发抖,连滚带爬地跑了,而四周围观的人也都急忙散开,就怕受到波及。
只有樊玉香和她的姨爹还站在原地。
见两名伙计跑了,男孩准备追上去时,却察觉到后面有危险,他迅速避开,伏着⾝,低吼地看着樊玉香。
樊玉香放下正准备踢男孩的脚,嫌恶地看着男孩鲜红的嘴“脏死了。”
那个人贩子浑⾝脏兮兮、臭哄哄的,她连靠近都嫌脏了,男孩竟然还咬下去。
樊玉香看着男孩沾着血的嘴和下巴,嫌恶地皱眉,然后从怀里拿出用白⾊巾帕包着的桂花糕,无视男孩警告的吼声,朝男孩走了两步“喂,想不想吃这个?”
男孩盯着樊玉香的手,嗅闻几下…是他刚刚闻到的甜味。他再看了樊玉香一眼,那黑漆漆的眼瞳里没有任何危险。
男孩迅速扑上前,想咬住巾帕上的糕点。
樊玉香却突然往后退,拿着巾帕的手往后收。
“吼!”男孩愤怒,以为她在耍他。
“叫什么叫!”樊玉香才不怕“嘴巴那么脏,别想吃东西!”
她拿起桂花糕,将包着桂花糕的巾帕丢给男孩“擦擦。”
见樊玉香把巾帕丢过来,男孩吓了一跳,往后退一步,然后好奇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巾帕,再疑惑地看向樊玉香。
看男孩不懂,樊玉香用手指着巾帕,再指着自己的嘴和下巴。
男孩嗅闻着香香的巾帕,又看着樊玉香的动作,侧了侧头,竟明白樊玉香的意思,将嘴和下巴埋进巾帕,蹭了蹭,然后又抬头看向樊玉香,那模样竟有点像在讨好。
樊玉香弯起如花般的小唇瓣,朝男孩伸出手掌,手心上就放着刚刚从巾帕拿出来的三块桂花糕“喏,给。”
闻着糕点的香味,饥饿的肚皮让男孩顾不得有没有危险,他迅速咬下樊玉香手上的糕点,然后迅速往后跳,一边嚼咬着,一边戒慎地盯着樊玉香,只是嚼着嚼着,金⾊的眼瞳似乎发亮着,将嘴里的糕点呑下,他砸巴着嘴,似乎意犹未尽地舔着牙齿,盯着樊玉香的眼里有着望渴。
樊玉香再掏出另一包小扳点,朝男孩晃了晃,小扳点晃到哪里,金⾊眼瞳就看到哪里,最后受不了诱惑,直接扑上。
旁边围观的人立即发出惊呼,都觉得樊玉香一定没命了,而樊家三姑爷却是仍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面对男孩的扑杀,樊玉香面⾊不改,在男孩即将扑上⾝的那一刻,她侧⾝,曲膝往男孩的侧腰一踢。
“嗷!”男孩竟然被踢倒,被踢到的侧腰立即肿红,可男孩迅速立起四肢,金⾊瞳眸染上凶狠,朝樊玉香嘶吼。
樊玉香完全不怕,她走向男孩,她走近一步,男孩就往后退一步,兽性的本能告诉他,他打不赢她。
“不准动。”樊玉香可没耐性玩这种一进一退的游戏,不耐烦地朝男孩命令。
男孩立刻停住往后退的动作,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停下,只是本能似乎在告诉他,别动比较好。
男孩的听话让樊玉香満意了。
她蹲到男孩面前,也不嫌弃男孩⾝上的臭味,拿起一块小扳点递到男孩嘴边“喏,吃。”
男孩看着她,似乎在迟疑。他的侧腰可还痛着呢,但扑鼻的香味让他想着刚刚尝到的美味。这是他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无法抗拒地,他张嘴吃下眼前的糕点。
樊玉香弯唇笑了,有种得逞的意味“哪,吃了,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奴,知道吗?”
男孩歪头看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只想再吃那好吃的东西。
直到曰后,他学会了狡诈人类的语言文字,才知道自己为了一块小小扳点,卖了自己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