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菗回被他擒住的小手,坐到琴座前,纤指拨了根细弦儿,发出清脆的琴音。
她说话的方式好有趣!孟观云忍不住被她逗笑,从她淘气的语调之中,很明显可以听出她曾经是个被宠爱的女儿。
“敢问令尊大人是怎么死的?”他再度追问。
她静静地觑了他一眼,片刻后才道:“为了救人,我爹是天底下最笨的大好人,他什么人都救,所以他什么东西都没有留给我这个女儿,倒是有一堆想报恩的傻子找上门就是了!”
“知恩本来就该图报,为什么你把这些想报恩的人当作傻子?”这话听起来教他心里觉得不太舒服。
奇怪了!她说别人是傻子,他⼲嘛蹙眉摆出那种近似不悦的表情?花无忌觉得他越来越奇怪了。
“我把凡事一心执着之人都叫作傻子,若不傻,就不会坚持想要报恩了!”轻脆的琴音叮地一声,低低地周盘在室內,久久不绝。
“你似乎不希望这些人找上门来?”
“我花无忌喜欢自食其力。”
“所以,你什么都不需要吗?”这下他可真伤脑筋了!
“应该是吧!至少,我现在想不出来自己究竟缺了什么,孟大人,你到底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孟观云神秘一笑,轻耸了耸宿“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与京城第一花魁孤男寡女同睡一房,不知道会引起多少男人为之争风吃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想这意思应该很明白才对,花姑娘,我觉得自己与你一见如故,想在红菗招多住几天,我想…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吧!”说完,他起⾝就往內室走去,大手撩起雪⾊的绣帐,修健的长躯大剌剌地往床上一躺。
“喂!那是我的睡榻──”花无忌提起罗裙,追赶在他⾝后,她气呼呼地瞪着眼前占用她睡床的男人,他有没有搞错?躺得那么轻松自在,难道他以为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吗?
“我知道。”他一手托颔,琊气地朝她眨了下眼。
“你知道还躺上去?!孟观云…不,孟大人,小女子我不卖⾝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花无忌忍住了満肚子的怒火,决定先把他赶下那个专门拿来“觉睡”的地方再说。
“这个我也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还──”简直无赖!
笑瞅着她怒眼圆瞪却依旧美丽动人的脸蛋,孟观云躺在属于她的闺床上,非常慷慨地提议道:“我不介意让你睡一半。”
“你不介意,但我很介意自己只睡一半,尤其是在自己的床上!”她娇声回吼,美眸怒睁,瞪着他的手抚在她平时脸蛋睡靠的地方,心里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
“凡事总有一个开始,说不定咱们可以彼此适应呢!”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不对呀!你刚才明明就喝了那么多酒,怎么可能没有醉呢?难道…难道它不是…”为了证实內心的猜想,花无忌快步回到花厅,一手抓起桌上的酒瓶,打算亲⾝试验看看。
“慢着!”来不及了!他看着她将瓶中剩下的小半罐陈酿咕噜一口喝尽,美丽的娇颜起初一阵苍白,然后迅速地转变成藌桃般嫣红的颜⾊。
“你骗我…这明明就是…”一股热辣的后劲窜上,花无忌开始觉得自己的世界在旋转,眼前的他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然后,几百个“他”在她面前转圈圈,每个“他”都是同一张表情,说着一样的话。
“我从来都没有说它不是,只是你的疑心太重了!”孟观云箭步上前,及时捞住她瘫软如泥的⾝子。
“骗子…”一声呢喃般的指控从她的唇间逸出,接下来的事情她再也没有半点感觉了。
然后,花无忌足足昏睡了一天夜一,就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孟观云光明正大地住进“红袖招”成为她不能更改的局面。
结果,孟观云一在“红袖招”住下来,就是半个月过去;在这段时间內,他这个朝廷重臣流连在脂粉堆里的消息,如火如荼地渲染开来,人们都在传说厉害如孟观云,原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迷恋女⾊的男人。
对于这个传闻,他本人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
但有另一个人非常介意,那个人就是花无忌。
哼!那个男人简直就生来讨人厌的!仗着自己在朝廷里权大势大,硬是在她的闺房里留宿了半个月!
不过,这还不是教她最生气的地方,最最教她介意的事情莫过于他对她的魅力视若无睹,半个月来,别说对她动手动脚,他就连她一根手指都没多碰!虽然她并不卖⾝,可是,看一个会与别的女子谈笑风生的男人,在面前变成七情不动的柳下惠,她心里就是觉得难过极了!
“喂!孟大人,快点过来吃,保证你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烤啂鸽。”她手里扬着一支小半腿,朝他扬了一扬。
孟观云远远地就看见她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白雪的俏脸被烟给熏黑了一小块,模样看起来十足逗趣“你哪来的啂鸽?”
“这只鸽子今天一早飞到我院子里,我怎么赶它都不走,你知道吗?那时我心里就有了一个感想。”哼,他等着接招吧!花无忌不改盈盈笑颜,殷勤地替他张罗吃食。
“什么感想?”孟观云从容一笑,说实话,通常这个小妮子太过殷勤时,他心里就会感到有点害怕。
“今天…嘿嘿,可以加菜了。”她唇畔的微笑挺贼,却也忒甜。“你闻,是不是挺香的?”
老天!千万不要印证他此刻內心的想法,孟观云的心紧张地漏跳了一拍“在这鸽子腿上…可有绑上什么东西?譬如说…一封信函?”
“信函?你是说绑在鸽子脚上的小书筒?”她偏着美丽的小脸,非常天真地反问道。
完了!她真的把他的信鸽拿来烤成啂鸽吃!孟观云感到一阵晕眩,不过,他依旧很镇定地问道:“对,就是绑在鸽子⾝上的纸条,在哪里?”
“纸条?有这种东西吗?啊!”她恍然大悟地叫了声。
“怎么了?”孟观云心里隐约感到不徉。
“你知道的嘛!烤鸽子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她眨了眨长长的睫⽑,笑眯眯地瞅着他。
“是什么?”
“真笨,就是一团熊熊烈火,才能把鸽子的表皮烤得又香又脆呀!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啊!”
“那跟我说的那封信函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必须要很用力克制,才能够教自己忍住别掐断眼前她美丽的小脖子。
“当然大大有关系了,一团熊熊烈火,往往都来自有一个很好的火引。只有一个很⼲燥的火引,才能够生起一团熊熊烈火…”
“你把那封信当火引烧了?!”老天,谁来将他扶住,在听完这女人所说的话之后,他快要晕倒了!
“真聪明,所以我就说你知道的嘛!”她非常不吝啬地给予他赞美,美丽的小脸漾満了喜孜孜的微笑。
孟观云狠瞪了她一眼“我天杀的怎么会知道?!这么重要的一封密函,你把它给我当火引烧了,简直就是──”
“我终于明白了!”她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只顾着打断他的话,跟他分享內心的最新感想。
“你明白什么?”黑眸陡然一眯,质疑地瞅着她。
“原来这只鸽子是用来送信的,难怪…”她恍然大悟的表情就像是顿悟了菩提心的小沙弥,只差没有感动得痛哭流涕。
“你到底想说什么?”或许,他应该要问这女人又想要⼲什么了!孟观云心里也有所感触,只是苦叹秀才遇到兵,有理怎么都说不清。
“既然是送信的鸽子,一定常常飞个十万八千里,运动量绝对十足,难怪,它的⾁质充満弹性,鲜美可口,吃完真是教人回味再三呀!”说完,她津津有味地舔舔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花、无、忌!”他忍不住嘶声大吼,生平第一次失控。
“什么事?”何必大吼大叫呢?她花无忌又不是聋子。
“你竟然把那封密函给烧了?!老天,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整件事情的重要性?”他眯细黑眸,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知道了。”她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不信任地捞起眉梢。
“对呀!我刚才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你一副看起来就非常紧张的样子,就算是白痴都知道那封信对你一定很重要。”
他早该猜到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一点悔改的意思“算了!既然已经烧掉,多说无益。”
说完,他长长地喟了口气,若有所思地转⾝离开。
“喂!”她扬声唤住了他。
“你还有什么事吗?”他回眸。
“谁说多说无益,本姑娘好歹也是京城第一花魁,外表美丽娇艳是基本条件,深谙琴棋书画是普通常识,密函上区区几个小字,你以为我会看不懂吗?随便用脚趾头想,也应该猜到我是看完再烧的嘛!”
“你看过內容了?”他应该对这个女人怀抱最后一丝希望吗?孟观云不敢有太大的信心。
花无忌点了点头“对呀!里头只写了八个字,简单的很,我一下子就把它背起来了,你要不要听听看?”
他有选择的余地吗?这个女人似乎忘记那封密函本来就属于他,他当然有必要知道內容了!“上头究竟写了哪八个宇?”
“大事不好,快快速回。”她一字一句地背出內容,美丽的小脸看起来乖巧而且温驯。
“信上真的这么写?”他怀疑地瞪着她。
“你不相信?随便怀疑人家不是一个好习惯哩。”她忿忿地反驳道。
“把人家的鸽子随便烤来吃,也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他轻轻松松地反将了她一军,冷笑转⾝走人。
“哼哼,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侯,就不信赶不走你这个讨厌鬼!”花无忌偷偷在他的背后扮了个鬼脸,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被折叠方正的纸条,看也不看就把它丢进火里去,隐约可见纸上写了几个字,但却并不是她对孟观云所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