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蔵冬他们事前的估算,在纪娘娘夺舍成功,带看原本的记忆归来之后,皇甫迟这座永不融化的冰山,应当是会龙心大悦,接着对燕吹笛大方网开一面、不计前嫌,然后再来个师徒圆満大和解…
只可惜,估算只是估算。
以上皆纯属燕吹笛他们美好的想像。
实际上,纪非是回来了没错,可当那天早上她沉沉地在皇甫迟的怀中睡去后,接连着三曰,她就没再清醒过。
“纪非。”皇甫迟坐在床边俯下⾝子,轻拍看她的面颊,又一次试图醒唤她。
躺在被窝里睡得昏天暗地的纪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他,偏首就又合上眼再接着睡过去。
“国师大人…”焦急等在一旁的兰总管,看得是満头大汗。
“去问问那小子这是怎么回事。”不知燕吹笛究竟是如何夺舍的,等了数曰的皇甫迟不敢冒然下手,只能暂且捺看性子。
“是。”
他抬起头,目光阴鸷得可怕“还有,纪非若是出了什么差错…”
“老奴明白。”经他两眼这么一扫,兰总管的小心肝乱跳了两下,他⼲⼲地咽了咽口水。
“去吧。”
当逃命似的兰总管赶至燕吹笛的房里,揪出等着师父来找他已等得望穿秋水的某人后,他板着一张老脸问。
“燕儿,你可知娘娘昏睡了几曰?”
“呃…”燕吹笛一顿,僵硬地抬首看向兰总管笑意渐失的恐怖模样,当下満脑门的冷汗是怎么抹也抹不完。
“已足有三曰。”国师大人没冲出来宰了他已经算是奇迹了。
“师兄?”⾝为同伙的轩玫岳紧张地看着他。
“不该有问题的呀…”燕吹笛苦恼地蹲在地上,两手捧着脑袋瓜,怎么想也想不透。
兰总管隐喻地道:“倘若娘娘再不醒来,只怕…”现在还好说,至少娘娘除了觉睡外本⾝没什么大碍,若是真让皇甫迟逮着⽑病,他想,以皇甫迟期待的心情来看,这小子就算不死大概也差不多了。
“我这就去想法子!”像是被人踩着了尾巴般,燕吹笛一骨碌跳起来就忙着想跑。
兰总管眼捷手快地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给拖回来“等会儿,你先同我仔细说说娘娘夺舍这事的来龙去脉,法子由国师大人来想就成了。”
“是…”
听完兰总管打探来的报告,明白燕吹笛这个本⾝半人半魔的半调子,瞒着他在暗地里都⼲了啥好事之后,气得睑⾊铁青的皇甫迟一掌重拍在桌面上,登时粉碎了一张上好的⻩花梨木楼雕木桌。
“那个做事不经脑子的蠢蛋”
什么不好用,偏用火魔之女来当她的⾝子?
敝不得那曰火魔的气息会重临人间,而他⾝为修罗的福泽在与魔力相互冲撞之后,两者互不相融甚至彼此有意呑噬掉对方,这才会引起剧烈的天象…那小子根本就是胡来!
他也不想想晴空给的是佛舍利,他还去找个魔类的⾝子来?佛与魔天性本就极度不合也就罢了,再加上修罗的福泽下去搅和,这根本就是三方不合的属性全都凑在一块儿对着⼲了,纪非⾝为凡人的魂魄没被这三方撕碎是走运,他居然还用塞的把她给硬塞进那⾝子里。
也难怪轩辕岳要怀疑夺舍怎会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昔通的夺舍也不过是片刻的事而已,偏偏燕吹笛就是用上了三种不合之物硬凑在一起,别说是花上一整夜的工夫夺舍,它竟然还成功了他才觉得不可思议!
此外…
用塞的?那小子竟敢用塞的?
想要夺舍不会叫他这个正牌修罗来做吗?不是修罗就别胡乱还魂或夺舍,臭小子这方面的术法也不知是打哪儿偷学来的,他以为他那个半调子能总是好运得顺风顺水吗?这回是纪非走运,一想到若是不那么揍巧,那么纪非的魂魄很可能被那小子给弄得魂飞魄散…
強大的寒意缓缓自皇甫迟的周⾝散开来,兰总管瑟缩地抖了抖⾝子,光看他这反应也知道燕吹笛这回又捅了多大的楼子。
“国师大人,您消消气,息怒息怒…燕儿他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吗?您也知道,他人小脑袋呆,他定然不是故意的,您就别生他的气了。”
“兰…”皇甫迟极力捺下出去掐死那个不肖徒的冲动“去准备丹室与丹炉,本座要炼丹。”
“老奴这就去办。”他点点头,才转⾝走没几步,又踌躇地走回来“那个,国师大人,有件事老奴不知该不该说…”
“何事?”皇甫迟一手抚看胸口,努力试着调稳气息,因一股子的火气还卡在他的胸臆里上不去下不来。
兰总管一手指向窗外“燕儿在外头跪有好一会儿了。”
皇甫迟微眯着眼,透过半敞的窗扇看向外头,那个知道事情闹大了的徒儿正认罪地跪在地上,两手规规矩矩地贴在腿上,一颗脑袋也垂得低低的,就像小时候做错事时一样,总是先跪先赢,打算先借此软软他这师父的心…
兰总管两眼充満了期待“国师大人…”
“本座现下没工夫收拾他,去叫他把皮给本座绷紧!”忙着去炼丹的皇甫迟恼怒地扬手将窗扇合上,转⾝去抱来犹睡得人事不省的纪非。
“是…”就知道苦⾁计在这当头是不会管用的。
満心叹息的兰总管在离开客房后,先是照皇甫迟的吩咐把事办妥,这才赶到客房大门处去解救那个还木木跪着的燕吹笛。
“燕儿。”
燕吹笛抬起头,还想不出是哪儿出了岔的他,表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国师大人已闭门炼丹,你就甭跪在这儿了。”兰总管摸摸他一脑袋杂草般的乱发“反正他又瞧不见,你就别腾折了,乖,先回房去歇着吧。”
为了夺舍,这孩子耗尽了法力和魔力,直到现在脸⾊还是这么差,就算要打要骂也得先让他养足了力气来。
“我…”本还想用苦⾁计的燕吹笛犹豫地看看客房紧闭的大门。
兰总管拉起他,顺手替他拍了拍衣袍“眼下国师大人所有心思都在娘娘⾝上,明白吗?”
意思就是皇甫迟根本就没工夫理会他…他演给谁看去呀?
燕吹笛沮丧地低下头“知道了…”
“师兄…”看看他失望的模样,轩辕岳有些不忍。
“我没事。”他摇头摇,垂头丧气地拖看步子慢慢踱走,活像只垂看尾巴的流浪犬似的。
相较于燕吹笛这个半调子,⾝为修罗的皇甫迟,办事能力则远远比他可靠多了。
两曰过后,皇甫迟成功地炼制出丹药,并出手整合纪非体內一⾝乱七八糟的乱象,终于将佛、魔、修罗三方属性成功地融合在一块儿,而她的魂魄这也终于稳定了下来,没再被那三方给试图挤出⾝子去。
“娘娘…”在她服下了皇甫迟所炼的丹药后,兰总管奋兴地看看总算从睡海里游出来的美人鱼。
睡得脑袋晕呼呼的纪非揉着眼,満心睡意的她,很不情愿地在床上坐起来。
“发生了何事?”怎么他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兰总管小心地瞥了瞥脸⾊还是很难看的皇甫迟,见他没反对,这才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诉她。
岂料纪非的反应却是一愣,接看不好意思地搔搔发。
“纪非?”皇甫迟将她抱过来置在腿上,并抬起她的脸蛋查看。
“其实我就是没睡饱而已。”是她对不住那只小皮猴。
“啊?”
她在皇甫迟的怀里伸了个大大的懒顺,并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呵欠。
“整整七年啊,我同缈那女人斗了整整七年,曰也斗夜也斗,时时刻刻都努力找她磕、给她下绊子、到处给她制造⿇烦,还逮着空就去奈何桥那边赌赌看有没有机会过桥,或者在躲过那些老跟在后头的鬼差后,就试着溜去转生台看能不能投胎…七年了,你们说我能睡饱才有鬼!”
兰总管愣愣的“所以娘娘您只是…”
“补眠。”
“…”某人也跪得太冤了点。
“咳。”皇甫迟在兰总管指责的目光缓缓飘过来时,动作有些不自然地别过睑去。
于是在皇后娘娘再痛快地大睡上三曰,终于睡了个饱后,不但皇甫迟心上的大石终于卸了下来,燕吹笛他那有点冤枉的罪疚,也在兰总管的开释之下,一脚被他给踢至床底下去,只是,燕吹笛还是⾼张不起来。
这曰一大清早的,蔵冬在吃完晴空特制的早斋后,打算陪晴空去客院那边看看那几个诡异的一家子。
晴空边走边问:“醒来了?”
“醒了。”师父出马果然与众不同,比那不牢靠的徒儿管用多了。
“既是醒来了,那对师徒还不和解?”晴空一手指着那像个怨灵般,连着好几曰都徘徊在客院外头的燕某人,以及眼班岳和老是杆着当背景的兰总管
已经放弃的蔵冬,一副随便他们去的模样。
“他们别扭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只有钟灵宮才会出产这等特异品种了,他再去当和事佬他就是吃饱撑着。
走至客院外头的大门处收住步伐,顺着燕吹笛窥偷的目光往大门里头看去,清晨的阳光下,皇甫迟抱着怀中的纪非正在雪地里散步,他面上那副心満意足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只要拥有了她,就拥有了整座夭下,什么都再也不需要了般。
蔵冬现实地长叹“唉…有爱人就不要爱徒了。”
“可不是?”晴空有些同情趴在门边看得眼巴巴又酸不溜丢的燕吹笛。
站在燕吹笛⾝后一直拉着他衣裳的轩辕岳,很想阻止自家师兄窥偷狂的举动,让他别再这么丢脸了,可他又劝不走这个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的师兄,于是他只能也躲在这儿陪着他一块儿丢睑。
“哪,眼红不?”蔵冬有些坏心眼地问向某人。
燕某人甩过头“谁说我眼红的?”
“你就装吧你。”看他还能忍多久。
轩辕岳的语气无比哀怨“山神,当初是你说只要把娘娘还给师父,就有可能修补他俩之间师徒情谊的…”
“我哪知你家娘娘魅力这么大?看看你家师父,眼底不只是没那小子,连我们都不存在了。”蔵冬把责任撇得一⼲二净,顺道还称赞了里头的某人两句“瞧瞧,皇甫迟抱孩子抱得多顺手啊。”
⾝为窥偷狂之一的兰总管,自傲地扬⾼了下颌。
“那是,国师大人可是有练过的。”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某个被练过的人,直把燕吹笛看得睑上气血十足红光満面。
“我也该告辞了。”晴空笑笑地看了一会儿,这才道出来意。
轩辕岳连忙走过来“晴空,我师父的⾝子…”
“放心,他痊愈了。”有了那位娘娘,皇甫迟什么心病都好了。
“多谢。”
“那我也--”在这客居够久的蔵冬才跟着想开口,院內的皇甫迟忽然朝外一唤。
“兰!”
不明所以的兰总管匆匆跑进院內,恭谨地听了一会儿话后,突然讶异地扬⾼了声调。
“什么?现在就搬家?”
“去收抬一下。”皇甫迟也不管他在脸⾊难看些什么,怀中的人儿要他做什么,他便依着她的意思照办。
“是…”兰总管皱着白花花的眉⽑,偷愉瞥了眼被打击得整个人顿时变得很灰暗的燕吹笛,再转⾝急忙去做搬家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