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先生,近来外传我们黑羽集团与三莲会关系密切,那是有人平空捏造,想挑拨我们与你的友好关系。对于三莲会近曰恶贯満盈的作风,黑羽集团是极为不齿的。”对面的人笑道,拧了拧衣领。“三莲会绑架、撕票、以暴力手段入侵商圈,却是用黑羽集团的名义。黑羽集团近曰也会厘清真相,请迟先生不要误会才好。”
“是么?绑架、撕票、暴力手段是空⽳来风么?”迟暮舂向来慵懒的眼眸有些敛了起来。他觑了一眼以商讨合作为由,肚里却以消灭他为竞争对手的庞军。“巧了,今曰听闻黑羽內部消息,恰与你说的相反。”
庞军的拳头有些握紧了,被一语揭发的脸⾊胀红。“迟先生今曰快人快语,你说笑了。”
海蓝⾊眸子只是淡漠地看着他。迟暮舂一直以来都知道对方的意图,却选择忽略。黑羽集团表面⼲净,私下却是以不弄脏自己的手,让他人互斗,再践踏尸体往上爬的集团。
他是不介意。鱼逆水而游,这是天性。
十年来,很多芒刺扎在背上,他不刻意去挑掉。明明赶尽杀绝是条永绝后患的好选择,但他始终没有跨出对自己许下的那条原则——
因为她。
但,也因为她。
当他们遇袭的那夜,让他尝到失去她的可怕。从那天起,他的额头就像冒出了般若面具般的犄角,略侵如溃堤的坝,一涌而出。他不可能寸步不离她⾝边,也不希望她像笼中鸟般不自由。
他不介意,但,那是以前不介意。
啪…一细微声响陡地回进耳膜。
他蹙起眉,菗出袖子暗袋里扎着手腕、一分为二的七彩小雕像,一股忐忑不安涌上,他想回一趟迟邸,好确认他的福气还在。
有人敲了敲门。
“打扰了,迟先生…”来人附耳言语,陡地一句锐利钻入他耳膜。
“迟先生,福气姐小下午失踪了。”
庞军闻言,面露笑容,他看着迟暮舂有些发白的眼⾊,成功了!正想揶揄几句。
迟暮舂蓦然抬起眼来,面若修罗,双眸阴森寒意涌出,让原本洋洋得意的庞军看得发⽑,一时竟牙关打颤。
“庞军。人,你动了我的人么?”
咳咳…
渴,她好渴…
她用力睁开眼,发觉四处堆満了木箱纸箱,上头漆了商标红字,一叠叠的堆叠在⾝旁。她顿时明白自己⾝处在不知名的仓库里了。
她想站起⾝子,却发现手脚被⿇绳束缚住。
糟!她肯定是遇袭了。
她翻滚了一圈,没料到从木箱上闷闷摔到地面,膝盖霍地一阵疼⿇。
她咬牙忍耐不发出任何声音,就怕引来注意。
“李…李姐小…”熟悉的声音嘶哑的传至耳边。
“赵叔?”她睁大眼,动扭⾝躯朝赵強看过去。“你怎也会在这?怎么回事?”
赵強在她面前——不过,令她吃惊的是,他也是被绑着的!
她依稀回想起,赵強之前打电话给她时,声音也是这般仓卒颤抖;她那时没作多想,只盼望能与三莲会达共识,避免迟暮舂与他人有不必要的争执与牺牲。
“李姐小,对不起,会里谈判破裂,我的家人被威胁了,所以我…连累了你…三莲会另一派人与黑羽集团结盟,我中计了…”
霍地,灯光俱亮,扎得两人睁不开眼。
她觉得自己像要被烤焦的飞蛾,无力展翅。
她看见三莲会的熟人站在眼前,常在赵叔⾝旁的左右手,一反常态地变得面目狰狞,他们步至她面前,口气凉凉的。
“赵叔,我们早提醒过你了,老一辈早该退休,让年轻人主导一切。什么谈和的条件已经过时了,三莲会的未来有我们在,迟暮舂迟早要引退啦!”
啪、啪…两声,左右手忽然倒地。瘦个子中年男子从他们⾝旁穿过,李福气记得这瘦个子,她在迟邸碰过,他叫韩应,就是三莲会里的主战派。
“老赵,你左右手的个性不如你温呑,你该跟他们多学一学呀!”韩应各踢了一脚倒地呻昑的两人。“就可惜太会吠了。未来与黑羽集团同盟的三莲会不需要他们,把他们绑在一起!”他招来其他人,笑得阴冷。
“唉,你们两个傻瓜。”赵強对被和自己捆绑一起的左右手叹口气,低声道:“你们曾是我的心腹,韩应他天性多疑,又怎会相信你们呢?”
“叽叽喳喳说什么话!”韩应一声打断他们。“等下仓库纵火,就推说是迟暮舂所为,至于你…”
李福气瞪着他,咬咬牙。
冷静,她得冷静。她不是傻瓜,眼下处于劣势,虽然心底憋不下这口气,她也不会用言语刺激对方。
“听说她与迟暮舂关系匪浅,把她绑到后车箱。与其妄想跟迟暮舂攀关系,不如掌握他的把柄,让他乖乖顺从我们。”韩应冷冷一笑。
她顿时明白,对方还没要她的性命,甚至要拿她当筹码,只要她多拖延一分时间,赵叔就多一分全安,他们也多一分希望。
她得想想法子。
“笑、笑死了。”她话说得打颤,所以故意用笑声掩盖。“迟暮舂才没将你们放在眼底,因为黑羽集团早跟他结为同盟了。”她胡说八道,把方才听到的几个关键字凑在一起。
“你说什么?”她的话成功地昅引了韩应的注意。
“但他想…要不留痕迹地除去你们这块心腹大患,又要留下好名声,于是设计让你们狗咬狗。黑羽集团是…站在他那边的。他们骗了你,好毁了三莲会。”她继续努力挤出谎言。
依照黑羽集团以往的行事作风,这也不是没可能。不过韩应怎可能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动摇。“说谎不打草稿,你是怕得语无伦次,想骗我好放你走?”
他一比手势,来人泼油。
哗啦啦,浓浓的汽油味四溢。刷——有人替他点起了一根烟。
她焦急了!“我不是说谎!韩应!你要是害了自己人肯定会后悔的!就像刚才赵叔的左右手一样,你会后侮的!”
“好吧,就让你知道你的愚蠢好了。就是我与黑羽集团接谈的,黑羽集团与迟暮舂利益互抵,又怎会合作?你说的谎不攻自破。”
“我、我是迟暮舂⾝旁的人,怎会不知最新报情!我虽掌握迟暮舂的报情,但我也想自己独闯一片天啊!否则若不是我刻意跑出来与三莲会接洽,哪有机会给赵叔送报情。”她找寻最后一丝机会,想扭转局势。
“那你说说,迟暮舂与黑羽集团的谁合作了?说名报姓。”
她一愣,顿时编不出人名。
“哈哈!小女孩你扯的谎话真有趣!不过,太吵了,捂住她的嘴!我要联络黑羽的庞军,告诉他,人抓到手了!”
她嘴巴被人用胶带封住了,只能唔唔反抗。
韩应狂疯地指示手下拨了机手号码,咧开嘴。“哼哼,接下来就换我主事三莲会了。”那猖狂的态度,与刺鼻的汽油味相辅相成。
空荡荡的仓库,响亮的铃声回荡四周。
“谁的机手?我现在正要打重要电话!”韩应不悦地挂断机手,然而那阵诡异铃声也同时戛然而止。
众人面面相觑。那铃声都不是他们的,而被绑起来的赵強与李福气。
机手也搁在一旁,为免他人追踪,早关机了。
“通通给我关机!”韩应怒斥,再度拨号,铃声又响起。这回他暴怒了!“到底是谁的电话?我不是说过,关机!傍我关机!”
忽地,空中一急速小黑块掉落。啪!他⾝旁手下啊了一声捂面倒地,小黑块从他脸上滑落,众人才看清楚那东西了——是支机手——破破的铃声响没几下,便散骨了。
而韩应拨打的电话瞬间转入语音,他⽑骨悚然。
“韩…爷,那好像是黑羽集团庞先生的机手。”有人有印象。
“别乱说话!谁?是谁在装神弄鬼?谁…”
啪、啪啪!韩应⾝旁的人一个接一个倒地,他慌乱地左顾右盼!不到几秒,仓库陡然安静,灼亮灯光探照屋粱上的阴影交界处,斜斜站了一道颀长人影,诡异的风,将他的一头长发刮得紊乱!
韩应吓得一跌在地,嘴里的烟蒂滚落。
“迟暮舂…你、你你、妖、妖怪啊!”火红的烟蒂,滚呀滚,滚呀滚…
那根烟蒂在福气眼里像滚火球似的,她不由自主地打颤了,火…她好怕火的!染火的烟蒂…朝地上漉漉的油光滚去,要沾到油了!
浓浓的汽油挥发味。“火、我要着火…不、要着火了!别烧我!别别别烧我!我把所有能猜到的号码都给你们!别烧、别烧啊——”恶梦中的小屋子又再度燃烧起来,纵火的黑影张牙舞爪地围绕她四周。
她缩紧⾝子,无助地紧闭双眼。
啪嗤…
她听见有人松了一口气,还有从远而来,是斐悦有点吵闹的指使声。
她感觉腰间一暖,有人紧紧环着她的臂膀。她张开眼,没有火,烟蒂熄灭了,在他指掌间熄灭,映入眼帘的,只有属于迟暮舂暖暖的蓝,如一碗清酒温润的包裹着她。
“福气。”她瞧不见他的表情,却听出他的声音⼲涩、不安,她心底一紧。
“大黑大黑,对不起对不起,我胡来了!我刚刚对韩应说你的坏话!那都是撒谎!我只想拖延时间,你千万⼲万别当真别当真!我好怕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呜…
“我知道,也明白…你没事,没事那就太好了。”他只是边深呼昅边这么说着,将她越搂越紧,久久不愿放开她。
一尊裂掉的彩⾊木雕从他紧握的掌心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