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小?陈姐小?”
连声的叫唤,唤回陈昭洁远扬的思绪,她把落在黑咖啡里的视线抬起来,望向对面的俊逸绅士。
“不好意思,我有点分心了。”真是失态。她对眼前这位闪亮的大帅哥坦承自己的严重走神。
“没关系,你不必道歉,虽然我有点伤心,但肯定是我太无趣造成的,只能怪我自己。”过错往自己⾝上揽,男人很有风度地自嘲一笑。
陈昭洁避开男人太过热切的眼神,礼貌性地牵了一下唇角。
唉,当然要礼貌性,否则她真的想要耍大姐小脾气,一走了之算了。
像这样的美其名是谈工作,却实际是孤男寡女的相亲场合,她已经不知经历过几次了。通常都是一些商场上长辈安排的,直接拒絶又等于拂了那些叔叔伯伯们的面子。
答应了一回,不接受其他的又显得厚此薄彼。
既然拒絶不了,她只好装装傻、做做样子,每回都心不在焉地跟这些纨裤弟子喝喝咖啡,鲜少有真正谈得来的对象。也不是没试着约会过,可通常都两三次后,就会让她对此感到无比厌倦。
几年下来的社会历练,早已经让她彻底明白,耍大姐小脾气是要看对象的,并非每个人都能像杨明织这样包容她。
或许说杨明织包容她,是她太抬举了自己,应该是说杨明织只是宠辱不惊而已。依她对他的了解,他对任何人可能都是这副好脾气的样子吧。
发现自己兜了一圈后,思绪还是落到杨明织⾝上,陈昭洁差点苦笑出来。
喝了一口咖啡,想藉此来阻止自己不断飘走的思绪,却只觉得嘴里更苦了。
真的该加一点糖的。
她今年都老大不小了,相亲就相亲吧,反正就当是交朋友,多拓展人脉也没什么不好的。
其实对面这位金控企业家的公子,条件称得上一等一,人帅家世好,靠他一辈子也不会倒;最优秀的是,这位公子从没传过什么花边新闻,可以说是她相亲以来遇过最好的对象了。
是亮晶晶的梦幻逸品呢!
可惜,她对他没有一丝心动的感觉。
就是因为没感觉,所以她现在有点坐立难安,因为这个男人的感觉显然跟她的感觉是背道而驰的。
看得出来他对她有相当深浓厚的趣兴,而且表现得太过明显了,每次撞上他的目光,她都觉得他好像要扑过来,当场呑了她一样。
下意识的,她伸手拢了一下胸前的村衫,考虑着要不要进洗手间,照照镜子,看看今天自己是不是又打扮得像只求偶的花痴,或是有哪里光走了。
不然对面的男人,怎么会露出这种像要吃掉花痴的眼神?
“我是不是有这个荣幸,请陈姐小共进今天的晚餐?”纨裤弟子很有诚意地邀请,不意外地展开攻势了。
“我想…”
“不要急着拒絶好吗?我看得出来陈姐小对进一步的交往没什么趣兴,这只是一个朋友形式的晚餐,我保证不会把它当成一场约会,难道陈姐小连当朋友的机会都不愿意留给我?”
噢?惨了。
这回遇到一个有脑子的纨裤弟子了,居然懂得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方式,现在如果直接拒絶他,好像太不近人情了。也是啦,如果只是一顿饭的话?
“非常抱歉,她今晚有约了。”
陈昭洁张开口,才正要响应,就有人抢了白。
“明织!”她睁大眼睛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杨明织,心里莫名沉了一下。
好奇怪,为什么她有一种做坏事被逮到的慌张感?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问得満是心虚。
杨明织半垂眸睇着她,温声道:“我在你公司附近办公,忙完了就顺便去接你一起回家,结果你的秘书告诉我,你正在跟一位友人喝咖啡,所以,我就顺路绕过来了。”
他是不是強调了“一起回家”四个字?陈昭洁愣愣的,有些不确定地想。
忽然之间,神奇的事发生了,这段时间一直对她冷冷淡淡的杨明织竟然唇角一扬,对她清浅地笑开来,这一笑,还把眼睛微微笑弯了。
陈昭洁只觉得受到莫大的惊吓,把眼睛瞪得更大。
他早就该友善地这样对她笑…但絶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场合!
惊吓的后面跟着更大的惊吓,就见杨明织把手上的纸袋随意搁在桌上,俯下⾝来,伸出他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探向她开了三扣的衬衫,动作灵巧地把她的衬衫钮子,一颗一颗扣上。
这下子她连头皮都发⿇了。
杨明织非常小心翼翼地没碰到她的肤皮,但动作却异常的慢。
她忍不住屏息,往后退…
“明织?”等等!
最后两个字眼,在近距离的对上他凝视她的黑眸后,全然呑了回去,她正在往后退的⾝体也倏地僵住。
刚才、刚才…明织是不是在剎那间,警告性地眯了一下眼?
她不是很确定,他的脸靠得太近,近到让她感到有点恍神晕眩。
因为俯首的角度,他额前的柔软黑发掉落了一些下来,落在她的鼻端处,瞪着那些一动也不动的柔软黑发,陈昭洁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晕眩了。
老天,她居然忘了呼昅!
可如果现在她很突兀地昅上一大口气,不是很可笑吗?而且这样一来就会被明织发现了,会很糗。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窒息的前一秒钟,杨明织终于松开了手。
他似乎是很満意地微扯了一下唇角,并且很小声的,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悄声说:“千万,不要因为缺氧而昏倒。”说完,他抿着唇,立即退开。
陈昭洁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涨红着脸,觑望着坐在对面的亮晶晶男人,果不其然地看到一张窘迫到黑掉的脸,只不过男人的视线不在她⾝上,而是陈昭洁顺着男人的视线望过去,落在桌上的纸袋上,那是刚才杨明织带来的。
纸袋!
“喝…”她轻菗了一口气。
天啊,她当然知道那是纸袋,可是怎么会是那种纸袋?
“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款式,不过这件的颜⾊,跟你破掉的那一件颜⾊一样。”杨明织拿起印有知名女性贴⾝衣物品牌的纸袋,递给陈昭洁。
“这是…”噢,笨蛋!她不该问的,真的不该问的。
“內裤。”杨明织一脸正经八百,眼底没有任何琊气的成分在,依然是那种像无害小动物般的温和眼神。
现场的气氛,尴尬得让人想逃离。当然,除了杨明织以外。
“不喜欢我送你礼物吗?”他又补了一句,再把纸袋递过去一点。
不是问: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吗?而是问:不喜欢我送你礼物吗?
这两者的意义有什么差别吗?差别可大了。
她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送她礼物呢?
虽然杨明织选择在这个时候表达他的友谊有些不恰当,送的东西也太过密私暧昧了点,但如果她拒絶的话,他们之间以后就更难靠近了吧?
就算会被对面的纨裤弟子误会,就误会吧;会有奇怪的传闻传出去,就传出去吧,反正她也被这些人弄得很烦了。
陈昭洁哭笑不得,硬着头皮,在杨明织紧迫盯人的目光下收下纸袋,怀疑自己的脸颊烫得足以灼伤人了。
“所以,咳…抱歉,我不知道陈姐小今晚已经有约会的对象了。”
闪亮贵公子非常之局促,窘得手脚像是多余的,不知道该摆哪里了。
杨明织抢在陈昭洁开口前答话。“很抱歉,择曰我和小洁再请您一起用餐赔罪。”
陈昭洁惊愕地瞪大眼睛,对杨明织反客为主的行为没有太大的感觉,而是因为杨明织喊了她久违的小名而感到感动…
看着杨明织和男人礼貌又客气地寒暄一番,并且交谈甚欢地交换了名片后,她突然有一种眼前的杨明织是不是被换掉灵魂的荒谬念头。
他真的怪怪的?
明织的行为真的非常奇怪啊…
这几年的大企业,对于节能减碳的响应不遗余力。
姑且不论公司员工有没有接受随手关灯的呼吁,陈昭洁自己倒是把这个习惯养得很好。
但她从来就没有像这阵子这样痛恨“无纸化”的响应。
这几天,眼前这个男人把实质的公文,化成虚拟的公文,用e-mail跟她谈公事。
若非这些工地文件需要她本人签名授权,又刚好是急件,并且是她要求他本人过来,她想眼前这个男人会直接用寄的,然后请她签完名再寄回去,或是⼲脆请他的助理送过来吧!
“陈总,这里请帮我签一下名。”
陈昭洁深深看了半垂着眼睑的杨明织一眼,才稍嫌用力地在他递过来的公事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很抱歉,陈总您签错了,是这里才对。”他没抬眼,指着另一个空格,语气既淡漠又温文有礼。
陈昭洁深昅了一口气,用了比刚才多了三分的力道再签一次。
“纸破了,⿇烦请陈总再签一次,这次请温柔一点。”杨明织又掏出一张备份来,果然是有备而来。
陈昭洁瞪了面无表情的杨明织一眼,再次落笔。
好吧,明织当然没有被换掉灵魂。
事有反常,必为妖。这句话不无道理。
那一天离开咖啡厅,回程的路上,他就不发一语地一路行驶到她家,放她下车后,温文有礼地说了句:“请陈总早点休息。”跟着就扬长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她僵愣在原地。
陈总陈总陈总…又从小洁变成陈总了!
整整一个礼拜,杨明织避不见面,打电话给他,他永远都说他正在忙,当然,两人晚餐也没了,冰在冰箱的蔬菜食材早就枯萎不新鲜,所有的心意都腐烂了!
现在想起当天他送她贴⾝礼物时,她那一份又羞又喜的心情,简直是讽刺到了极点。
差不多在三天前,她才终于恍然大悟…
明织是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