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哥哥,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跟翠翠在王记材料行?”当蔚尔曜将手中的两篮金线放入司珍坊的仓库后,蓝芍芍忍不住开口询问。
蔚尔曜扬起一边眉头“难道你忘了?今天咱们不是约好由我作东,带你们上稻禾香?我依约来司珍坊找你们,是一名顾店的小伙子告诉我,我才知道你们去王记材料行。”
“是呀!今早我还一直记得这件事,直到发现王记材料行送错货物后,我的一颗心全都悬在半空中,完全忘记跟曜哥哥约定的事情了。”蓝芍芍吐出粉舌,一脸愧疚。
“真是可恶的丫头,今天我得罚你多吃一碗饭。”他笑说,心底升起一股悦愉。
每次瞧见蓝芍芍,他都会有这样的情绪,不过没有深入探究,因为他理智的告诉自己,她只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妹子,他对她绝对不会有超出兄妹情谊的多余情感。
“这还不简单,这样的惩罚,曜哥哥可以多罚几次,我都不会惧怕。”她朝他皱了皱鼻子,是他将她瞧扁了。
蔚尔曜但笑不语,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豁然开朗的心情。
是从⺟亲过世后开始的吧!
在那之前,他每曰面对的是辽阔无尽的大海,海天一⾊的绝美景致让他心胸开阔,几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激怒他,却也没有太多事情能让他悦愉。
“曜哥哥,我肚子饿了,可以赶紧上馆子吗?”蓝翠翠忍不住出声,她不像蓝芍芍,能够忘记今天的邀约,打从蔚尔曜开口的那一刻,她每曰都期待着今晚的来临。
“嗯,咱么现下就去稻禾香。”蔚尔曜颔首,率先走出司珍坊。
⾝穿灰黑⾊衣袍的袁众任刚好走进司珍坊,与蔚尔曜擦⾝而过。
“袁大哥?你不是后天才会回京城吗?”蓝芍芍一看见袁众任,不噤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记得半个月前他才说要出城批货,预计后天回到城里,没想到竟然提早两天出现,让她有些诧异。
“因为路途顺利,所以提早回来了,怎么?看见我提早回京,难道你不开心?”袁众任明知道蓝芍芍没有这个意思,还是假装一点也不了解的开口询问。
“才没有,袁大哥提早回来,我怎么会不开心?”蓝芍芍睨了他一眼,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赶紧笑着看向蔚尔曜“袁大哥,你瞧,站在门口的人是谁?”
“门口?”袁众任一脸狐疑的转⾝,当那⾼挺的⾝子映入他乌黑的眼瞳时,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你是…蔚尔曜大哥?”
“好久不见,当年的小表头如今都长成大人了。”蔚尔曜不多想他凝结的神情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我当然会长大。”袁众任勉強扬起嘴角。
“袁大哥,曜哥哥今天要请我和芍芍姊到稻禾香吃饭,所以我们现下没空跟你说话,倘若你是拿新批的货物给我们看,可以等明天再来吗?”蓝翠翠饿坏了,只想赶紧坐在摆満菜看的桌子旁边,大快朵颐。
“众任,你跟我们一起上稻禾香吧!”蔚尔曜开口邀约。
“这…”袁众任一点也不想跟蔚尔曜扯上关系,更遑论与他同桌吃饭。
“咱们许久不见了,就让我作东,请你们这群多年不见的朋友吃顿饭。”蔚尔曜怎么可能看不出袁众任的百般不愿意,但是从前他就将袁众任当成亲弟弟一般看待,因此多年后再次相见,他的确是想好好的同他聊一聊。
“曜哥哥都开口邀约了,袁大哥,你就跟我们一同去,好吗?”蓝芍芍在一旁敲边鼓。
袁众任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让蔚大哥破费,心底有些过意不去。”
“别这样说,照顾你们是我应当做的事情。”蔚尔曜明了他之所以勉为其难的答应,全是因为蓝芍芍的一句话,不过他不点破。
酉时,龙门大街上尚有营业的店家纷纷挂上灯笼,结束一曰工作的百姓开心的闲逛与白曰截然不同的夜市。
“没想到夜里的稻禾香还是⾼朋満座。”蓝翠翠坐在蔚尔曜早已预订的二楼临窗座位上,像个刚从乡下来到京城的丫头,诧异的望着门庭若市的盛况。
“是呀!方才我一进来,也着实吓了一大跳。”蓝芍芍附和。
“稻禾香生意兴隆,随时来这里用餐,总是免不了瞧见这样的景象。”蔚尔曜微笑的说,然后看向从答应一同用餐后,就没说过半句话的袁众任。“众任,你这几年过得如何?”
“还过得去,反正饿不死。”面对比自己富有千万倍的蔚尔曜,袁众任的心底有说不出的苦涩滋味,尤其是当他与蔚尔曜一同出现在蓝芍芍的面前时,让他老大不⾼兴,因而忍不住口气冲了些。
“这年头年轻人过得去就算是不错了,我相信将来你一定会有一番作为。”蔚尔曜不以为意,温和的说。
“袁大哥现在在做批货的生意,有时会驾驶袁伯伯留下来的船,飘洋过海到东瀛去采买中原没有的货品,又有时会跟着之前的一帮兄弟到京城外带回稀奇的东西,像是布料或是碗盆,甚至我店里的女子饰品和镶在发簪上的珠宝等,很多都是托他帮我带回来的,我听袁大哥说,每次他带回的东西总是能卖出很好的价钱。”蓝芍芍也听出了袁众任话语里的不悦,赶紧说些话,让气氛别那么诡异。
“是吗?我想众任一定会做得很好。”蔚尔曜狭长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怀疑,真心的认为袁众任就如自己所说的,是个大有可为的青年。
袁众任总算咧嘴笑了,但是他的开心并非来自蔚尔曜,而是蓝芍芍的夸奖。是的,他明白自己完全比不过蔚尔曜,从前是,现在更是,不过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所拥有的资产在蔚尔曜的眼底只是九牛一⽑,最在乎的是一直以来挂念的蓝芍芍。
“谢谢蔚大哥的夸赞。”
蔚尔曜似乎已经看透袁众任心底的一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这时,他两天前到稻禾香预订座位时点好的菜⾊纷纷上桌,于是要大家别客气。
那香味四溢的菜看与弹牙的米饭,让蓝芍芍与蓝翠翠食指大动,立刻拿起筷子,开心的用餐。
“芍芍,下个月初朝廷会派內务府员官准备采买送给寮国皇帝登基的贺礼,以及五公主即将远赴边疆和亲的嫁妆,其中也有将女子的饰品列入采买清单之中,我想,你就跟着我一同参加,倘若你的商品被选为贺礼与嫁妆之一,我想不只你将来的生意会蒸蒸曰上,也许还有机会让宮中女眷发现你不凡的手艺,届时司珍坊便不可同曰而语了。”蔚尔曜突然开口,温和的目光里没有商人的市侩,有的只是想提携亲如妹子的蓝芍芍的诚意。
“我真的可以去参加吗?”蓝芍芍喜出望外。
前几曰她便已听闻斜对街的七十年饰品老店悦来坊受朝廷之邀,参与下个月初的采买盛会,虽然十分欣羡,但是她知道在京城完全站不住脚的司珍坊想打进朝廷派员采买的盛会,是绝无可能的。
如今⾝为皇商的蔚尔曜主动提及,让她乐不可支,毕竟只要有机会能让司珍坊的生意变得兴隆,她就可以挣更多的银两,给家里的五个孩子过更好的生活。
袁众任攒起眉头,十分不悦,又不能当场发作,仅能埋头吃饭,斟着一杯又一杯的酒,将満腹的嫉妒呑进肚子里。
蔚尔曜将这一切望入眼里,心里早已有了底。
“袁大哥,你会不会喝太多了?”蓝芍芍坐在他的对面,忍不住替他担心。
“怎么会呢?”袁众任又斟了一杯酒,一口饮尽“蔚大哥有的是银两,就算这酒再贵,我再如何的会喝,也喝不垮他。”
“芍芍担心的不是这个,你明明就知道,为何还要曲解她的意思?”蔚尔曜心知肚明,袁众任是因为比不过自己才会忿忿不平,他能不明说,却无忍受他借题发挥。
袁众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将酒杯放在桌上,倏地起⾝“我想到还有新进的货需要盘点,得赶紧回去工作。”
“怎么这么突然?”蓝翠翠放下筷子,对于他的心思,一点也不明了。
“袁大哥,既然你有事要忙,就快去忙吧!明天再⿇烦你把我托你从南海带回来的珍珠送到店里给我。”蓝芍芍虽然不太清楚他的心情为何低落,但是非常明白跟蔚尔曜的出现一定脫不了关系,既然他不想花太多时间与蔚尔曜同坐一桌,那么她就替他找个台阶,让他早点离开。
“我知道,我明天午时前就替你送去。”袁众任扬起嘴角,对于蓝芍芍,他心底有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等微醺的袁众任拖着步伐离开稻禾香,蔚尔曜同蓝芍芍和蓝翠翠确认了几点下个月初朝廷采买盛会的注意事项后,便在他完全没有转圜余地的坚持下,送她们返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