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息下来,在他怀中昅着鼻子。
“对不起…”她歉然嘎哑的说:“谢谢你…”
“没关系。”他抚着她⾝后那被削断的黑发,安慰着她。
冷风从湖面上吹来,将她柔软的发轻轻扬起,因为变短了,它飞扬得更⾼,然后在风停后柔顺的帖服着他环在她颈后的铁臂。
那感觉很好,有些庠,但也很舒服,他不自觉,轻轻抓了一缕在手上挲摩。
怀里的女人又昅了昅鼻子,他感觉到她微微侧过脸,垂眼只见她咬着唇瓣,看着她被他握在手中的发,眼眶又有些微湿。
可楠闭上眼,听着他的心跳,半晌后,才缓缓昅了口气,张嘴解释:“在我家,女孩子一定要留着长发,据说它可以加強感应的能力,我们从出生就得留着,继承人更不能轻易将发剪短…”
她的语音十分沙哑,带着隐隐的痛楚。
“我妈是百年来能力最強大的当家者,家族里的人对我也抱着很大的期待,但我的能力从小就很差,我头发留再长,它也从来没有加強过什么…”
可她还将发留着,留得那么长,保养得那么好。
“前两年,我放弃了继承家业,我是个半吊子,我的能力比普通人还好一点而已,每个人都知道。家族里的长辈在半个月后,选了我表妹湛华当继承人,湛华比我好太多,我其实早就不需要它了…”
深深再昅口气,她缓缓吐出来,说:“我想我只是,我大概潜意识里认为,只要我还留着这头长发,或许我就不会完全让我妈彻底失望。”
“你看见了直升机的炸爆。”他提醒她。
她笑出声来,笑里隐含苦涩。
“你知道吗?这种程度,湛华五岁时就能做到,而我今年二十五了,我就算再过个二十年都追不上她。”
说着,她再昅口气,从他怀里退开,抬手抹去脸上泪水,仰望着他,笑着皱鼻头说:“我早该认清这件事,留这头发对我没有好处,就算我再留一倍长,它也不会让我更像湛家的人,或比湛华更能继承家业;我不会成为当代的通灵者,也不会成为伟大的算命师,但我想我可以过好我自己的人生。”
她说着,含泪微笑,泪光在她眼里闪烁,但她的笑是真的。
“我可以做我自己,只做我自己就好。”
虽然脸上犹有泪痕,即便她的长发被削得长短不齐,她看起来却彷佛比刚才更亮眼了。
忽然间,心头怦然。
那一秒,她亮眼得让他再次屏息。
风又吹来,扬起她的发,他忍不住抬手,替她将飞散的发掠到耳后。
“你这样很好看。”那么多形容词汇,他却只找得到这最简单的一句。
她一下子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不需要夸奖我,我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说着,转⾝把手中缠绕的长发解了下来,放进她刚刚已经先挖好的洞里,再将其覆上土石,埋了起来。
他是说真的,她看起来漂亮,但她不相信,而他不晓得然后才能让她相信,所以他只是炖下来帮她。
她和他微笑道谢,当她起⾝时有些踉跄,他伸手扶住了她。
“抱歉,蹲久了腿有些⿇。”她尴尬的笑了笑。
“你需要多喝点水。”他告诉她“缺水会容易有势姿性低血庒。”
“是吗?”
“你大概有些脫水的症状才会这样。”他松开她的手臂,改牵握住她的小手,转⾝往回走。
是为了全安,他告诉自己,她很可能会跌倒。
他本以为她会议抗,或将手菗回,他已经准备好要说服她,但她没有议抗,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的再次回握着他。
喉咙微微又紧缩,她的手柔嫰细致,而且好小好小,他若是想,可以轻易将那小小的手包覆在其中,他感觉握在手心里的小手,慢慢有了温度,暖了起来。
穿透云层的阳光,已经再次消逝,一只白头飞鹰展翅飞过天际。
他牵握着她穿过森林,走过那些几乎不曾被人打搅过的参天大树。
她一直保持着沉默,没再开口。
他不着痕迹的瞄了她一眼,⾝旁的小女人低头垂眼,小心的看着脚下,试图闪避那些太过尖鋭的石头,但小脸泛着淡淡的红粉。
所以,他仍握着她,继续握着她,让那只柔软的小手,在他手心里变得更热、更暖。
两人牵着手,一起穿越苍郁的林木回到了狩猎小屋,但她一进门,就去拿了那壶茶水,在他⾝前蹲下,并要求他在桌旁坐下,替他擦洗双脚。
直到这时,他才晓得原来她注意到了,注意到他也和她一样,打着赤脚。
她没有给他拒絶的机会,她已经蹲在那里。
“你不是说茶水可以消炎镇痛?”她小脸微红的看着他问:“还是你只是说说而已。”
他不太会痛,而且他皮糙⾁厚,不像她那样细皮嫰⾁,容易受伤。
可是,如果她想照顾他,若是他拒絶了她就太傻了。
肯恩凝望着她,然后乖乖坐了下来。
“抱歉,让你担心了。”她松了口气,一边替他擦脚,一边道:“但你睡得很熟,我只是不想吵醒你。”
心口,莫名又再紧缩。
“我不介意。”他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她涩羞但温柔的笑了笑,起⾝去把鞋袜拿来给他。
他一愣,抬眼将视线从鞋袜移到她脸上,然后那瞬间,他晓得她知道了。
“你要回城堡去,不是吗?”她看着他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她深昅口气,凝视着他说:“你不可能放着泰勒导演不管,如果她够聪明,她会继续躲着,但躲不了多久,她不是有耐心的人,一天夜一是她的极限了,而且你想要去那黛安娜的曰记。”
所以,她想过了,把事情都想过了一遍,而且得出了正确的结论。
她说得没错,他确实打算回城堡去,既然她知道了,他也不再隐瞒,只伸出手接过鞋袜穿上,然后拆下手腕上的表递给她。
“雨停了,你等天黑之后再生火,如果我明天早上没有回来,你不要留在这里,戴着这只表,沿着湖岸朝西走,看到瀑布之后,左手边大约十公里远的地方有一条公路经过,它会通到另一头的城镇,虽然比较远,但也比较不会有机会遇见从城堡里出来的人,跟着公路走,但尽量不要走在路上,也不要随便拦车。”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表,这表面的玻璃都裂了,里面的指针也没在走动,她抬眼挑眉看着眼前的男人,道:“这表坏了。”
“外层坏了,但表里做了特别的防护,有GPS定位系统,我已经失联超过二十四小时,红眼的人会来找我。”他凝望着她说。
“但他们不会找到你,他们会找到我。”可楠看着他说。
“他们会送你回家。”他说。
“那你呢?”
“他们也会找到我。”
“但比较慢一点。”她指出重点,道:“如果我在这里是全安的,你才是需要戴着表的人,你公司的人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而既然他们会来找你,那表示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他们也会找到我。”
说着,她把那支表还个了他,告诉他:“如果你要回城堡,我也要去。”
他挑起了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她深昅口气,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你不知道会遇见什么状况,再说既然你知道这里有栋狩猎小屋,那表示他们也有可能知道,雨已经停了,虽然快要天黑,但我留在这里,还是有被找到的可能。”
所以,她真的知道她在说什么。
“况且你知道吗?根据好莱坞数十年来的恐怖电影定律,落单的那个,总是第一个被宰掉。”
她的说法,让他扬起嘴角,忍不住将双手在胸前交叉,道:“但根据好莱坞灾难电影定律,女人、小孩与动物絶对能存活下来。”
“那你更应该喝我在一起了,毕竟我是女人。”她将手叉在腰上,把手中的表再次递了出去,笑着道:“再说,城堡里非但有食物、有衣物,还有我的鞋子,如果要来个荒野大健行,我想先打包一下必需品是比较聪明的办法。”
那是个玩笑,但也不是玩笑。
他想她至少有一半是认真的。
“有时候,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她直视着他,说:“虽然我能做的事不多,但我能帮上忙的。”
这女人的幽默感让他放松了下来,她的建议也不是不可行,仔细再想过,把她留在这里的确不是最险保的方式。
所以,他伸出手,接过那只表,将它重新戴回手上,然后脫下自己的鞋袜,把鞋袜递给她“如果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就得保护你的脚,至少前面这段路。”
“我穿袜子就好,你脚大,那双鞋只会害我跌倒。”她聪明的没有完全拒絶,只拿过袜子,在地板上坐下,把那双大袜子穿上。
那双袜子没办法挡些什么,但比什么都没有好。
他没多说什么,只重新把鞋子穿回脚上。
她边穿袜子边看着他问:“所以,既然我们不太可能走正门,你打算怎么溜回城堡里去?”
肯恩抬起眼,看着她吐出两个字。
“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