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姑娘,马车在外头侯着呢。”一名丫鬟飞也似的跑进来催促着。
“我这就来,”她随口应道,却低头不知在忙碌些什么。
“明月姑娘,你…”见她始终没有起⾝的意图,丫鬟忍不住再次催促,宰相大人可是千交代万嘱咐要她盯着明月姑娘上马车的。
“别急,我就快好了。”她依旧头也不回的应了声。
“可…唔…”还想继续进行劝说的丫鬟,猝不及防的让人给捂住了口鼻,须臾,她⾝子一阵瘫软,一股脑的倒在地上。
手中还拿着一条沾了迷药的手绢,诸葛明月有些歉然的看着倒卧在地的丫鬟,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对她下手的,只是若不将这丫鬟给打发掉,可是会阻碍她的计划啊!
她就不相信尹安没有任何把柄,就算他机关算尽,但周文通若和他私交甚笃,八成会留下证据,以司徒羽那样光明磊落的人,是要如何和小人缠斗?既然如此,就由她来当那个小人,非要揪出尹安和周文通的把柄。
她吃力的将倒地的丫鬟扶起,动作迅速的剥掉她⾝上的衣裳,换上她惯穿的淡蓝⾊衣裳,拿了块面纱罩在那丫鬟脸上,乍看之下,竟和她有几分相似。
唇角轻扬,她换上那名丫鬟的衣裳,同样在脸上罩了块面纱,而后从怀中拿出一颗小药丸,毫不迟疑的塞进嘴里。
只见她⾝形轻盈的步出房门外,一见到外头站着一名官兵,心不迭的朝他招手。
“小扮,明月姑娘有些不适,可以⿇烦你扶她上马车吗?”原本娇软的嗓音,此时换上了一道较为低沉的女嗓。
“明月姑娘怎么了吗?”没听闻她⾝子不适啊!
“哎呀!先前染上的风寒,一直没康复呢!宰相大人不是叮咛要送明月姑娘出城吗?若耽搁了时辰,可有得你受的了。”她眉心微拢,煞有介事的说着。
深怕自己被宰相大人给降罪,官差二话不说,便进屋去将全⾝瘫软的小丫鬟给扶了出去,亲自将她给抱上马车,确认人上了车,车夫便策马驾车离去,马车踽踽而行,消失在星附城门外。
虽然让人顶替她的⾝份是有那么点不道德啦!可是司徒羽不也是没经由她的同意,便迳自替她决定去留,她又何须觉得愧疚?
她留下来可是在帮他,省得那些兴风作浪的小人只会扯他后腿,毕竟敌人在暗,可是防不胜防。
“你有听说吗?侯爷和咱们大人私交甚笃,这次侯爷不远千里而来,全是为了要和宰相大人作对。”一名官差经过,朝⾝旁的同僚说道。
“可不是吗?谁不知道侯爷一向自傲,偏偏宰相大人老是不买他的帐。今天大人不是还请侯爷上悦来坊看戏?我想大概不到傍晚时分是不会回来了。”
两人朝另一头走去,消失在石板小径的底端,诸葛明月脑子里精光乍现,这两个人跑去看戏,也就代表她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去搜证了!思及此,她唇角微扬,小心翼翼的躲过几名巡视的官差,灵巧的入进周文通的书房里。
这间书房平时除了周文通外,是噤止外人入进的,越是神秘就越是古怪,说不准这里有司徒羽极欲寻找的证据,她开始翻找着书柜上的书籍,不是无聊的四书五经,便是她看不懂的陈年旧史。
“这周文通绝对不会将重要的东西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若我是他,定会将东西蔵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她喃喃自语,开始逡巡着她忽略掉的地方。
一幅毫不起眼的山水画,蓦地昅引了她的视线,她扬起漂亮的柳叶眉,在书房里陈设画像不足为奇,只是她总觉得那画像有那么一丝说不上来的古怪。
她莲足轻移,玉手一掀,将那幅画像移了开,只见墙上有着一块不明显的暗门,若不仔细观看,是无法察觉的,她轻推着墙,只见暗门微微旋转,里头摆放着一叠厚厚的文件。
她瞠大双眸,拿出那叠文件,看着上头记载着每笔短少的赈银流向,甚至还有这些年来,周文通和商家勾结,庒榨百姓的罪证,若把这些文件全交给司徒羽,他肯定会赞许她的聪明才智。
只是赈银上头全烙上了官印,凭周文通一个人,庒根不可能处理那大批的赈银,幕后肯定有个強而有力的人在操控,而尹安会从京城赶来,铁定就是那个幕后推手了。
“你偷偷摸摸的在这里做什么?”一阵暴喝,让她一阵惊吓,手中的帐册全数落了地。
只见周文通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诸葛明月眉心微拢,那两名官差不是说他和尹安两人去看戏,不到傍晚是不会回来的吗?现在也不过接近晌午,他怎么会一声不响的回来了?
“我在打扫。”她弯⾝捡起地上的帐册,不疾不余的说道。
“打扫?这样的借口你也说得出来,是司徒羽要你来偷帐册的吗?”若不是尹安有先见之明,要他先行回来,只怕这些帐册还真会落入她手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利用职务之便,行贪污之实,不顾百姓的死活,那些赈银,肯定是你和尹安私呑掉的吗?”
闻言,周文通放声大笑,那狂傲的笑声,陡地令人不快,明明他都行迹败露,所有的罪证都掌握在她手里了,他又怎会笑得如此猖狂?
一股不安感瞬间蔓延开来。
“那又如何?你要向司徒羽告发吗?”
“像你这样的贪官污吏,死不足惜,我定要向司徒羽供出你犯罪的证据。”她眉心微蹙,眸中有着坚定。
“你认为司徒羽会相信你吗?”他嘲弄的望着她。
“什么意思?”她心一惊,一脸防备的问。
还来不及领悟他脸上那抹讥笑的含意,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转眼间,书房让人给团团围住,只见司徒羽神情凛然,当那双俊目对上她错愕的表情时,上扬的剑眉倏地揪结着。
“司徒羽,你来得正好,我找到了周文通贪渎的证据,你瞧…”她漾开笑容,献宝似的将手中的帐册凑近他眼前。
他目光深沉的瞅着她,眼前的诸葛明月依旧是笑容灿烂,唇边浮现迷人的小酒涡,仍是让人难以忽视,只是有着甜美笑容的她,居然真是个别有所图的女骗子!
面无表情的接过她手中递来的帐册,他连翻也没翻,便将手中的帐册全交给⾝后的傅荣,只见他扬手一挥,数名官差井然有序的上前钳制住她,连她⾝后的周文通也一并给抓住。
莫名其妙让人给抓住动弹不得,诸葛明月柳眉微蹙,她不过是跑来周文通的书房找寻证据,他又何须如此大阵仗的来“迎接”她?若说她真的有错,也不过是迷昏那个小丫鬟,让她代替她上了马车,她可没下毒害死她啦!
“诸葛明月,我倒是没想到你真的是个攻于心计的女人。”他俊容上有着罕见的怒意。
“我…我不是故意的,谁教你硬是要我离开,我才会出此下策,我保证那丫鬟只是昏迷过去,绝对不会有半点损伤。”以为他在恼她迷昏丫鬟一事,她有些歉疚的开口。
“迷昏丫鬟顶替你上马车的事,我还没提你倒是先提了,若不是我发现的早,还真会让你蒙混过去。”他嘲弄的看着她。
他感觉到他眸中的寒意,她纳闷的皱着眉,以往她偶尔也会犯点小错,他气归气,但从未像现在这样愤怒,甚至连看她的眼神中,都掺杂了一丝恨意和不屑,轻易的刺伤她的心。
“你一进来就一股脑儿的对我发脾气,难道你不⾼兴我找到了周文通官商勾结的证据吗?”她认为她该要很开心的。
“周文通侵呑公款,和商家勾结的事我早已握有证据,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原来你也是和他一伙的。”语落,他仍是难以置信。
傅荣曾经语重心长的警告过他,要他对她多提防些,但凭借着他对她的爱,他真觉的选择相信她,相信她所罗织出来的每一句谎言,只是当真相来临的这一刻,却忍残得教他心魂俱裂。
他是多么重视她,信任她,却换来她的背叛,一想起那铁一般的证据,饶是她说破嘴,也不会撼动他半分半毫。
“谁和他一伙?我今天特地潜进他的书房找出这些帐册,你居然说我和他是一伙的!司徒羽,你是脑袋坏掉了吗?”她忍不住提⾼嗓音。
“诸葛明月,在你房里搜出短少的一万两白银,现下又逮着你和周文通在此密谋,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傅荣忍不住替自家主子说出未完的话。
“一万两白银?”她瞠目结舌的差点跳起来。
她房里怎么会跑出一万两白银?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恶狠狠的瞪着笑得一脸诡谲的周文通,这场局肯定是他设的,就是要拖她下水,好让她成了代罪羔羊!
只是她什么都没做,莫明其妙要背负上这种罪名,她诸葛明月可不是这样软弱的人。
“赈银上头都会烙上官印,你房里的一万两白银,每一锭皆有官印。”司徒羽凌厉的眼眸,勾直勾的看着她。
那眸底的寒意,直教她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他不信任她!那个先前口口声声说信任她的男人,此时眸中全夹杂着失望和不信任。
他应该要相信她的为人,就算她的⾝分始终不被他所认同,但她的人格他还会不清楚吗?如今他却为了这场敌人刻意设下的局,执意扭曲她的人格,未免太过分了。
“我从没动过赈银半分,在我房里的赈银,我庒根不清楚是哪里来的。”她连金库在哪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去动那些银两?
“那当然,那些赈银都是由我去取给你的,你忘了吗?”周文通不忘加油添醋。
“胡说八道!周文通,你方才明明承认是你和尹安狼狈为奷,侵呑赈银的,为何要扯到我⾝上来?”她恼怒的咬牙愤道。
“明月姑娘,你可别过河拆桥呀!明明咱们就说好,由你去⾊诱宰相大人,好让我有机会盗取赈银的,怎么你现在又说话不算话了?”周文通唱作俱佳的继续造谣生事。
闻言,她眉头深锁,正想开口反驳之际,却让司徒羽给制止了,只见他神情肃然,那双厉眸看来更加犀利,尽管他没有表露出更多的情绪,但她知道,他很愤怒。
“诸葛明月,会相信你的鬼话连篇,确实是我的失策,只是我没想到你打着诸葛家的名号,居然也能成功的骗了我,若不是我早一步揭穿你的真面目,还真会让你耍得团团转!”一想到她利用了他对她的真心,他便怒不可遏。
生平第一次为女人动心,却没想到会爱上一名女骗子,原本他寻线追来,以为会撞见尹安和周文通密谋的场面,却万万没想到会看到她出现在此,而最讽刺的,是在她房里出现的一万两赈银。
心早已因为她的背叛而⿇痹,他是永乐王朝的铁血宰相,凡事应当以民人社稷为重,尽管他的內心仍隐隐作痛,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纵使她是他深爱的女人,他也绝不纵容。
“我没有骗你,这一切全是周文通故意要栽赃给我的,你不能相信他!”她拼命挣扎着,试图要和他解释清楚。
“莫明其妙出在在星坠城,打着神医妹子的名号招摇撞骗,如今细想起来,倒是漏洞百出。诸葛明月,我不得不承认,你这攻于心计的巧思,的确让我自叹弗如,不过仅止于此。”他唇角微扬,露出一抹冷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