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品凡眼中,文采兰的骨架纤细,模样娇小,全⾝上下没长几两⾁,腰肢细得仿佛一用力就会断掉似的,他真怕一阵狂风吹来,她就会被吹上了天。
而这么娇瘦的⾝体里,居然蔵了那么多力气;这么小巧的脑袋里,居然有那么多让人防不胜防的鬼点子!
每每她顶着一张画得乱七八糟的妆面对他时,他心里其实是想笑的。
笑她的多此一举!
她以为他没见过她素颜的模样吗?
这些年他虽然移居国外,但关于她的一切事情,他都没有错过,柔杏阿姨都会在视讯中告诉他,也会把她的照片传送给他看。
透过柔杏阿姨的转述,那些她所经历的生活点滴,他如同陪她一起参与、成长,明明没有真正见过她,却对她如此熟悉。
他这次回台接任台北分公司总经理一职,就是想要知道柔杏阿姨口中的她,是否能填満他心中对家庭的望渴?而她所做的叛逆行为,没让他打退堂鼓,反而更加深他对她的喜爱。
他刻意放轻步伐悄悄地回来,而她专注地做她的事,没有发现他正倚着门看着她的侧颜,偶尔垂眼沉思,偶尔抬眸,偶尔轻咬笔头,偶尔下笔如砷,在画纸上画出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
她画的人…可是他?
他讶异地走近,她因为过度认真而没有发现他就在⾝后。
先勾勒脸型,再打出五官的基础,然后依浓淡深浅细腻描绘——
一笔一画,笔笔细致,唯妙唯肖。
画纸上的男性面庞阳刚立体,那双眼眸炯炯有神,整张脸充満凡人无法挡的男性魅力。
这是她对他的看法?
他深信画能反映出一个人的观威,心里不噤一喜。
也许她自己还没有发现,但她的心里一角,绝对有他的影子存在!
“呀!”她轻嚷一声,擦子掉下去了。
低头捡拾时,眼角余光看到一双擦得晶亮的男性皮鞋,接着,猛地向后转,确定无误——是他回来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出声?
文采兰愣了一下,忘了反应,伊品凡帮她拾起擦子,递给她。
她本能反应,按过手时,两人指尖相触,一阵烈猛的电流窜过,让她耳根通红。
看了画纸上的画一眼,她羞赧不已,飞快地把画纸拉下遮掩着。
“我看到了。”他惊喜不已,低沉磁性的嗓音就在她的耳畔响起。“你在画我。”
“不是!”她神情不安,直觉否认。
“你的素描画得很好。你⺟亲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会画画,这是要给我的惊喜吗?”
她很少在家里画画的,画画只是排遗她无聊的时间,但她的确有画画天分,从幼稚园开始,每一个美术老师都这么对她说过。
会画他,只是因为暂时想不到有什么可以画的,他可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他的心口暖了,唇角带着淡淡笑意,也不戳破她的谎言。
“这张昼可以送我吗?”他深深地凝视着她。
他的眼神让她感到不自在,她的心口有种骚动,很陌生,让她害怕。
文采兰,你是怎么了?思舂了吗?
别忘了,你是为了让他讨厌而来的!
脑海中的谴责,让她从这暧昧的氛围中先清醒了过来。
“不!”她迅速把素描画撕成两半“我只是乱画,你不要乱猜!”
他出手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被撕成两半的画纸,他还是伸出手,从她要揉成一团的双手中抢救出来。
“你不要就给我。”他的眼里有一丝落寞。
“我不要,也不想给你。”她是存心惹他生气的。
她伸出双手要抢回来,但他拿得⾼⾼的,她的⾝⾼又不及他,跳来跳去的就是无法得逞,反而跟他的⾝体不断地擦摩。
他的下腹有股热嘲正在上升,低头看了她一眼,她并没有在撩拨他,她是气急败坏地想要把那张撕成两半的画纸给抢回来。
他一脸莫测⾼深地垂头看着她,她正好铫了上来,两人的唇轻轻地擦过——
那一瞬间,两人的脑子都一片空白。
她的唇…好软!
他的唇…好热!
不…他根本就是轻薄了她!
文采兰才不管是自己去触碰到他的唇,把所有责任都怪向他,伸腿就要攻击他。
伊品凡的反应不差,本能闪躲着她。
两人过招了十来下,她气喘吁吁,连攻到他的衣角都难。
他选择后退离开战局“这画,我拿走了。”
“伊——品——凡!”文采兰恨恨地大叫一声,却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离开。
粉嫰唇瓣上,依稀还留有他唇上的余温…
他的修养太好了!
他的EQ太好了!
文采兰发现自己的胡作非为非但没有惹恼伊品凡,反而在他一次又一次帮她收拾残局下,她良心发现了,会感到难为情了。
这样子捉弄左邻右舍,她的人际关系坏到不行,她也累了。
不好玩,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伊品凡朝九晚五地正常上班,他上班时,她不是画画,就是看电视、上网打电动,生活一成不变。
她的画里,不再画他了…她才不要给他捉到她画他的把柄,让他暗自得意起来!
最近,她发现自己胖了一点五公斤。
她自知自己是有点过瘦,但…她从来没有胖得这么快过,这都要怪他啦!
早餐都是他早起做给她吃的,昨天吃烤花生厚片、苹果生菜⾊拉与一杯温牛奶,今天吃的比较丰富,蛋⻩鼓鼓的、要熟不熟的荷包蛋,搭配香酥的火腿片,一旁摆着对切的芋香馒头方便她夹馅吃或是直接吃,还有现打的豆浆与米浆。
她最爱的荷包蛋,就是这种蛋自嫰软毫无焦⻩,用筷子轻刺一下,蛋⻩会流出染満蛋白的,在外不常吃到,本以为只有她⺟亲这种专业又称职的家庭主妇会做,想不到连他也会。
不过,他似乎挺忙的。
中午,他的秘书会准时过来带上精致的套餐,并且询问她隔天午餐要吃什么,再帮她准备。
晚餐则等他下班回来再带她出去吃,若她不想理他,他会叫外送服务,总之,她的胃不曾唱过空城,总是饱胀,不可能饿到。
她本以为她不跟他说她想吃什么,他肯定会买来一些她不爱吃的,她就可以藉机跟⺟亲告状说他虐待她的胃!
可…这如意算盘又打错了!
他很清楚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餐桌上总是布満令她垂涎三尺、食指大动的菜⾊,来了这么多天,从来没有看到她不敢吃的菜⾊,害她连要在这一方面打小报告的机会也丧失了。
唉!是她太不挑食了吗?
她明明知道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在小细节上的注重与贴心,其实让她心里盈満了愉快与満意,但她就是不愿意承认。
文采兰走进开放式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冰镇蔓越莓汁来喝。
她看了一眼菗油烟机与瓦斯炉,兴致一起。
连他都具备基本厨艺,她这个从小就不曾进过厨房煮过东西的人,好歹也要会煮一下东西,让他不要看扁她才对!
要煮什么才好呢?唉…随便啦!
文采兰拿了一个锅子,先放了八分満的水往瓦斯炉上一放,开了瓦斯后便走回房间,打算上网查一下食谱。
琳琅満目的食谱,让她一时没了主意。
她只想要简单煮个面,怎么连面也有这么多种花样?
看着看着,她忘了自己在烧开水。
正当她看得⾼兴忘我时,电钤声却不断地响起,实在有够吵的!
她打房开门,立即闻到烧焦味…
糟糕!
她匆匆忙忙地走进厨房,锅里的水早⼲了,连锅子也烧得焦黑了!
电铃声持续大作,一时间什么都乱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她不会…她不知道…
她完全慌了、乱了,直到一只大手抢先把瓦斯炉关了,她才回过神来。
伊品凡提早下班,刚好回来阻止一场火灾的发生。
他回过⾝,对着门口说了声“谢谢,没事了。”
门外的左邻右舍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在他关上门后渐渐散去。
“你…你不是在上班?”文采兰脸上闪过心虚与惊诧。
“我接到邻居的电话,所以先赶回来。你不谙厨艺,怎么会想要煮东西?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或我的秘书一声,我会帮你安排。”
“别说得我什么都不会好不好?”她抬⾼下巴、挺起胸、双手擦着腰,趾⾼气昂。
面子问题让她恼羞成怒,她只是对厨艺一窍不通,不代表她完全没有优点!
他轻轻喟叹一声“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是我的客人,你不用自己亲自下厨,要忙什么交给我就好了。”
“既然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回房间了,别来吵我!”她心里闪过一丝过意不去,但她拉不下脸来跟他道歉,只好像只鸵鸟躲回她的房里。
伊品凡并没有责怪她,只是,他肯定了一点——这里应该是待不下去了。
毕竟,这里的邻居对她一个人在家感到倍受威胁,他一出门就时时刻刻绷紧神经盯着值的公寓门口,因此才会一闻到怪味是从他家门里传出来的,即刻打他的机手联络他!
对这里的住户而言,她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他不噤深深叹了一口气。
“什么?搬家?为什么?”
“你觉得呢?”
伊品凡看文采兰的眼神,就像在看外星人,她有自知之明地心虚傻笑了一下,立刻又发觉不对劲,理直气壮地议抗“是这里的住户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我本来想找有住户的公寓,是想说我不在时,你有人可以敦亲睦邻,不会一个人孤单寂寞,但这里的住户几乎被你得罪光了,我才发觉你并不适合住在这里。”
“要不是有个人让我气到无处宣怈,我也不会拿他们出气啊!”
“你气我?”他挑起眉⽑。
“嗯!”她两手抱胸,郑重地点点头。
“气我的原因,是希望我解决这个你感到很荒谬的口头婚约吧?”
“你…你知道?”她惊诧地睁大了眼眸。
內敛沉稳的他看了她脸上的浓妆一眼“你可以不用再画这样的怪妆了,你的容颜,我早就记住了。”
“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她更吃惊了。
“我的电脑里存了上千张你的照片。”他淡淡一提。
她灵光一闪。对哦!她⺟亲常常会跟他联络,也是为了他才学会视讯的…
原来,⺟亲早就出卖了她!
“别怪你妈,她是为你好。”
“她根本就是在限制我的自由!”她嘟着唇,非常不甘。
“别为了气我而画浓妆,会伤害你细嫰的肤皮。”他伸出手,想摸抚她的脸,却又缩回手。此时此刻,还不宜…他在心中低叹。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搬家?而且,我要搬丢哪里?”
“这里的月租只到这个月底,当初我就没考虑要长住。”他顿了顿“我的公司顶楼才是我回湾台时最主要的住处。”
“哼!”她斜睨他一眼“你早就图谋不轨,根本就是要我来当你的免费搬运工。”
乖乖!看这里的⾼级摆设,要她搬的话,一定会累死她的。
他轻轻头摇,淡淡一笑。她想多了!
“你只要拿你当初的行李跟我一起走就好了。”
“我住得好好的,我不想离开,要走你自己走。”
“我跟房东说好了,不续租,房东也已经积极在找下一任房客,听闻已有人来跟房东询价打算要租了。我们今晚要离开,明天一早,会有搬家公司来把这里的东西带走。”
“这么快?”怎么都没有跟她商量一下?她讨厌被布摆的感觉!“那好!我自己去找套房住,只要你不告诉我妈,我妈就不知道了,我一个人照样可以逍遥生活。”
“我答应过你⺟亲,这两个月里我会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而且,你⺟亲也知道我要搬家,她这几天会打我新住处的电话找你,确定你在不在。”
道⾼一尺,魔⾼一丈,文采兰再精再厉害,也输给了解她会有哪些把戏出笼的文⺟。
她乱没形象地哀嚎一声。“我妈何时要打电话来?我那时再过去等不就好了?要不,你就说我出门去了,用任何理由都好。”
“你妈没说何时要打,我无法未卜先知。你认为你⺟亲能让你用任何借口搪塞或是推拖吗?或是,你希望她登门造访来确认你在不在我家?”
她的哀嚎更大声了,最终,她还是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