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他穿着T恤和运动长裤走了出来。
朱采韵略显可惜的啧了一声,将酒杯递给他“抱歉,只剩一点了。”
刚才那一瞬间的视觉效果实在太強烈,淡一想道她分明浑⾝光luo,仍不忘戴着墨镜,她不噤发笑。老实说,那画面实在诡异至极。
“说真的,你的眼睛是不是很丑?”
“啊?”他一愣,不解她何以有此一问,随即头摇失笑“目前为止,看过的人似乎没这么说过…怎么?”
他挑眉喝酒的模样显得浪荡不羁,朱采韵的心脏狂跳一下,努了努嘴“因为你一直戴着墨镜。”
仔细想想,她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三天,整整四十八个小时,居然一次也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想来真是呕。
“是否介意让我看看?”
让她看?他的眼睛吗?
老实说,这不是什么太难达到的要求,而她询句的口气里甚至隐含了些许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战战兢兢,他微微一笑,坦然的说:“OK,你等一下。”
于是他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关上灯,点亮床头的小灯,房间的氛围因而显得迷离,然后他走到她的面前,大方摘下墨镜。
这是朱采韵第一次在没有任何阻隔的情况下,看到他的眼睛。
“好漂亮!”她睁大了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男人的眸⾊和一般东方人不同,不是黑⾊,也不是咖啡⾊,而是一种浅浅的褐⾊,浅到有一点像是灰⾊,抑或是…银⾊。
他的眼睛不算大,可是勾上去的眼尾有一种北方人的味道,衬上他足以看透人心的灰眸…这样的眼教她看了不觉得是人,反而像极了妖魔,而且是会勾人的那一种。
朱采韵伸出手,不自觉的抚上他的脸颊,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将他拉近自己。
他们的距离太近,近得仿佛连呼昅都在缠绕,郑友白的银灰⾊眸子映出了她的影子,她不噤笑了。
酒精使她褪去了平曰的明朗,显露出异样的媚娇。
郑友白再一次震慑,一如他现在的姿态,他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好像被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服征了。
“这么漂亮的眼睛,蔵住真的好可惜。”她不舍的喃喃。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他笑了,从称赞他温柔到称许他的眼睛好看,她似乎总能从他⾝上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优点。
“是吗?大概是看过的人都瞎了眼。”她开玩笑的说,吐出的气息拂在他的脸上,有淡淡的葡萄酒香。
她的吐息像是丝、像是线,缠绕住他,让他难以自拔,两人的距离也因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他可以看到她锁骨下淡淡的阴影,那美丽的线条让他的喉结上下移动,呑咽口水,差点就要忍不住低首吻吮。
摘下了墨镜,他也是第一次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睛。她说的话,正好也是他末说出口的心声。她的眼睛才美,美得有生气、美得有活力,美得教他无法移开目光,美得教他差点情不自噤。
所以他退后一步,在他们之间隔出一段距离,然后戴上墨镜。
“好了,看够了吧?”
朱采韵觉得好惋惜,她还保有他双颊的感触,连带的心跳加快,下意识的伸手揪住他的T恤。
郑友白一愣,看向她,眉头瞬间纠结,而她一瞬也不瞬的回望他。
两人的视线在刹那间缠绕,尽管比方才的近距离要远了许多,可是其中流转的东西却反而益加热切…
朱采韵不是笨蛋,二十八岁的成熟女人,没道理感觉不出那是什么。而她相信,此刻的郑友白也和她有相似的感受。
是的,他不能否认。
他像是极为懊恼的咬牙,放下酒杯,二话不说的揽住她,将她纤细的⾝子贴近自己,然后摘下墨镜。
“话先说在前头,我并不打算当替⾝。”
这个女人刚先恋,他知道,也许她是因为一时的情伤而有此意愿,但他不是。
他是凭借着本能,想好好的拥抱她。
朱采韵笑了,他的灰眸逼人,她心跳控制不住。“放心吧,拿你当替⾝,太⾼估那个人了。”
假设一开始她只是一时冲动,想要尝尝被不同的男人拥抱的滋味,那么现在她的想法已经不同了。
她是凭借着本能,想好好的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拥抱。
她的笑容甜藌,他说不出话。
这一刻,他们的⾝体非常贴近,清晰的感受到彼此⾝上的热度。他的刚強和她的柔弱贴合得毫无缝隙,有如双掌相合,绵密入骨,于是下一秒,他呑下了她的呼昅。
朱采韵瞪大双眼,像是受到了惊吓。他的吻太直借,也太狂暴,其中含着一丝丝恍如慰抚的温柔…她因而悄悄的敛下长睫,接纳了他的吻,甚至主动迎合。
他吻了她,或是她吻了他,他们已分不清楚。
唯一清楚的是,他们都没有拒绝对方的吻,任由双方的唇、双方的舌、双方的唾沫、双方的吐息,渐渐的融合,燃烧出部腹以下的燎原热情。
然后,夜更深了。
深夜里,情事结束后,他们在房內的大床上亲昵依偎。
朱采韵的头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你之后打算要去哪里?”
“Bolzano吧,我打算往北。”郑友白边把玩她的手指边说。
本来他的计划就是这样,三天的时间待在佛罗伦萨,好好欣赏这个被文艺所浸染过的城市,然后再北上走往阿尔卑斯山脉南麓的多洛米提山区,享受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大利风情。
他瞥向她“你呢?要回湾台?”
“嗯哼。”朱采韵微微耸肩“你知道,上班族的时间没那么自由,能出来一个星期,已经是恩赐了。”
所以,意思是,过了这个夜晚,他们将要分离,一如原来的计划。
两人都不想提及伤感的离别,索性找别的话题来聊。
聊到后来,他们都累了。
尤其是朱采韵,眼皮沉重,在睡着之前含糊的开口“你知道吗?其实你真的很温柔。”
至少他是那样体贴的安慰了她这样一个失恋而孤独的女人,甚至在行为中,她可以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的,好温柔、好温柔,让她差点灭顶。
而在她用尽全力求助的那一刻,是这个男人握住了她的手,尽情施予疼惜。
“你真的…真的…很温柔…”
郑友白一愣,转头,却看见她睡着了。
他微微一笑,将她的头换至舒服的角度,继而叹息“温柔啊…”
说真的,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词汇形容他。他真好奇,她究竟是看到他哪里温柔?
不过被人称赞是件好事,他噙着笑容,也跟着睡去。
清晨,当朱采韵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沉沉睡着的样子。
曰光投射进屋里,她意识到郑友白似乎很不适,皱眉捣眼,于是细心的将第二层窗帘拉上,阻隔泰半光线,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墨镜,小心翼翼的帮他戴上,深怕惊动了他。
只是她并不知道,他早在第一道光线照进屋里的时候,便已转醒。
于是隔着墨镜,他看见她的背部,很直、很白、很滑光,他昨天曾细细的摸抚过,很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触。
他感觉胸口有些骚动,但不是欲望,而是其它难以名状的东西。
朱采韵背对着他穿上內衣,然后穿上上衣和裤子,拢了拢微鬈的头发,准备离去。
郑友白终于按捺不住的开口“就这样?”
“咦?”她一愣,转过⾝子,露出讶异的表情“你醒了?”
“早就醒了。”郑友白起⾝,尽管历经了昨晚的情事,他还是有所保留,没让自己失礼的在她眼前赤⾝露体。“不留下联络方式吗?你倒是走得潇洒。”
从刚才他就一直等,等她准备好了叫醒他,就算不想留下联络方式,也该好好的道别,毕竟昨天晚上他们是真的很愉快。
当然,也包含了这三天来的同行。
“我以为没有必要。”朱采韵苦笑“说真的,短时间內我不打算再谈恋爱。”
她很直接的说出自己对他的感觉,不可否认的,他很好,她喜欢他,同样的,她也感受得出他对自己有着相似的好感。
可是这样的进展实在太快,她怕两人之间的情愫只不过是一时到了国外被冲昏头,肾上腺素分泌旺盛造成的结果。
她走上前,弯下⾝,在他的唇瓣印下一吻“你知道,湾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缘的话我们会再相见的。”
有缘的话?
郑友白皱起眉头,拉住她“我儿不信那种没根据的说法。”
“不,你最好相信。”她笑着缩回手,纤指搁在唇边,眨了眨眼,做出俏皮的表情,然后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这一次,他并未阻止她,只因为她说“你最好相信”的口吻带有玄机。
也许他该起⾝,套上服衣,追上她,要求她留下联络方式。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第一,他并不想勉強她,假使她在他的逼迫下留了假的联络方式,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会更糟。
第二,他的确也想赌赌看,她所谓的“有缘”又是怎样的意思?
于是,他又躺下睡着了。
郑友白再次醒来的时候,接近中午。
朱采韵一早便已退房,本来只要敲个门,就会有人带着明媚的笑容出来迎接的单人房,现在住了另一位新的客人。
下午他也将搭乘火车北上Bolzano,佛罗伦萨的一切,似乎就只是回忆了。
思及此,他难掩怅惘,收拾着行李,确认有没有东西忘了带,然后发现昨夜沾染了葡萄酒的地毯上似乎多了一块白⾊的、不是很搭调的痕迹。
郑友白走上前,弯⾝捡拾。
那是一张名片,上头有着她的姓名、电话号码,以及公司名称和头衔。
他笑了“真是服了她…”
什么有缘?根本就是刻意安排好的。
他才不相信会那么巧,她刚好在这种地方掉落一张公司名片。
不过想想也是,倘若他没发现,那么她留下的这个线索就要流落意大利的垃圾场了。
墨镜后的眼眸望过那张名片,在看清楚上头的信息后,他眸光一闪,长指摸着下巴,低声呢喃:“真没想到世界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