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寒虽然料峭,但园里的植物已经冒出了新芽,有的甚至已长出待放花苞,为一片绿意的庭院妆点瑰丽的⾊彩。
段归秋斜倚着坐在窗口,单脚落地,微瞇着眼似乎在欣赏着园景,实则在--发呆!
“少爷!”
一张老脸冷不防占据他的视线,特写放大的深刻皱纹让段归秋吓得差点摔下地去。
“奶娘!”他抚着胸口,像是受到极大惊吓“妳别吓我!”
“天气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坐在这?”奶娘徐氏一碎碎念起来就是长篇大论“你每次都说会照顾自己,不用丫环服侍,结果呢,还不是要奶娘时刻盯着你,要不你这条小命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奶娘,我⾝強体壮,妳别担这个心!”段归秋轻握奶娘的肩,一双清澈的眼漾着笑,十分引人悸动。
“我怎么可能不担这个心?”从小提拔段归秋长大,对于他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勾人眼神,奶娘早已练就不动如山“你娘过世前把你交给我照顾,我如此辛苦将你提拔长大,都还没见你成家,万一你一个不慎短命归西,那叫奶娘该如何是好?”
呃…奶娘犯不着这样诅咒他吧?
暗撇了下嘴,正想着该找什么来引开奶娘的注意力,让她关上那张一张开来就不知怎么阖上的嘴时,不期然地发现十步外站着一个女孩。
那是一名⾝材纤长的女孩,⾝着利落的窄袖长衫,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肢以腰带扎起,更显纤细。
长发梳理整齐,扎于脑后,没有任何装饰品,甚至连个髻都未绾,然而过于简单的装束,反而更能突显那张小脸的美丽。
白净的肌肤,细致的眉眼,圆圆的小嘴红润润的,害得他不由自主地恍神了一下。
女孩意识到他的注视,不退缩也不害羞,反而站得更笔挺,全盘接受他肆无忌惮的打量。
“奶娘!”他歪着头,打断奶娘尚未结束的叨念“那人是谁?”
奶娘回过头去,这才想起她前来的目的。“这是刚为你找来的丫环。”
“丫环?”她?
段归秋一向不喜欢丫环服待。他是父亲的小妾所出,虽然⺟亲生前最受父亲疼宠,但在她过世之后,这份宠爱并未转移到他⾝上,因为父亲很快就有了新欢,至于“旧爱”所出的儿子,就被冷落到偏院去了。
若他是段家的独生子,那么他或许还能过着走路有风的曰子,但他上头有三名已经成家的兄长,两名已出嫁的姊姊,他的⺟亲又是娼妓出⾝,在家里头自然没有什么重要地位。
除非他三名哥哥一夕之间暴毙!
习惯在偏院过着优闲的曰子,生活琐事其实简单,根本不需要丫环照顾,更何况,他还有个奶娘呢!
光是奶娘的聒噪功力就让他很想撞豆腐自般,再加个丫环,两人一搭一唱起来那还得了!
他难以忘记过往的恐怖回忆,所以丫环这东西呢,还是免了吧!
但是眼前这丫头生得极好,一直到现在也不见她开口说过半句话,似乎是个沉默的性子,好像可以考虑考虑…
“听说这是老爷交代的!”奶娘回过头来道:“说实话,少爷怎么说也是段家公子,⾝边怎么可以没有丫环服侍?”
“我有奶娘就好啦!”段归秋一把抱住年迈的奶娘。
“你就是嘴甜!”奶娘白了他一眼“奶娘年纪也大了,有些活儿做起来挺累人的,有个年轻的丫头帮忙,奶娘也轻松点啊!”
“年轻的丫头?”段归秋意味深长地审视仍是默默伫立的女孩。
突然,他跳下窗,脸上扬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直直朝女孩走去。
一看到他走来,再加上那微笑实在太诡异,管茅紫立刻全⾝紧绷,下意识地张启防备的网。
“我说…”长指一把掐上她柔嫰的脸儿“这是名老姑娘吧!”
管茅紫一愣。
“虽然脸皮生得美,肌肤也好,但年纪不小了吧!”段归秋的蒲扇大掌像揉豆腐一样,将只有巴掌大的小脸乱揉一通“几岁了呀?”
管茅紫被他揉得无言,闷了一会才回“奴婢…二十!”
“哈!”段归秋大笑“我就说嘛,是老姑娘了!还年轻的丫头哩!”
奶娘真会睁眼说瞎话!
这男的未免太没礼貌了吧?这就是她将来的主子吗?管茅紫愕然。
“老姑娘,妳是有什么隐疾所以嫁不出去吗?”
“禀少爷,没有!”管茅紫暗暗咬牙。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若是没隐疾,这脸皮生得极好,怎么可能没人提亲?”
“奴婢自幼家贫…”
“嗯哼?”
“从小为奴…”
“哦?”
他一直出声打断她是怎样?管茅紫没见过比他更没礼貌的人了。
“婚事因此耽搁了!”
“这下妳又卖到段家来,还真是⾝世坎呵!”段归秋大摇其头,感伤地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同情她还是在作戏?管茅紫分辨不出来。
“少爷!”奶娘小碎步走过来“这丫头以后就在你房內服侍…”
“啊!我饿了耶!”段归秋突道。
“奴婢立刻帮少爷准备膳食…”
“不用!”段归秋打断管茅紫的话“我自己去厨房找东西吃就好!”
他一向自在,想做啥就做啥,不需要有个佣人在他⾝边打转,万一是个性子不好的丫环,不是更烦人?
段归秋负手于后,微瞇着眼,像是在享受舂风的吹拂般,缓步朝厨房方向走去。
突然,地上一块石头绊了他的脚,他⾝形一晃,眼看就要扑下地,与地上的泥土相亲相爱去了--
出于本能地,他两手往前张来保护自⾝,然而,他的手并未碰到泥地,在张开的两手之间,反而闯入了一具柔软的躯娇。
他定眼一看,⾼度不过及他下巴的管茅紫正顶着他下坠的躯体,硬生生撑了起来。
段归秋偏头瞧了她原来站立的地点一眼。这将近十步的差距,她是怎么在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內就冲到他⾝前来的?
“少爷,您没事吧?”管茅紫问。
段归秋回过神来,张开的手收拢,突然被抱満怀的管茅紫全⾝僵硬。
“这⾝体还真是结实。”段归秋的手在她的手臂、腰间、腿大等处东捏捏、西捏捏“二十岁的老姑娘都是这样一⾝肌⾁的吗?”
家中那些丫环,因为长时间劳动,手跟脚都十分有力,但除了四肢以外的部位就十分柔软了,哪像她,连部腹都是硬实的!
他隐约猜到这丫环的来历了!
好友徐任柏说要找个人来保护他,他一直当是说笑,想不到他是来真的!
而且还是个貌美窈窕的美丽姑娘!
“少爷!”管茅紫拉住不知分寸的手腕,強硬地往两旁拉开,愠道:“请注意分寸。”
“妳是我的丫环,我需要注意什么分寸?”入房服侍的丫环可不是单纯地只有打扫清洁、更衣梳洗等工作而已;而且这姑娘浑⾝肌⾁精实,脫了服衣,曲线一定动人!
他微瞇了眼,以长睫遮掩眸中的⾊心。
“少爷,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你应该懂得吧?”感觉到他僵持的力道放松,管茅紫也就放开他的咸猪手。
“我当然懂!但要看是用在什么样的人⾝上!”他一笑,冷不防扣住胸前的两团柔软,一手一个,刚刚好“原来还有一个地方是软的啊…哦!”
愠怒的粉拳扬起,狠狠揍向⾼挺的鼻梁──
※※※※※※
“归秋,你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晚膳时刻,段家一家人坐在饭厅,围坐在圆桌前,桌上摆満美食佳肴,可席间的气氛十分冷漠。
段家当家主子──段清山瞥了眼小儿子的脸,鼻孔里塞着锦布,那滑稽又可笑的模样,让他皱了眉头。
“我流鼻血了。”段归秋的嗓音有着浓浓鼻音。
“怎么会流鼻血?”
段归秋耸了下肩“不小心惹⽑了一只凶悍的动物。”
他没见过那么凶悍的女人!
她不只一拳准确无误地击中他的鼻梁,还赏他一个拐子,将他推落荷花池里。
奶娘尖叫着跑过来,惊慌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教他看了十分倒胃口。
老姑娘…不,他的丫环发现自己闯祸了,连忙跳进荷花池里,抓起他的手,绕过他的颈,试图将他救上岸。
她竟然还会游泳?段归秋惊讶极了!
她⾝上还有什么特别的没使出来?
基于浓浓的好奇心、基于这姑娘年纪虽然不小却意外地特别入他的眼,再加上她是徐任柏的用心,他打破原则,将那丫环给收进来。
“那你也别塞块布在鼻子里,模样多难看!”段家长子的媳妇,也就是段归秋的大嫂──许纹宁,完全不掩饰嫌恶的眼神。
淡瞟了许纹宁那充満厌恶的模样,段归秋的心微微发紧,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地轻扬嘴角“还是大嫂想看我満脸鲜血的样子?”
说着,他作势要拿下锦布。
“不用不用!”一旁的二嫂连忙喊道:“你还是塞着吧!”她最怕看到血了!
“归秋,你不要老是惹是生非!”大哥段归舂不悦地道:“一天到晚出状况,哪天还要我帮你擦**!”
他啥时劳烦过他了?段归秋心中不悦。
“我吃饱了!”段归秋放下筷子“我先回房里了,免得这可笑的模样害得大家食不下咽。”
对于他未吃完盘中飧就退席,无人有任何意见,好似他在或不在都无所谓,段归秋虽然早就习惯家人的冷淡,心头仍不由得苦涩。
罢了!面对几乎无亲情的家人真是无趣透了,回房逗弄那总是面无表情、板着俏脸却十分特别的老姑娘,说不定还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