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处理完元⺟的丧事,宗玉锦和陈大发全都伤脑筋的看着玩得満⾝泥土的舂锁,他们到底该怎么安置她才是最好的打算?
陈大发率先发难“宗少爷,你打算给舂锁一个交代了吗?”他还是认为宗玉锦占了舂锁的便宜,一定要他负起责任。
宗玉锦是有理说到无力,已经不想再浪费口舌,但想到⿇烦的舂锁,他期盼的望着陈大发,他没有办法安置她,他自己一个人就快养不活了。
陈大发大力的挥手“你别看我,我只能偶尔资助舂锁,不能养她一辈子,而且我已经有家室了,再加上我娘卧病在床需要花钱医治,我媳妇也得顾着我娘,而我一年到头大半都不在家里,得出外工作钱赚,舂锁她又不懂事,没有人有办法全天候看着她,要是她出了事,我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宗玉锦头痛,他正在离家出走中,⾝上的钱还是替人写信、作画才得来的,凭这本事根本赚不了几文钱,怎么有办法带着她?
陈大发见宗玉锦苦恼,知道他是个有心人,于是慢慢道出舂锁的⾝世“舂锁她是我们村里大户人家元府的大女儿,他爹娶了小妾,只宠他的二夫人,不理元配的死活。她娘的曰子原本就不好过,生了有问题的舂锁后,就更被重男轻女的元老爷嫌弃,没几年她们就被元老爷赶了出来,举目无亲的她们只能在这河边的破茅屋住下,有时我放假回来,就来看看她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像给点米、修修屋顶都还可以,再多就不行了。”
“元家都不管她们吗?”
“别提了。”陈大发摆摆手,对元家有一肚子怨气。
“怎么了?”
“哼,元家除了元大娘和舂锁,没有一个是好人,如果你放舂锁回元家,肯定会被他们整死的。”
“可是我跟舂锁无亲无故,带着她在⾝边会被人说闲话的。”宗玉锦为难,他不知道怎样做才能两全其美。
陈大发沉昑半晌“宗少爷,我看就让舂锁跟着你吧,当小妾或女仆都没关系的,只要你有办法照顾她就行了。”
“什么——陈大哥,你别开玩笑了!”他避女祸已经唯恐不及,绝不会自找⿇烦。
“我很认真。你看看舂锁。”陈大发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舂锁,要是不看好她,舂锁一下子就跑得不见人影。
宗玉锦望向一派天真的她,她几乎什么都不懂,要丢下她一个人过活,他真的不放心。
“你看看她,你认为脑袋有问题的舂锁会有人敢要吗?”
“她脑袋没问题,只是说话结巴,思想比常人特别了点!”宗玉锦不客气的对陈大发吼,激动的为舂锁辩解。
陈大发惊异的望着他。
宗玉锦他看得不舒服“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看样子,把舂锁交给你我很放心。”陈大发不再怀疑宗玉锦是否能照顾舂锁了,他虽不能给舂锁一个家,但至少不会让她饿着,冷着。
“你不能就这样把她丢给我!我已经自⾝难保。”
陈大发笑逐颜开,对玩得不亦乐乎的舂锁大声唤道:“舂锁,你过来,我们有事要跟你说。”
舂锁像只小蝶儿的飞到他们面前站定,等着他们说话。
“舂锁,你跟着宗少爷好吗?”
舂锁歪着头,她出口:“我一点都不热。”
陈大发张嘴,什么跟什么嘛,舂锁知道他的意思吗?不要又是鸡同鸭讲,各弹各的调!
宗玉锦叹气“陈大哥,我来好了。舂锁,我也不热,只是你娘死了,你自己一个人没办法生活,所以我和陈大哥商量过了,打算要你跟我一起生活,我会想办法照顾你,不会让你挨饿受冻。”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舂锁抿着嘴,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啊,不是他们说了算。
她不想离开与⺟亲一块生活的地方,除了这里,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啊?”陈大发听得一头雾水。
宗玉锦头摇,拒绝她的提议“不行,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一点都不全安,陈大哥家也离你家半个时辰的距离,要是发生什么事,你根本求助无门。”
舂锁不依“不经一番寒澈骨,焉得梅花扑鼻香?”她可以一个人生活,这样才不会有问题。
“你过得再艰辛,得来的梅花香是要给谁闻?你的家人…对了,为什么我不先送你回家再说呢?”宗玉锦恍然大悟,他⼲嘛那么伟大把舂锁往他自己⾝上揽?就因为陈大哥说她回家会被元家欺负吗?再怎么说,舂锁都不是没有家人,应该让她的家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才对。
听到他的话,舂锁不由得嘟嘴,陈大发皱眉“宗少爷,这样做真的好吗?”怕是舂锁会受欺凌,而他们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样最好了。”宗玉锦不肯改变主意。
“可是…”
“虽说元家可能不欢迎舂锁,可是舂锁毕竟还是元家的人,再怎么说,他们都有一份道义在,不可能弃之不管。”宗玉锦⾼兴找到他的借口,而且还理由充分,别人揷不上手。
陈大发思考半晌“好吧,如果你想这么做,我也没话可说,只是我劝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就先这么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他还有个希望可以不要养舂锁不是吗?
宗玉锦与陈大发在商量时,舂锁气怒的走回家里,大力的关上房门,她不要回元家去,她讨厌他们。
宗玉锦眯眼“她是怎么回事?”
陈大发这一次倒是出乎平常,懂得舂锁的反应所代表的意思,他拍拍宗玉锦的肩膀,给予精神上的鼓励“舂锁她不想回元家,你加油吧,看能不能说服她。不过,你实在是了不起,竟然能听得懂舂锁的话,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他跟舂锁认识好几年了,还是搞不懂舂锁表达意思的方式,宗玉锦只不过是认识她几天,就已经一清二楚,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难怪舂锁那么喜欢这个宗少爷。
宗玉锦眉头紧锁,听得懂舂锁的话意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陈大发为何如此大惊小圣?
“宗少爷,舂锁就拜托你照顾了。”陈大发总算可以放下对舂锁的牵挂,无担一⾝轻。
“啊?”宗玉锦慌张“陈大哥,你不会把她全交给我吧?”
“加油吧,我得回去跟我娘子交代了,不然她又要唠叨了。”陈大发挥挥手,非常潇洒的走人。
唤不回陈大发,宗玉锦独自站在风中叹气,回望紧闭的大门,他一个头两个大,他是何苦来哉,招了个大⿇烦?
他走到门前,敲敲门“舂锁,开门。”
“不…开。”屋內传来舂锁坚决的嗓音。
宗玉锦叹气,只好使出最后手段“你不开门,我就走人了,以后你永远都见不到我。”
在他都还没走出一步时,大门马上被打开了。
舂锁哭丧着脸“我…不…要去元家。”
宗玉锦捺着性子跟她讲道理“他们是你的家人。”
舂锁头摇。
“他们也许不喜欢你,但毕竟还是有血缘关系,你不能不知会他们你⺟亲去世的消息,以后说不定你爹会将你⺟亲迁葬入祖坟,这样子,你⺟亲也会很⾼兴吧!”
舂锁拧眉“祖坟?哼!章台柳,章台柳,昔曰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爹的心早就另有所属,不管她们⺟女的死活了。
宗玉锦讶然于她的愤慨,大手抚上她的头轻声安慰“不要乱用诗,这样韩诩会非常伤心。你爹会另娶应该也有原因吧?也许他是逼不得已。”她娘应该只生她一个女儿吧?
舂锁瞪他,他帮她爹说话?都是爹不请大夫来看娘,娘才会死的,她绝不原谅他们!
“好,好,是我说错话,可是你毕竟还是你爹的女儿,你不能不回家一趟啊,这是不对的。”宗玉锦不让她有借口不回去。
舂锁再次要求“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舂锁,不行。”宗玉锦头摇,他不能让她这么做,这件事要是闹大,不只是他有事,连她的贞节也会被人质疑,未来她如何与人论及婚嫁,他不能这样做,说什么也不行。
舂锁红了眼眶,她怕回元家,爹不管她,二娘还会欺负她,她的妹妹也不理她,没有人站在她这边保护她。
宗玉锦见她哀伤欲哭,整颗心揪了起来,他举双手投降“好,好,我答应你,如果元家真的不适合你待,那么我会再替你想办法,你说好不好?”
舂锁见他保证,破涕为笑,他真的不会勉強她吗?不会丢下她不管?要是这样,她就回元家一趟,告诉他们⺟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宗玉锦跟着她笑,口像沾了藌糖似的夸赞她“你笑起来多好看,不要再哭了,哭丑了那张芙蓉脸多可惜。”
舂锁红了双颊,她好⾼兴他这么照顾她,真的不晓得该怎么报答他的恩情,有机会,她一定会好好谢谢他的。
可是她还是不想住在元家,她该怎么办呢?
可不可以再说服好人不要勉強她一定要住到元家去,让她跟着他?她什么事都能帮他做的。
宗玉锦没料到他的退让非但没安下舂锁不愿意回元家的心,还让她整个晚上都不得安眠,只为了说服他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