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海面望去,微強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停在海面的军舰随波摇动。
深夜时刻,除了少许驻留的士兵外,点点昏⻩的油灯随着风动而摇晃,令人视野不佳。
也许是为了防止被察觉它们的停驻存在,海面除了海浪的拍打声外,悄然沉寂。
随着海浪的波动,小小的⾝影出现在漆黑的夜⾊中。
“副官,你确定不需要由你带队过去找罗德吗?”伏趴在男人的背上,于若水忧心又不确定的问。
“没有问题,精卫队会帮我传达,我想如果是公爵的话,也会命令我留下来帮助你,而且只有我最清楚炸药的位置,再加上全队的人员中,我最会泅水。”副官快速的游向军舰,同时警戒的注意着每艘军舰上是否有人朝海面探灯查巡。
“攻击的时间快到了吗?”拿着东西的手⾼⾼举起,她的另一手扣在副官的脖子上,庒低⾝子,愈接近军舰,声音愈小。
“应该快了,所以我必须游快一点。”
“好,等一下我点了火之后,我们就直接朝海底游去,能游多远是多远。”于若水抬头看着⾼举在半空中的手。
还好她有留下这些东西,否则现在就无法帮助罗德了。
看着手上提的袋子,在这个世代,哪有塑胶袋可用?要不是当初那些人为了刻意嘲笑她,又认定她绝对无法在无人岛上活下去,留下这些东西,现在她也没有办法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我能不能请问你手上拿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燃料,竟然只要拨一下就能冒出火。还有你说的那个袋…袋子,好奇怪的模样,只要用手抓着它的封口,水就不会流进去…这些到底是…”另外还有其他的东西在营地,想到那些奇奇怪怪的物品,副官疑惑得眉头都快打结了。
从她提议要留下来点燃炸药开始,又为了说服他接受她的要求而拿出那些奇怪的东西后,他的脑袋充満了无数的疑问。
“和你说了你也不了解,你别想这么多,只要知道我们两个人留下来就能让罗德有足够的士兵可以在后头利用就够了。”
于若水懒得解释,事实上,就算解释也没人会听得懂吧!她总不能和大家说,这些是她带来的未来用品。
“喔!真糟。”她突然想到什么,一脸懊恼。
“怎么了?”副官神⾊凝重,停下动作。
用力拍了下额头,于若水轻叹一口气“我竟然忘了告诉罗德,我已经想到要如何回去了。”
看来不是被船上的士兵发现,副官松了一口气,继续向前游“回去?”
“是啊!我忘了问罗德,当初是在哪里发现我?只要我能回到被他发现的那个地点,也许就能回家了。”她自言自语,随即又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你说的是山壁上的避难⽳吗?”
“避难⽳?”
“是的,公爵是在城堡后方的山洞內发现你的,那时我带着几名士兵跟在公爵的⾝后保护他的全安,所以看到他从里头把你抱出来。”
“原来是在城堡后方的山洞內…”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被发现的,于若水的表情没有特别欢喜,反倒心情愈发沉重。
“你说要走,是指从那里回去吗?可是就我所知,山洞是为了防止入侵者攻击所躲蔵的地方,那里的入口也是唯一的出口,并没有可以穿越的另一个洞口…”
“嗯…是吗?”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事实上,就算没有其他的入口和出口,既然她是从那里出现的,就有可能可以从那里离开。
只是…想到也许那里就能让她离开这个世界,她的心情既沉重又忧郁,无法感到喜悦。
氨官犹豫了好一会儿,轻声的说:“而且你不能走。”
“不能走?为什么?”于若水回过神来,好奇的皱着眉头。
“因为你的⾝上有迈伦多家族的标记。”
“我⾝上有迈伦多家族的标记?”在哪里,为什么她自己不知道?
“你刚才拿下来放在营区的那条黑钻石项链就是迈伦多家族的标记,只有公爵夫人才有资格配戴,这是公爵对大家宣告的象征。”
“公…公爵夫人?”她被诓了?于若水的表情变得很诡异。
在库房里发现那条项链时,她觉得它很美,而且很喜欢,所以罗德才会很⼲脆的送给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它是迈伦多公爵夫人的象征。
难怪查理看到她的脖子上戴着那条黑钻石项链时,才会露出惊讶的表情;难怪斐森发现她的脖子上有那条项链时,一脸⾼深莫测,冲着她神秘的笑着。
原来她真的被诓了,而且不但不自知,还被诓得很⾼兴…真是可恶!
他什么都没有对她表示,既没有所谓的告白、请求之类的话语,也没有慎重的询问她的感觉和看法,就在不知不觉间把她当成他的所有物,真是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呢!
于若水翻了翻白眼,虽然不甚満意罗德在未告知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事,但矛盾的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仅只是一下下而已,她的心情竟然异常的大好和…愉快?
老天!她愈来愈搞不懂自己了。
“还有…”
“还有?”她惊讶的瞪大眼。她到底被诓了多少事情而不自知?
“你的黑发和黑眼。”
“什么?”她的黑头发和黑眼珠也被诓了吗?突然,她想到一个疑惑许久的问题。“我请问你,为什么大家总是对我的黑头发和黑眼睛表现得如此惊讶?”
她问过许多人,但是没有人愿意详细解释,大家都会故作忙碌的跑开,就算是那些仆役也一样,一点也不怕逃跑的举动会惹她生气…看来是她太和善了,和善得连仆役都欺负她,而现在…嘿嘿嘿,他被她紧紧的揪着脖子,就算想逃跑也无法如愿。
氨宮确实躲不了,所以犹豫再犹豫,然后莫可奈何的开口“只有乌发的女神才能解救恶魔之子残暴的心肠,只有黑瞳的女神才能洗净恶魔之子诅咒的血液,有一天上帝会出派拥有乌发和黑瞳、说着上帝语言的天使来解救迈伦多家族的诅咒。”
“你是说…我?上帝派来的?”于若水挑了挑眉头,表情很诡异。
“是的,你拥有黑⾊的头发和黑⾊的眸子,还有…城堡內的仆役说了,有的时候你会说出大家无法理解的奇怪语言。”那一定就是上帝的语言。副官很肯定的说。
“这根本是无稽之谈。”她苦笑一声。
“不,这是事实,因为公爵改变了,你改变了公爵,也帮助民人化解与公爵之间的误会和仇恨,你确实解救了恶魔之子的残暴心肠。”
“那么你们传说中受诅咒的血液呢?”她语带嘲讽的反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大家都在会议,你确实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所有撒伦岛的民人都没有见过同时拥有这两种特征的女人。
因为是传闻,因为只是传说,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因为撒伦岛与世隔绝,不曾接受外来的资讯,所以只有个总结,完全的井底之蛙。
于若水勉強挤出笑容,对于这个答案,她除了无可奈何外,还能如何向大家解释自己没有那么伟大呢?
真不知道哪一天撒伦岛的军舰驶向遥远的东方世界后,到时候就来看看罗德到底该娶哪个女人为妻子,因为太多的乌发黑眸的女人了…
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想笑。
老实说,她好像算是幸运的,因为出现在撒伦岛而成为众人口中的特别人物,也因为如此,她才能与罗德相遇,更不需要担心异样的眼光,即可得到众人的认可。
公爵夫人啊…这样的⾝分、称谓…让人忍不住靶到得意。
副官的泅水技术果然很好,当他们抵达敌人的军舰边时,不只没有被人发现,而且她拿在手上的袋子虽然湿了,但是里头的打火机是完好的。
“请你先待在这里,我过去另一头,后头的军舰开始炸爆后,我会把那里的炸药先点燃,再来找你,到时你再点火,我们才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游向海底。”副官确定她抓牢了绑在军舰上的火药绳后,朝另一头游去。
坚定的点点头,于若水小心的依在军舰边,为的就是不让船上的人发现她的存在。
她用力的昅了一口气,漆黑的夜晚让人感到恐惧,但是她一点也不害怕,只有坚強的决心和勇气。
军舰上方偶有微微的光芒移晃,显示有人在甲板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前看到的世界成为无光的漆黑,连月亮都被乌云覆盖了,终于,后方的军舰发出第一声烈猛骇人的炸爆巨响…
军舰的炸爆威力极人,远远超过于若水的想象。
波浪如凶猛的水龙,一阵又一阵,让泳技不算太好,但颇有自信的她也感到无所适从,差点被卷入无止境的海底深处。
来不及了…
她浮出水面,还来不及昅足氧气,再次被大浪卷入漆黑的海里。
游到另一头的副官无法及时回到她的⾝边,她所依附的军舰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拔锚准备行驶。
为了避免船与船之间的距离拉大,情急之下,她只能先点燃绑在军舰上的炸药。
原以为凭着自己的泳技,她至少可以潜入深海,躲避炸药的威力,但是…
原来电视上所演的那些爆破场面都是假的,影片上所演的不可能任务果真在现实中是不可能成功的任务。
瞧,她就是一个例子,当第一艘军舰发生炸爆,连带的影响了其他绑上火药的军舰时,阵阵骇人的大巨威力根本不是人所能承受的,就算她想努力的游出海面,仍然徒劳无功。
好难过…随着翻卷的大浪一波又一波的向海內冲击,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双手无力的挥动,肺部的氧气几乎耗尽,她痛苦得快要昏厥。
暗沉的大海,耳內的声音,除了海面的轰隆声外,眼前的世界漆黑无光,她的⾝子不断的往下沉。
她就要死了,死在这个未知的世界,再也无法回去了…
不!其实她不是真的这么想回去。
当她得知可以回去的可能办法后,一点也不觉得喜悦。
当她想到也许离开后再也见不到这里的一切,竟然有了却步的退缩。
她一点也不想再回去过那种勾心斗角的生活,已经厌恶回去面对无止境的工作。
她再也不想成为企业的傀儡,所谓的名声、地位、财富、势力…不!她一点也不希罕,就算于氏企业因为她而破产,她也不觉得心疼;就算那个老头子因为她带给于氏企业的危机而气得跳脚,恨不得杀了她,她也不痛不庠。
他是罪有应得,谁教他让她和妈妈痛苦,谁教他不好好的教育自己的两个儿子,让他们成为扶不起的阿斗,谁教他在她妈妈受到他儿子的伤害时,选择冷眼旁观,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她只想快乐,只想活得自由自在,只想…
没有焦距的眸子无法眨动,她虚弱得任由自己愈沉愈深,任由肺部的空气宣告枯竭。
她只想待枉有着淳朴风情、民人安居乐业、生活平淡快乐的撒伦岛,看着这里一步步的繁荣、成长,逐渐拥有強大的势力,成为足以对抗外来者侵入的強国…让她和罗德一块努力…让所有撒伦岛的人一块努力…
她只想待在那个有着一双红⾊阴沉眸子的男人⾝边,看着他从绝望的阴暗中逐渐懂得欢笑,她想亲眼看到他的欢乐,想要亲眼看到他走在民人的⾝边,看到他敞开心胸面对所有爱他的撒伦岛民人…让她陪在他的⾝边,与他一块面对。
还有,她已经能想象,当他发现她做出这件事,又不幸从此沉睡在大海中,再也回不去时的模样和态度。
他一定会很生气,一定会暴怒,一定以凶恶的红眸瞪视着她…就像眼前的那抹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