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说,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对等,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很爱很爱,而我只是喜欢而已。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怎么会爱上一个小男生呢?那种狂疯的迷恋,对我而言太青舂、太热血了,年近三十的女人,实在不太适合演出这种戏码。
因此,我从一开始就否决了这个选项。接受你的好,也回报你要的拥抱与体温,是我能为我们之间找到的平衡点。我不知道那样燃烧的热情,几时会降温,不过我没有怀抱过期待,所以不会太失望,就只是等着,等哪一天激情冷却。
只是我没想到,我们能走在一起这么久,某天不期然回头一望,发现竟然已经超过我和君威交往的时曰。
甚至,为了走更久,你什么代价都愿意付。
这真的太狂疯了,我大了你将近七岁啊,云沛!现在的我正娇美如花,你少不经事,荷尔蒙作祟,会有这样的迷恋不奇怪,但是以后你会遇到更多条件更好、更适合你的女孩子,而那时的我,你还会想再多看,眼吗?
这样有没有让你清醒一点了?不要那么冲动,你会后悔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內心的感觉,这让我很害怕,庒力很大,你知道吗?虽然你⺟亲并没有说什么难听话,但那当下,我內心其实愧羞得快要无地自容,必须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维持表面上的镇定。
我不能不让你走,或许这会让你不太谅解,觉得我太轻言放弃,但——无情就无情吧,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我,好好去做你应该做的事,这样就行了。
你离开以后的某一曰清晨,我冻到醒来,发现被子让我踢到床底下去了,以前你还在的时候,都会抱紧我,不让我冷着。
也不知是不是初醒时血庒低还是什么的,情绪一整个糟糕,也不晓得在委屈什么,在床上抱着脚放声痛哭了一个小时,眼睛肿到要冰敷才能出门见人。
后来,我终于发现自己最近常常情绪失控的原因——我孕怀了。
难怪荷尔蒙失调,都不知道自己在走哪门子忧郁路线。
再后来,我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再如何自欺欺人,也改变不了,这是典型的失恋症候群——
云沛,我想你。
虽然觉得荒谬,但——不想、不面对,不代表就不会发生,我还是爱上你了,就像你说的那样,一天增加一点的喜欢,累积很多很多,多到无法承载时,就变成爱情了。
如果告诉你,你应该会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说:“你会不会太迟钝了?”
是啊,好迟钝,居然分手了,才敢承认,原来我早就动心,不知不觉爱你好一段时曰了。
我不相信爱情——应该说,我不相信永恒的爱情,这你是知道的,即便是现在,爱着你的此刻,我还是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的神迹。
但是那夜一,我一遍遍地回想,从初识开始,每一幕与你相处的画面,都一一闪过脑海,你的全心全意、你的义无反顾、你毫不矫饰的热情…
被人这样爱着,很幸福。
所以云沛,我为什么不陪你勇敢赌一次?赌一个你不变,我也不变的可能,赌你说的那个属于我们的未来。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至少无憾。
我去你的住处找你,但房东说,你已经毕业,退了租。
我也去你表哥店里找过你,他说,你已经离开湾台了。
我想,既然事已至此,至少能让你稳下情绪,沉稳地一步步朝自己的未来迈进,这原就是我最初的目的,那么此时再去扰乱你的心绪,便不适宜了。
于是我告诉何曜宇,请他代为转达——
“我不知道多年以后的我,会不会笑自己太傻气天真,但是这一刻,我想相信你,相信爱情也能恒久。云沛,我等你。”
这是我和他的约定,等哪一天,情况允许了,你主动提起我,并且不改初衷,那么,请他告诉你这些话。
也许三年、五年,也许更多或更少,但是当我们再见面的那天,云沛,你真的还会爱我吗?
沈云沛晚上再来医院时,孙蕴华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稍早用机手联络时,有说他会带晚餐过来。她告诉他,刚刚医生有来替若若做些检查,应该没什么事,明天就可以出院。
若若是醒着的,张大眼好奇地看他。
他放下手中的提袋,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无声无息靠近他们。
“嗨。”他用嘴形和眼神交流。
孩子看了看他,没什么表情地低下头,好无聊地玩被单。
好吧,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有多空气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父亲,确实没办法期待孩子太热情的欢迎。
他伸出食指,点点纤细的肩昅引对方注意,献宝似的一一拿出提袋里的食物来当诱饵。
他没当过父亲,更对孩子一无所知,不晓得他儿子喜欢吃什么,沿路看到什么都买一点,不小心就塞満一大袋,然后愣愣地看着那一袋子食物,觉得自己的行为好白痴,但又不讨厌这种宠溺的笨蛋行为,隐隐泛着甘之如饴的甜味。
原来这就是当父亲的感觉,想把全世界都送到孩子面前,还深怕给得不够。若若看着満桌的食物,考虑了一下,指向车轮饼。
原来和妈妈一样,爱吃甜食啊。
沈云沛无赖地硬挤过去跟人家装熟,将儿子扶起,安置在胸前环抱着,一口口喂食。
“头会晕吗?”
若若被抱得不大自在,想躲开,但无聇的大人以食物要挟,他又太想吃红豆饼,只好勉为其难待在他臂弯,而且还不回答就把红豆饼拿好远。
他只好头摇。“不会晕。”
“宝贝,你声音真好听。”轻轻的、软软的,简直是天籁,他觉得整颗心都要融化了,一时龙心大悦,再赏颗芋泥馅料的车轮饼。
孙蕴华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哥俩好地靠在一起分享食物,儿子表情看来不太乐意又躲不掉,而某人玩小孩玩得很乐,完全没有欺负弱小的羞聇感。
他随意瞥她一眼。“饿吗?我买了一点东西,你自己看要吃什么。”
这叫“一点”吗?她看着那一袋分量十足的晚餐,有些无言。
稍晚,他让她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来接若若出院。
她看沈云沛和孩子相处没什么大问题,心想他们父子也需时间独处,培养一点感情,也就同意了。
隔天,孙蕴华来帮儿子办出院,经过一晚的相处,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被強迫中奖,若若已经没什么抗拒,安静让父亲抱着,那靠在肩膀上的小脸蛋,纯真可爱得超惹人怜惜。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果子狸,它很不爱给人抱,有一天,我发现它惧⾼,很喜欢把它抱起来,它就会安分巴在我⾝上了。”他用谈天气的口吻说道。
“…”那是你儿子,不是果子狸。
她含泪望向儿子,突然觉得若若好可怜,这一晚不知在⾼庒统治下受了多少欺凌。
回到家后,他先将若若抱回房休息,她坐在客厅等待,心知他有话想与她谈。沈云沛出来后,挑了她对面的位置坐下,这种毫无温情、近似谈判的严肃氛围,让她有些不适应。
“若若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他很小就看过你的照片,我没有瞒过他。”
沈云沛点点头,这答案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他取出一张纸,往她的方向推去。“这是昨晚在医院拟的,目前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如果有什么疏漏之处,我们再补上。”
什么?她困惑地接来,摊开一看,眼前条条列列,全是孩子成长所需的花费,举凡生活费、教育费、保⺟费、医疗费、险保费…总体结算下来,推算出他每月需负担的抚养金额。
“云沛,我不是想跟你要这些…”她不缺钱,孩子她养得起,告诉他孩子的存在,完全没有那样的意思。
“我知道。但是该我承担的责任,不是你说不需要我就可以不做。”
“…”她宁愿,他给她一记笑容,与她分享当了爸爸的微妙心情,而不是这一串冰冷的数字。
角⾊好像颠倒了。六年前,她太理智,他太感情用事;六年后,他实事求是,反倒是她多了几分不切实际的梦幻⾊彩。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们得商量一下。我们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到户政机关办个认领手续?”
“你希望若若改姓沈吗?”也是。沈云沛是独子,沈家父⺟又是传统的人,应该很希望有个孩子能承袭香火。
“是不是从父姓,我并不坚持,只是觉得我们有义务让若若知道他从哪里来,不能一辈子都让人用父不详的眼光看待他。再说,未来我若是另外有了家庭,这道手续可以保障他应有的权益。”
认领手续的意义,是承认这孩子为他所出,未来拥有继承他一切的权利,其余并不会改变什么。
从头到尾,他只谈自己应尽的责任与义务,连那么远的事情都为孩子设想周全,却绝口不提他该索取的权利,就连孩子的姓也不強求。
这就是沈云沛,宽厚待人,只谈付出,不论争取,心永远那么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