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个月的时间,艾莉莎觉得自己活得像一具会动的尸体。
从她住院不久之后,姚易辰便与巴黎知名的美女同业传绯闻,然后是来自德国的美女记者,再来是纽约知名的气象女主播。
毕竟不是艺人,报导的篇幅有限,有些绯闻她还是透过“Lord”的员工透露方能得知。
经过休养之后,她的⾝体一天天康复,可她的心却随着那些绯闻,一天天的枯萎。
她体力不支病倒之后,什么人都来过医院——经纪公司的人员天天探望、唱片公司副总提花篮慰问、广告公司⾼层送来营养补给品、杂志记者带来歌迷慰问卡片。
该来的来过,不该来的——硬闯进病房想拍照的狗仔也来过了,那个人却连一封讯息都吝啬给予。
他忙着跟世界各地的女人约会,忙着物⾊投资商品,忙着稳固业界人脉,忙着打理他手中的超级巨星,行程排得満満,却是没有来医院探视她这一项。
“看,这是詹恩传给我的。”波妮将iPad转到她面前,屏幕上是一张刻意放大的照片。
照片里,姚易辰与一个⾝材修长的巴西女模,一同在造景浪漫的花园餐厅里共进烛光晚餐。
他们互相微笑凝视着彼此,仿佛世上只有对方最了解自己,眼神尽是信任与默契。
“听说这位年仅二十八岁的模特儿经纪人,与安格。姚观念与理念都很契合,詹恩还说,前几安天格吩咐他去帮忙挑选戒指。”波妮边说边直瞅着艾莉莎的表情反应。
“男人送女人珠宝,这很正常。”她強颜欢笑的别开眼。
“不是珠宝,是戒指!艾莉莎,醒一醒吧!安格。姚已经爱上别人,他不可能再回头,难道你之后想跟他搞婚外情,把自己努力得来的地位与名声都弄烂?”
艾莉莎垂下长睫,一动也不动地静坐静着。
半小时后便要登台表演,她的脑中却连一段歌词都记不住。
“波妮,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废话!当然是放弃、唾弃安格。姚,从今天开始活得像你自己,过你自己的曰子,别再为了向安格。姚证明自己,不断逼迫自己做一个十全十美的机械人!”
“那很简单,不是吗?”她抬起上了妆依然苍白的娇颜,笑容透明如涟漪。放弃,有时容易,有时却很艰难。要她放弃长久以来追寻的那个人,几乎快夺走她的呼昅与心跳。
但…诺克说得对,问题不是她坚不坚持,而是那个人根本不要她。
姚易辰不要她。
他的人生根本不需要她。
不管再如何努力,如何逼迫自己去做,用尽力气将自己推上最闪耀的舞台,他的目光也不会再停驻在她⾝上。
因为他已经有了别人。
即使没有别人,他也不在乎她。⾼烧三十九度,他漠不关心;住院休养,他连装模作样的探望都不屑做。
一个商品毁损了,商人至少该关心察看,而他却连这些都不愿做,彻彻底底将她排除在外,完全切断了与她接触的任何可能。
“艾莉莎?”波妮将手轻搭上她的肩,担忧地紧瞅着她。“你还好吗?”
“不好…我一点也不好。”她脸上流着泪站起⾝,拿起随⾝包包与一条泛⻩起⽑球的蓝格子围巾,就这样转⾝走出休息室。
英伦小天后从此销声匿迹。
斐济的度假小屋里,姚易辰单手枕在脑后,戴着耳机,反复聆听着熟悉的甜美歌声。
如果寂寞可以寄送,如果思念可以转售,我便能够逃离爱情的磨折…
无庸置疑地,她的歌喉非常完美,音质⼲净甜美,音域非常广阔,可⾼亢,可低昑,她的歌声有一种穿透力,字字句句充満感情,仿佛可以触动人的灵魂。她在写这些歌的时候,脑中想着谁?心里惦记着谁?
她是为了谁写下这些歌?又是为了谁,站上舞台⾼歌?她想唱给谁听?想证明给谁看?
Shit!又来了!他来这里就是要強迫自己放松,让自己彻底摆脫那些与他无关的问题。
她与诺克在一起又如何?她喜欢诺克又如何?这些与他何关?他为什么非拿这些问题来困扰自己不可?
扔在吊床上的机手又开始大响,姚易辰戴着耳机,什么也听不见,也不想听见。
他正在放假,除了蓝天大海,其余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艾莉莎爱着谁,她与谁正拥抱在一起,这些也彻底与他无关。
闭起双眼,姚易辰将脑中的杂绪排除,让环绕在耳边的甜美歌声,慰藉他紧绷的精神。
亲爱的,只因为你,我越站越⾼,而你的眼神为何越离越远?
这不是耳机內播放的音乐,而是他下载的机手铃声。
姚易辰倏然睁开幽深的双眸,恼怒地折腰坐起⾝,摘下耳罩式耳机,大手抓乱了一头坚韧的黑发。
他到底在搞什么?耳机里放着艾莉莎的专辑,机手铃声也是她,要是被别人听见,岂不是全都不打自招?
这样下去不行,他是来戒掉有关艾莉莎的一切,而不是让自己陷得更深。
“我得先将机手铃声换掉。”姚易辰烦躁地下床,重重踩着脚步,走向挂在度假小屋入口处的吊床。
“一百二十三通未接来电?”凤眸微微眯起,他瞪着机手屏幕,边思索着该不该回电,边抬起长指点开已经被塞爆的信箱。
寄件人是詹恩和简柏勋,他们转寄了一堆电子新闻…
“该死!”优美的薄唇爆出无数咒骂,姚易辰立刻按下快捷键。
“Boss,感谢上帝,你可终于回电了!”简柏勋的呐喊声从彼端传来。
“艾莉莎失踪是怎么回事?”姚易辰的胸口剧烈震动着,心脏狂跳,肾上腺素不断飙升。
“老天,你知道吗?现在整个伦敦都要炸开了!”简柏勋的口吻听起来快崩溃似的。“从两天前开始,艾莉莎就跟所有人失联,原本预订好的表演临时取消“Lord”赔了一笔违约金,后续还有一堆活动都延后…”
“我只想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是不是发生危险!”姚易辰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打断简柏勋。
该死的!依她的⾝价,她很可能被绑架,或是发生什么意外,那一个个⾼价聘请的保镳究竟在⼲什么?怎么可以让她⾝陷危险!
“噢不不不!你弄错方向了,我们已经确认过她的人⾝全安,事实上在闹失踪前,她有传几封简讯给助理,告知众人她很全安,还留了一张上机飞的自拍照…”
闻言,姚易辰烦躁得几欲炸开的一颗心,总算能够稍稍沈定下来。
“那么有没有人可以回答我,她究竟搭机飞上哪儿了?”反复做了几个深呼昅,姚易辰逼自己冷静。
“没人知道。”简柏勋给了简洁利落的答案。“她的经纪团队不知道,她的贴⾝助理也不知道,更别提她那个谎报的父亲。”
“谎报?”
“什么?原来你还不知道?”简柏勋故意用夸大的口吻嚷嚷,好引起他的內疚。“艾莉莎给的资料根本是骗人的,她父亲才不是什么商人,而是那个知名旅法的乐团指挥家艾伯特。”
姚易辰狠狠一愣。原来她的父亲是知名的古典乐指挥家,这也说明了为何她如此有音乐天分,又怎会如此有才华,原来都是良好的遗传基因。
原来…他对她这个人是这么陌生。
他只略略读过她的个人资料,那都是书面上冷冰冰的笔划,背后的实真度有几分,他连深入考究的心思都不曾用上。
“Boss,要是再找不到人,后续面临的可是数不清的违约金。”
“立刻连络“Lord”的律师团。”姚易辰冷静的下指令。
“所以你放弃找人了?”简柏勋颇是诧异他的回应。
“不,我一定会找到她。在我找到人之前,先让律师研究一下,怎么拖延那些赔偿问题。”
“我还以为你是要找律师来划分责任归属。”简柏勋更诧异了。
签订的经纪合约清楚拟定,假如艺人无故失联或是人私原因,造成“Lord”的损失,一切赔偿将由艺人自行负担,一概与“Lord”无关。
“你只要照我的吩咐去做,其余的不必管。”姚易辰冷着声说完,兀自收线。
他焦虑的来回踱步,寻思片刻,再次拿出机手,拨打艾莉莎的机手号码。
一如预料中的,她的机手关机。于是他改拨诺克的机手号码。
“哈罗?”诺克的背景声十分喧闹,沸腾的人声几乎快淹没他的声音。
“我是安格。姚。”姚易辰喉头一紧,強咽下一声咒骂。
“你也该打来了。”诺克讪讪地说。
“你知道艾莉莎在哪里?”他握紧铁拳,喉头呑动两下,又咽下一句脏话。
“不知道。”诺克笑笑地回答。
“她没跟你联络?”忍下想摔机手的冲动,姚易辰努力维持冷静。
“她没必要跟我联络,她想见的人不是我。”
姚易辰再也控制不住沸腾的脾气,对着机手低吼:“她跟你在一起!你应该知道她人在哪里。”
“你疯了吗?”诺克也恼火的回呛。“难道艾莉莎没跟你说,我跟她只是朋友?”
“我懂了,因为她失联,闹上新闻版,所以你想跟她撇清关系?”姚易辰冷笑,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拳揍扁这个混蛋!
“屎狗!”诺克飙骂。“安格。姚,你真是个混蛋!我跟艾莉莎只是好朋友,因为我爱的是男人,这样你懂了吗?”
姚易辰闻言一愣。
诺克。同性恋。艾莉莎。两人只是好友。
断断续续的讯息在脑中回荡,因为来不及消化而被切割成数个片段。
“她死心了,已经离开了,能够帮你赚大钱的艾莉莎已经不会再回来,你可以准备着手物⾊下一个投资。”诺克嘲讽的说。
“你知道些什么?”厘清他们两人的关系后,姚易辰迅速恢复理智,胸口依然剧烈震动着,因为激动,因为奋兴,因为说不出的満満情感。
“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来问我。”诺克准备收线。
姚易辰心口一悬,情绪激昂的低吼:“诺克,拜托你,我需要艾莉莎。”
“她无缘无故闹失踪,丑闻満天飞,艾莉莎已经完蛋了,你还需要她为你做什么?”
面对诺克的冷嘲热讽,姚易辰闭紧双眸,反复做了无数个深呼昅,然后坚定地宣告:“我需要她,不是需要她帮我钱赚,而是因为…我爱她。”
诺克沉默了。
“你必须帮我找到艾莉莎,我不能没有她,我需要她。”姚易辰苦笑,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的请求别人。
“已经太晚了,我比谁都懂艾莉莎,她是那么坚持的一个人,一旦真的放弃,那就是彻底放下了。”
“她放弃了,可是我还没,我不会放弃的。”
“是吗?”诺克替好友深感欣慰的笑了笑。安格。姚不愧是东方绅士,这么有男人味的真男人,难怪艾莉莎惦记了九年。
“诺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算我求你。”
“我只知道,艾莉莎一直爱着一个相差九岁的男人,而且长达九年。”
听出诺克话中别有玄机的暗示,姚易辰停住所有动作。
“你知道艾莉莎的中文名字吗?”诺克兀自说着。“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因为她告诉我,那个男人连她的名字都不晓得,总是用脏兮兮或丑小鸭喊她。”
姚易辰皱起眉心,总觉得这些称呼好熟悉,似曾相识…
脏兮兮。丑小鸭。九年前。
“安格。姚,九年前的你在做什么,你还记得吗?”诺克充満暗示的问话,仿佛从很遥远的异方传来。
“…”姚易辰握着机手,陷入了久远的回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