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确定早餐送到田圻炎手中,并且瞄见他咬下一大口后,傅冠雅就快闪走人。才不会呆呆留在原地,等他来抓咧。
不过,晚上肯定少不了他一顿逼问,问她⼲嘛不听话,偷跑去医院。
做了坏事的时候,⾝为家庭主妇,只能把家里打扫更⼲净,藉以讨好大老爷,多分一些注意力来夸奖她的尽责。
所以,她拖了地、擦了窗户、把桌面擦到会反光、书架里,不再散乱迭著书山…
做家事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等她吁口气,瘫坐沙发上时,已经快下午一点半。
“唔,又痛起来了…”人一闲,又感觉不适。“提醒我吃午餐吗?”
她只好从沙发爬起来,去厨房泡一碗面。
胃口虽然不好,她还是乖乖吃午餐。
电铃声,突然响起。
“回来了?”是田圻炎?
她摆下泡面碗,跑去开门。
门外,不是田圻炎,而是秘书杨士伟。
“夫人。”杨士伟很懂礼貌,向她颔首。他的⾝旁,跟着一个灰西装的中年男人。
“你要找圻炎吗?他人在医院,还没回来…”
“不,老板和我连络过了,他今天不会进公司,只吩咐我来拿些东西。”
“原来是这样,请进。”她退开,让两人进来,倒了两杯果汁给他们。
“他有没有跟你说,爷爷状况怎么样?”
“手术已经成功结束,目前转送加护病房,密切观察。”
她点点头,稍加安心了。
“他要留在医院陪爷爷,是吗?我需要帮他准备什么东西?”
“老板的机手、行动电源、笔电,他桌上应该有三份设计文件,再来是几套换洗衣物。”杨士伟一一细数。
“好,你等一下,我去拿。”傅冠雅二楼三楼跑,嘴里念念有词,就怕漏掉哪一样。
几分钟再下来,右手拎着小行李袋,腋下夹着文件,左手则是笔电、机手和行动电源。
“对,就是这些没错。”杨士伟清点一遍,老板的交代几乎样样不缺。
只剩最后一项。
“老板还交代了一件事,要我尽快处理好。”杨士伟与中年男人互视一眼,男人从公文包里菗出一份东西,递给她。
傅冠雅接过来,文件上的字体,跃入眼里。
离婚协议书——
立协议离婚书人如下:
男方姓名:田圻炎女方姓名:
兹男女双方因个性不合,难偕白首,无法继续共同生活,同意两愿离婚,并经双方协议內容…
她没有反应过来,一脸愣呆,抬起眸,看着杨士伟,再看向中年男人,最后再低头,视线落回手上文件,似乎很迷惑。
“为什么…给我这个?!”她问着杨士伟。
“夫人认识字吧?”不会要他一字一字解释吧?
“认识呀…”
“离婚协议书,代表老板要结束这段婚姻。”
结束…婚姻?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没办法回答你,我只是按照老板吩咐办事。”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唉。
她虽然跟杨士伟说话,却更像自问自答:“我跟他没有吵架呀,到昨天…都还好好的呀。”
“夫人…”即便是精明⼲练的杨士伟,处理起这种事,也毫无经验,看她脸上的震惊,他实在无法接下去细述那些离婚条件。
幸好,他带了律师,这种冰冷无情的条文式谈判,交给律师就好。
杨士伟的眼神乞求,律师接收到了,他清清喉,主动开口:“傅姐小,田先生开出几个离婚条件,关于赡养费部分,一个月十万块钱,外加信义区新建案房子一户,你签下协议书后,立即过户,管理费由公司支付。”
傅冠雅没回答,他们根本不确定她有没有听进去,只知道她的脸⾊逐渐变为惨白。
“不过,有附加条件,一,你有五个小时考虑,每过半小时,赡养费扣一万…你越早签名,金额越⾼。从现在开始计时。”
律师公事公办,真的打开机手,计算时间。
“二,超过五小时不签,房子直接取消,田先生会转为诉请离婚。恕我直言,我是建议他这么做,那可以为他省下不少金额,不用给予如此优渥的赡养费。”
“陈律师。”杨士伟示意他先不要再说了。
“傅姐小越早签,对她越有利。”陈律师不觉得自己严苛。
“这种事…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跟我谈?”她困惑,问向杨士伟。
就是没办法自己跟你谈,才推我入火坑呀!
他一定是无法和你面对面…
杨士伟很想这么回,但他不行,老板没命令的事,一个字也不准多嘴。
“我打电话问他…我不相信他要离婚…”傅冠雅本能要去拨电话,杨士伟晃晃机手,脸露遗憾…田圻炎忘了带出门。
她又放下话筒,额上几颗汗水,顺沿脸庞滑下,她没伸手去擦。
“那我等他晚上回来再问…”
“到那时,你的赡养费恐怕剩不到22k。”陈律师务实说。
“夫人,你⾝体不舒服吗?”杨士伟是第一个察觉她有些不太对劲。
“…什么?”她没听清楚。
“你不舒服吗?”杨士伟站起来扶她。
“肚子…有点痛…”她弯下腰,站不直⾝,手里仍紧紧握住那份离婚协议书。
“陈律师,快去开车!送她去医院!”杨士伟反应很快,直接把她横抱起来。
“呃?哦!”陈律师手忙脚乱掏出车钥匙,赶紧跑出屋外,发动车子。
杨士伟和她一起坐进后座,她冷汗直流,他也毫不逊⾊。
老板,你这次派的差事,不如调我去洲非盖部落!
躺在急诊室角落的床上,傅冠雅的情况,打完安胎针后,已经稳定下来。护士要她暂时留院观察几小时,要是没再发生问题,就可以领药离开了。
“让你太太多休息,不要提重物,不要奔跑,没事多卧床躺着。记得改挂门诊的时间,去妇产部检查。”
护士吩咐杨士伟,杨士伟哑巴吃⻩莲,没办法反驳,只能抹抹脸,九十度鞠躬,感谢护士大力帮忙。
“…要告诉老板吗?”杨士伟在床边坐下。
本来闭着眼的傅冠雅,对他这句提问,反应很大:“不要!”
“也许说了,事情会有转圜的余地。”他不相信老板听见孩子一事,还能狠下心。
“不会的,他离婚的理由,我好像明白了…”
在⾝体好痛、好痛的那时候,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失去意识,明明耳边很吵杂,却又像死寂无声。
苏幼容哀求他的画面、他抿嘴不答的模样,还有,浴室里,说起他的童年,话语里对爷爷的感恩-…在脑海中不断播放,一再重复。
她知道,他要离婚,要娶苏幼容,要爷爷安心。
她知道,他一定会。
因为,他是个心肠软的人。
爷爷这份恩情,他绝对会报,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不要害他留下遗憾。
她不要成为害他遗憾的元凶。
“杨秘书,协议书拿来,我签。”
傅冠雅淡淡说,口吻像极了…只是签一张信用卡签单。
杨士伟还想说什么,开了口,又闭上。
他没有权利揷手,他的任务,是带回一份签名的离婚协议书。
“再过五分钟,你的赡养费只剩两万。”陈律师太尽责,递出协议书,不忘猫一眼时间,精准报时。
“快签!”既然都决定离婚,能多一万是一万。杨士伟站在务实角度,为她谋福利。
只是,路过的小护士听见了片片段段,拼凑出一个悲剧故事,惨绝人寰、令人发指…
那床的男人,带着律师,来逼险些小产的妻子,签下离婚协议书!
“畜生。”
离院时,杨士伟与人擦肩而过,突然听到一声唾弃。
罢开始,以为是听错了,那两个字不是送给他的,但接下来更多的“畜生”在他所到之处,窸窸窣窣、窃窃私语,由背后传来。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现在已经千疮百孔,浑⾝是洞了。
“就是他,他对他老婆大吼,叫她快签离婚协议书!”
“看起来人模人样…没想到,心这么坏!”
“畜生。”异口同声的结论。
原来…
杨士伟总算明白自己顾人怨的理由。
一肚子心酸血汗,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呑。
傅冠雅也听到那些啐骂声,本来想替他澄清,他却头摇说不用,反正出了医院,谁还会记得呀。
他的脸皮已经练就厚如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坐上车,返家途中,她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害你被误会…”
“小事啦,别放心上,现在的你,关心小宝宝就好。”
她回以微笑,再沉默,抬眼,以祈求的眸光,望向杨士伟。
“…关于小孩的事,你不要跟他提,当做不知情,好不好?”
“我不觉得隐瞒老板,是正确的选择。”
她头低低的,双手摸抚平坦小肮“以后,他还能有其他孩子,我只有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