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期五到星期曰,新邻居都没出现,方雅歌几乎都要忘了有这个新邻居,到了星期一,她呵欠连连地跑去上班。
二弟和小弟都去上学了,只有已经上了大四的方夷则闲得没事⼲就赖在方雅歌家里不走,不过他也不会捣乱,只是倒在她家沙发上,手指不停地发简讯、看机手,一整天动都不动一下,饿到不行了就用机手叫外送,真是宅到不能再宅。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想生老病死都在这张舒服到不行的沙发上,可惜他这安度晚年的念头还是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给破坏了,外面有人在敲门,而且一敲起来就没完没了,好像不开门就会一直这样敲下去。
方夷则懒得跟他耗只好起⾝去应门,他一面发简讯一面往门口走,然后腾出一只手来开门,眼睛却还黏在机手屏幕上。
方夷则眼都不抬“找谁?”
对方的声音低沈好听“方雅歌在吗?”
方夷则头摇而且还是没有抬头“上班去了。”说完就要转⾝关门。
对方伸出一只手抵在门上“你是…阿则?”
方夷则拧了拧眉,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来,赶人的话刚溜到嘴边就被硬生生地呑了下去,他看到对方的脸后明显一愣,思忖了片刻后露出一个惊愕的表情来“小允哥?”
俞允露齿一笑“好久不见了。”
课上到一半,方雅歌的机手响了起来。
她瞄了机手一眼,是方夷则的名字,按了挂断键之后继续给讲台下三年级的小生学上课。
下课之后她本想回拨给方夷则,没想到机手只显示着电量不足就自动关机了,她连按了几下都没反应便收了机手,想着用办公室的电话打给大弟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只是她还没走到教师办公室就被一个急忙追上来的老师拦了下来“方老师、方老师,你班上有个生学忽然肚子痛得很厉害,情况好像很不好!”
方雅歌一愣,立刻就忘记了要打电话给大弟这件事。
那个生学似乎是吃坏了肚子,痛得脸⾊发白,刚刚追上她的音乐老师已经叫了救护车,而方雅歌⾝为班导师自然得跟着救护车到医院,在路上她又联络了生学家长。
赶到医院后方雅歌又脚步不停地一路跟到急诊室外,被拦下来时已经満⾝大汗,她看着孩子被送了进去,气喘吁吁地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很快地生学家长就赶到了,一上来就开始骂人,生学的⺟亲二话不说就先扑上来扯住方雅歌的头发“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方雅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回过神来那妇人已经被她的丈夫拉了过去,迟来的疼痛感席卷而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伸手一看,指头上有血迹,她的心一抖,腿双发软地坐回长椅上。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那女人就又开始大骂:“不负责任的垃圾学校,你们到底给我儿子吃了什么毒药害他进了急诊室,如果他有什么事我要了你的命!”
“老婆、老婆,你冷静一点,待会听听医生怎么说。”
“你别拉着我,让我去跟这个女的讨回公道!”
方雅歌听得心惊胆颤,腿双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连站起来逃跑都做不到,泪水莫名地在眼眶里凝聚,她看着自己被扯皱的服衣更是觉得委屈。
走廊上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那家长还在无理取闹地大声责骂着,围观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似乎在说这是个正宮抓到小三的场景。
那家长骂得累了就瘫在地上哭,哭没人性的学校、哭不负责任的班导师、哭自己苦命的儿子,好像此刻他们不是在急诊室门口,而是在太平间,不过骂归骂,她终究没有再冲上来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方雅歌坐在长椅上觉得脸上辣火辣的,因为痛也因为羞愤。
时间变得漫长而难捱,不知过了多久医生才走出来,告诉他们孩子并没有危险,只是单纯的食物中毒,但实际上是什么导致的还要等化验结果出来。
孩子的⺟亲听说是食物中毒后又开始喋喋不休,最后竟然还报了警,把学校的主任都找来了,负责人来了之后,方雅歌⾝上的重担总算是轻了些,但她的灾难并没有就此结束…医院的化验仪器居然出了问题!
其实经过及时的洗胃与治疗,生学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化验这个流程并不是必要的,只是孩子的家长将这件事报了警,一旦要求学校负责就必须有化验结果,才能知道生学是吃了什么东西才引发食物中毒的。
于是方雅歌和学校主任都被迫留在医院里,无奈地等待着维修工人检修化验仪器,而方雅歌也完全忘了独自留在家里的方夷则。
方雅歌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仪器居然修了夜一都没有修好,她又累又困,⾝上被生学家长抓出来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
昏昏欲睡之间她听到旁边值班的护士们在聊天“听说没?小儿科新来了一个帅哥。”
旁边的护士乙轻笑“小儿科的帅哥,几岁啊?是幼儿还是小生学?”
护士甲笑了一声“什么呀,是帅哥医生,听说是从芝加哥留学回来的呢,还是单⾝。”
护士乙提起了趣兴“第几手的消息?真的单⾝?不会是同志吧?”
护士甲哼了一声:“我的消息管道还有不可靠的时候?绝对单⾝,也绝对不是同性恋。”
方雅歌歪着头打盹,模糊之间听见她们提起了一个名字,而后她眉心一蹙,接着就缓缓地睁开了眼。
“俞允?这名字好奇怪…等等,该不会是那个医学界的⻩金单⾝汉、小儿科的宠儿,连续几期都是“好医生”杂志封面人物的俞允吧?天啊,真的会是他吗?”
听到俞允的名字时方雅歌彻底清醒了过来,不过在听到护士们对这个“俞允”作细节描述时又松了一口气。
⻩金单⾝汉、宠儿、封面人物,这些和她记忆中的俞允根本就沾不上边,方雅歌摇了头摇,嘲笑自己怎么听见和他同样的名字还会这么紧张,他们两人已经七年没有联系了,那夜之后她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直接跑到其他县市去上大学,而俞允似乎也没有找过她,直到大二的时候她才知道俞允出国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出国是为了什么。
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分就这样毁在夜一情上。
方雅歌不怪俞允,那晚会发生夜一情主要是因为自己,她不该怂恿俞允带自己回寝室,也不该买啤酒,出了事之后她也没有找俞允,她知道她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虽然俞允也有责任,但在方雅歌的记忆中,俞允是没办法承担这种事的,他自己就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又怎么能够对一个更幼小的生命负责呢?
回忆了一下当年的事,方雅歌彻底没了睡意。
走廊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叫涂铭的官警,据说他本来是刑警,后来因为犯了错被调职了,他也因为这个事件被迫守在医院里,现在正在打电话,似乎正在和另一边的人抱怨今晚这荒谬的案件。
方雅歌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凌晨四点!她突然想起还在家里等自己回家的方夷则,她夜一未归肯定要让弟弟们担心了。
方雅歌赶紧坐起来,看了旁边睡得很死的主任一眼,最后硬着头皮叫了叫对面的官警“涂官警。”
涂铭刚挂电话,朝她看过来“怎么了?”
方雅歌笑了笑“可不可以跟你借一下机手?我的机手没电了,想和家人报一下平安。”
涂铭很大方地把机手递给她,方雅歌赶紧拨通了方夷则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机手传来小弟⾼八度的声音“姊,你去哪了?再不联络我们,大哥就要警报了。”
接着是方应钟抢过了电话“姊,你知道今天晚上我们找了你多久吗?打了很多电话问了很多人…”
最后是大弟方夷则的声音,似乎离机手有点远“大姊没事?那快还我机手,还有一则简讯没发出去。”
方雅歌把来龙去脉说了一下,然后要小弟给自己送点吃的来。
挂断电话后她将机手还给涂铭,然后无精打采地倚在长椅上。
方锐宾还没来,化验结果已经出炉了,苦等了夜一果然没有让方雅歌失望,原来是这生学偷偷买了校门口小吃摊的米粉来吃才导致食物中毒,这下生学家长也没话说了,案子草草了结,和警方处理一些善后事项时方锐宾赶来了,他买了一份生煎包,递给方雅歌时还是热的。
方雅歌接过来摸了摸“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从公寓到医院还是有段距离,更何况这个时间很难叫到出租车。
方锐宾笑了笑,张大嘴巴刚要说话,一只手臂就从他⾝侧钻了出来,提着一杯豆浆直接伸到方雅歌的眼前“喏,加糖的花生豆浆。”这是方雅歌最爱的口味。
她愣愣地接了过来,视线越过方锐宾看了过去,接着看见一个人从方锐宾⾝后走出来,轮廓变得越发清晰。
这是个很⾼挑的男人,穿着浅驼⾊的⽑衣,衬衫的领子从领口翻出,紧贴着他起凸的喉结,他穿了条水洗牛仔裤,脚下一双浅⾊休闲鞋,打扮得十分居家,男人的头发又软又黑,更衬得他肤⾊偏白,略长的发梢延伸进规整的领口里。
这是她熟悉的肤⾊,是她熟悉的黑发,但那⾼挑精壮的⾝躯和神采奕奕的表情对方雅歌而言却是陌生的,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根本没有想到他会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抓着豆浆一动也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俞允反应不过来。
俞允靠近了几步,却在瞄到她的脸后脸⾊一僵,他攥了攥拳头竭力克制“方…”
方雅歌的眼珠动了动,仍旧没有说话。
俞允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她脖颈上那带有血迹的抓痕上,然后呼昅变得急促起来,足足过了一分钟,他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这就是七年之后他们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