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走,我要马上离开这里。”司徒筠目光对上向隆南,无血⾊的小脸透着冷意,坚定地说。
“姊姊!”周芝兰惊呼,没料到她竟会这么说。
“筠儿…”周鸿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
“筠儿,你确定你真的要走?你才刚清醒,你⾝上的剑伤穿胸而过,十分严重,剧毒也才刚解,这个时候不宜离开。”
向隆南不赞同地拧眉,再看了眼周鸿父女的反应;眼前这个倔強人儿,看来是不打算给她的家人任何弥补的机会。
“你不带我走,我自己走。”
司徒筠強撑起无力的⾝子,却在扯动右胸的伤口时痛得龇牙咧嘴,冷汗涔涔,重新倒回床榻。
“姊姊,你真的要走,不肯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吗?”周芝兰又气又难过,看着她不顾重伤的坚持模样。
“好,我带你走,但必须等三天后,等你伤势好一点再走。”
向隆南退一步承诺。以她目前过重的伤势,加上她失血过多,在此时赶路,只会让她的伤势加重。另一个原因,是他希望她留在炎帮,让自己的家人照顾几天;既然周家父女有心修补失去的亲情,他不希望她因一时的倔強而伤人伤己。
“你…”司徒筠虽不愿,但也明白无法凭一己之力离开,气闷地撇过头不语。
“筠儿,隆南说得没错,你受的这一剑伤得极重,好在没伤到要害,但对你⾝子造成的伤害,可不是那么容易治愈。就算伤口好了,你本⾝⾝子骨较差,势必得调养一段时间才行。”孙浩庭走到床畔,对着她劝道。
“孙大哥,你怎么会来?”司徒筠很惊讶在这里看见他。
“是碧瑶飞鸽传书,要我前来救你,不过我想碧瑶是多虑了。”孙浩庭一语双关。
司徒筠目光对上坐在床畔的向隆南,她的一只柔荑仍被他大掌握住,而他无意放手。
“好,我答应留在这里三天。三天后,你一定要带我离开。”司徒筠语气虚弱,但十分坚定。
“好,我答应你。”向隆南长指将她小脸上的发丝勾挑到耳后,低沉的嗓音透着温柔。
“姊姊,你一定肚子饿了,我马上去灶房叫人准备吃的。”周芝兰感激地看了眼向隆南,便离开去张罗了。
“筠儿,你先休息一下。爹晚一点再来看你。”
周鸿还有其它帮务要处理,加上大女儿摆明不想理他,只好先行离开,好在他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好好跟大女儿相处。
“你太多管闲事了。”司徒筠瞪着⾝旁的男人,不要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可不领情。
“眼下或许是多管闲事,可说不定曰后你会感谢我。你多休息,我还有事,等一下再来陪你。”向隆南大掌温柔地轻抚她的小脸,倏地起⾝,偕同孙浩庭一同离开。
两人信步在炎帮帮內走动,不少弟子经过,都对两人恭敬行礼后才离开。
“我没想到,依你凡事计较的性子,会主动揷手炎帮叛变的事,看来你对筠儿是真心的。”孙浩庭负手,揶揄⾝旁的好友。
“她亲口承诺成为我的人,这个代价够大,我才愿意蹚这浑水。”如果没有这个诱因,炎帮的死活皆与他无关。
孙浩庭一向冰冷的脸庞唇角轻扬,别有深意地瞥了眼好友。
“先是逼她成为你的贴⾝丫鬟,与你同床共寝,毁了她的白清;再逼她亲口承诺,心甘情愿成为你的人。我不得不说,让你看上的女子还真是可怜。”
一步一步走入他的布局,而且好友喜欢上一个人,也要逼得对方心甘情愿,真不知该说筠儿被好友喜欢上,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严伸这小子话太多了。”向隆南一点也不怀疑是谁出卖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严伸陡然出现,拱手向主子行礼。
“大少,已查到那晚的黑衣人果真是青桐门的赵少英所扮,她被大少打成重伤,现在还下不了床。”
严伸依着黑蝎毒,循线查到这种毒在青桐门被列为噤毒,此毒过于阴险,青桐门主严噤门下弟子使用,而这回使用此毒的却是门主的女儿。
“严伸,马上去见青桐门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就说这个仇本大少记住了,请青桐门好自为之。”
青桐门、金沙帮先后得罪他,这个仇他非报不可。
“是!”严伸衔命离开。
“得罪你向大少的人,即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门派,也要忌惮你的报复,我只能劝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孙浩庭叹了口气,劝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倒是你,三天后,是否随我回向云庄?”向隆南朝他笑得一脸威胁。
“这是当然。”孙浩庭这回可不敢再拒絶了。
房门由外被推开来,坐卧在床榻上的司徒筠看着这次走进来的是周夫人。
三天来,他们一家三人来回进出她的寝房,好在明天一切都结束了。
周夫人双手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即使面对一脸淡漠的司徒筠,脸上的笑容仍是不变,端着药碗在床边椅子上落坐。
“筠儿,喝药了。”周夫人舀起一匙汤药,喂进她明显不情愿张开的嘴里。
司徒筠因为伤的是右肩,因此这三天来全是由周家人喂饭、喂药,她即使再不愿,也是没有办法。
待周夫人喂完一碗汤药,见床榻上的人仍是如同这三天来一样,不愿跟她说上一句话;或者该说他们一家三口,她只愿意跟女儿说话。
“筠儿,我知道你恨我和你爹,但我仍感谢你愿意接受芝兰这个妹妹,更为了芝兰冒险前来救我们,而累及你自己受伤。”
周夫人见她仍是垂眸不语,苦笑地再说:“当年你娘和你爹因一时的赌气,两人皆拉不下脸来;你爹因为心烦而上青楼认识了我,你娘知道后更是不肯原谅你爹。直到你出世后,两人的感情也降至冰点,最后你爹更为了负责任,打算迎娶已有⾝孕的我进门,此举终是造成两人再也无法挽回的局面。在我嫁入炎帮的那一天,你娘不留只字词组,毅然絶然地带着你离开,从此音信全无。这几年,你爹的个性改变了很多,他始终没有忘记你们⺟女。”周夫人瞧了眼面前仍是无动于衷的清冷容颜,只能再尽力劝说。
“筠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诉你,你爹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只有你娘。他时常在睡梦里或是酒醉时叫喊着你娘的名字。八年前,当他找到你时,你娘已经过世,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在见过你回来后,整整醉了三天,嘴里直哭喊着你娘的名字。筠儿,给你爹一个补偿的机会好吗?他是真的很关心你,别让你娘的遗憾再发生好吗?”
周夫人话一说完,留给她冷静思考的空间,端起空碗离开。
司徒筠在周夫人离开后,这才抬眸细瞧这间寝房。这间寝房是她那不愿意承认的爹为她所准备的,每曰派人定时打扫,等候她随时回来住。
她思索着周夫人的话,脑海里却想起娘亲在夜里委屈落泪,又怕她看见的模样。
从小,娘就不爱提有关爹的事,是娘死前才将所有的事告诉她。
娘多年的怨恨、无奈,还有对抛下她的歉疚,她全一古脑儿移转到爹⾝上。或许周夫人说得没有错,娘的遗憾是来不及弥补了,可她和爹之间却还有时间,端看她愿不愿意而已。
“筠儿,爹在大街上买了好吃的豌豆⻩,你要不要尝尝?”
周鸿推房开门,天生大嗓门的音量开心地传来,⾝后跟着一脸笑意的周芝兰。
“姊姊,尝尝看吧,这豌豆⻩可是我们这里有名好吃的,爹特地亲自去买回来给你吃。”
周鸿将豌豆⻩装成一小碟,亲自递到大女儿面前,耝犷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我不想吃。”司徒筠无视眼前父女两人的笑脸,冷冷地拒絶。
周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壮硕的⾝形颓丧地离开床边,将豌豆⻩放到圆桌上。
“姊姊,爹这三天来一直心花思讨好你,你一点都感受不到吗?”周芝兰看不下去了,不忍再看到爹失望的神情。
“我并没有叫你们讨好我。”司徒筠仍是冷漠回应。
“姊姊!”周芝兰气得大吼。
“芝兰,不准对你姊姊大吼大叫,你姊姊不想吃,我们别勉強她。筠儿,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出去了。”周鸿朝大女儿強扯出一抹笑,拉着气愤的小女儿离开。
周鸿父女走后,没多久,换成向隆南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司徒筠突然很想将房门给锁上。这些人来来去去,要她怎么好好休息?
向隆南黑眸对上她不悦的明眸,再看了眼桌上那一小碟豌豆⻩,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看来周帮主又为了讨好你而准备了糕点。前天是糖炒栗子,昨天是栗子糕,今天是豌豆⻩,不过全都被你拒絶了。”向隆南端起桌上的豌豆⻩,来到床畔椅子上落坐。
“你答应过我的,明天一定要带我离开这里。”司徒筠可不准他反悔。
“当然。我已经把你让给周家人照顾三天了,之后你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了。”黑眸灼热地注视着她,话里别具深意。
司徒筠不自在地避开他火热的目光,直到唇边碰触到一块软凉的东西,她垂眸一看,竟是豌豆⻩,秀眉不悦地蹙起。
“我不…”才一张嘴,即被塞进一块豌豆⻩,司徒筠气恼地瞪着他,才想吐出来,却被他大掌撝住。
入口即化的豌豆⻩,在她嘴里化开,凉甜的滋味弥漫在她舌尖。
“好吃吧?这可是你爹专门为你买来的。”确定她吃下了,大掌这才放开,含笑黑眸对上她的瞪视。
“我从不知道大少你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她语气冰冷,神情更冷。
“别人的闲事,我没趣兴;但你是我的人,只要有关你的事,我就很有趣兴。”向隆南笑开了一张俊脸,无视她的冰冷。
“我累了,想休息。”不再搭理他,想躺下床休息。
向隆南连忙轻扶她⾝子,帮她调整好枕头。
“明曰一早出发,我会事先通知周帮主,就说你在路上想吃糖炒栗子、栗子糕、豌豆⻩,请他先准备好。”向隆南黑眸掠过一抹论光,笑着说。
“你…”原本闭目的司徒筠倏地睁开眼,狠瞪了他一眼,随即不再理会他,偏过头去。
向隆南转头朝房门外望去,周鸿壮硕的⾝形伫立在门边,一脸激动,朝他颔首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