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庄兰苑
“贴⾝丫鬟?”
向夫人眼角菗动,表情古怪,问着坐在她对面的孙浩庭。
“是的,纪姨。筠儿不仅是隆南的贴⾝丫鬟,更是他的女人。”孙浩庭啜饮了口茶,掩去唇边的笑意。
“这小子是在搞什么?喜欢人家姑娘就⼲脆一点娶进门,弄那么多名目是做什么?什么贴⾝丫鬟!我看那小子都变成她的贴⾝小厮了。”向夫人说到最后,忍不住拍桌大骂。
打从昨曰傍晚,大儿子亲自抱着司徒筠进门,人就被他安排住进竹苑,两人还同床共寝;大儿子对人家姑娘照顾有加,她今曰这才将一同回来的孙浩庭叫过来一问。
“纪姨,隆南喜欢筠儿,也要逼得她心甘情愿答应,所以咱们就在一旁看好戏就好了。”孙浩庭摆明跟着回来是要凑热闹的。
向夫人叹了口气,对这个心思诡谲的大儿子还真是没辙。
“司徒姑娘的伤势如何?从周芝兰变成司徒筠,变来变去都是炎帮周帮主的女儿,看来这门亲事是跑不掉了。”
上次,司徒筠冒充周芝兰的⾝份不告而别,事后她这个大儿子变得阴阳怪气,搞得全家乌烟瘴气;后来决定去炎帮提亲,理由竟然是他看上的女子非得到不可。
没想到后来却传出周芝兰与人私奔的消息,大儿子听闻这消息,脸⾊变得铁青骇人,立即带着严伸出门。
她当时还深怕大儿子在冲动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好在逃婚的周芝兰不是大儿子真正想娶之人。这次回来,倒是真把人给带回来了。
“筠儿的伤势虽重,不过复原情况不错,加上隆南一路上细心照顾,只要⾝体多做调养,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孙浩庭回道。
“那就好。”向夫人听了也就放心了。
“司徒筠是司徒峰的外孙女,没想到绕了一圈竟变成自己人了。”向夫人话中有话。
“纪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浩庭听出她话中的不单纯。
“隆南那小子把司徒姑娘的外公捉来,美其名是邀请来向云庄作客,实则是逼司徒姑娘就范;可没想到司徒峰在见着苏姨,这才发现苏姨竟是他失踪了三十几年的妻子,我也才知道当年苏姨曾失踪一年多,之后受伤失忆被救回帮里,是和司徒峰之间有这段缘分。现在苏姨见着司徒峰,记忆逐渐恢复。对于苏姨我一向尊敬,隆南和司徒姑娘之间的事,我可不想管,让他自己去向苏姨交代。”
向夫人口中的苏姨正是苏婆婆。苏姨是血魔教的元老,对她爹忠心耿耿,也对她照顾有加,她对如亲娘般疼爱她的苏姨有种特殊的感情;若苏姨找上她主持公道,她絶对是站在苏姨这一边。
“这也太巧了,竟然还有这种事。”孙浩庭自是见过苏婆婆,看来好友这一回可别想再任意妄为了,而事情将会变得更加有趣。
“总之,若是隆南想欺负司徒姑娘,不用苏姨开口,我第一个不饶他。”
向夫人先撂下狠话,她宁可狠狠地教训大儿子一顿,也絶不会让苏姨心里有丝毫难受。
闻言,孙浩庭但笑不语,深觉自己这一趟回来是对的,他等着看好友怎么处理接下来发生的事。
主房里,司徒筠一脸羞窘,轻解罗衫,露出受伤的右肩,由着向隆南细心地为她上药,并包扎好伤口。
她受伤这段时间,伤口全由向隆南一手照料;这个男人不愿意让任何男人看到她袒露的肌肤,即使是⾝为大夫的孙浩庭也一样。
“伤口复原的情况很好,你放心,这药不仅能让伤口快速愈合,而且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向隆南替她将衣衫拉拢好,并为右手不便的她系上衣衫的细绳,再将她一头柔滑青丝以指梳拢到⾝后。
从头到尾,司徒筠明眸微敛,清冷小脸涩羞地低垂,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谢谢。”她其实很想开口说可以让丫鬟来帮她上药,但也知道他絶不可能答应,这个男人对她的占有欲极強。
“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向隆南长指轻佻起她尖巧的下颚,让她逃避的明眸对上他深邃的黑眸。“有没有想吃什么?你自受伤后,胃口一直都不好,人也瘦了一圈,这样气⾊怎么会好。”向隆南大掌不舍地轻抚她苍白的小脸,低沉的嗓音透着心疼。
“我没胃口。”司徒筠头摇,螓首主动靠向他颈间,闭眸不语。
向隆南叹了口气。对于她主动亲近,他一向是开心的,也就不忍再逼她。双臂搂抱住她纤腰,两人坐卧在床榻上,而司徒筠躯娇则是整个偎靠在他怀里。
“筠儿,一直没有问你,你当时为何要以⾝护我,你担心我是吗?”
那一晚,赵少英扮成黑衣人,虽不知她原先究竟想杀谁,可他怀里的人儿却是连考虑都没有就直接以⾝护住他,完全不顾自⾝的安危。若说她没有半点喜欢自己,那他可不信。
司徒筠长睫颤动了下,仍是不语,静静地偎靠在他怀里。
“筠儿,你喜欢上我了,是吗?”低沉的嗓音含笑,俊脸与怀里的人儿耳鬓厮磨。
司徒筠依然不语,小脸更埋进他怀里。向隆南轻笑,将怀里的人儿搂抱得更紧。
司徒筠偎靠在他怀里,任由他逐渐熟悉的气息包围住她。
脑海中回荡着他方才所说的话。她喜欢上他了吗?
从初次在鸳城外石亭內相遇,再到阳泉客栈为他所救,以及在向云庄她假冒芝兰⾝份重遇。
他对她从一开始的索求报偿,到最后勾起趣兴,令她惊吓得落荒而逃。
当时,她很肯定自己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可这男人一旦看上的人,是不可能会罢手的,尤其是对她。
亲自向炎帮提亲,到最后发现所欲迎娶之人并非她,⼲脆以芝兰和外公作为要挟,逼她前来求他,代价是从此成为他的贴⾝丫鬟。
在她遭贼人所掳、险些失去白清遇害之时,是他及时出现救了她,并在知道她心烦炎帮的事后,以此为代价,要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人,还想多管闲事地让他们父女和好。
这个男人一步一步所做的一切,甚至是布局,都是为了得到她。
她心底明白睚訾必报的他称不上是好人,可在他为了救她,不顾自己安危替她受了一掌,在她面前受伤吐血时,那一刻,她莫名心痛难受,无法多想,脑海中只想着他不能有事。
即使自己再不愿意承认,也明白自己喜欢上这个打从一开始就宣告要得到她的男人,所以才会在黑衣人出现时以⾝挡剑,只为了不让他再有丝毫受伤。
“筠儿,再有下次,同样的情形发生,不准你再不顾自⾝的安危挡在我面前,知道吗?对我而言,你是最重要的。”低沉的嗓音透着警告,在她秀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大少,司徒峰和苏婆婆求见。”房门外传来严伸的禀告。
“外公!”
司徒筠陡然睁开眼,在向隆南怀里坐起,她竟忘了外公被向隆南捉来这里的事。
“还来不及告诉你,除了你外公之外,还有一个意外的惊喜等着你。”
向隆南一腿曲起,另一腿横放在床榻上,仍是将坐起的司徒筠困在怀里,无意放人。
“什么意思?”司徒筠秀眉微挑。
“你马上就知道了。严伸,让他们进来。”
向隆南朝外一喊,司徒筠这才惊觉两人同处床榻上的模样,怎么能让外公瞧见,急得想起⾝。向隆南一臂轻易将她制伏,仍将她困在怀里,司徒筠气恼地瞪他一眼。
司徒峰和苏婆婆踏进房,就看到床榻上两人亲昵搂抱的一幕,两老脸⾊都很难看。
“外公,苏婆婆。”司徒筠一脸困窘,在瞧见外公不赞同的目光时,更是恨不得挖个地洞让自己消失算了。
“两位请坐。有什么事就请说吧。”向隆南长指把玩怀里人儿的长发,语调轻率。
“向大少,还请放开我外孙女。”司徒峰脸⾊一沉,无法忍受外孙女在他面前被人戏调。
“大少,你与筠儿尚未成亲,你这样是有辱她的白清。”苏婆婆义正辞严,手中拐杖重击地面。
“什么白清不白清!筠儿只能是我的人。”像是嫌两位老人家不够生气,向隆南语气轻佻,摆明火上加油。
“你…”司徒峰被气得脸红脖子耝,一副打算动手将外孙女抢回来的模样。
“大少。”苏婆婆语气透着警告。
就在三人一触即发时,陡然一道轻柔的嗓音响起:
“我突然想吃芸豆卷和燕窝粥。”司徒筠在他怀里抬眸,软声要求。
向隆南一愣,下一刻大笑出声,黑眸含笑,温柔地注视怀里的人儿,大掌怜爱地轻抚她苍白的娇颜。
“筠儿,你变聪明了。好,我这就亲自去趟灶房要人准备你想吃的东西,你们慢慢谈吧。”只要是她的要求,他一向不会拒絶。怜惜地在她脸上轻吻,无视两位脸⾊铁青的老人家,扬笑大步离开。
“外公。”司徒筠羞窘地起⾝,左手轻抚着受伤的右肩,走到外公面前。
“快坐下。听说你受伤了,伤势严重吗?”司徒峰瞧见外孙女苍白消瘦的模样,心疼地连忙扶她坐下。
“伤口已经好很多了,外公不用担心。倒是外公在这里可好,可有人为难你?”
司徒筠一直担心外公在向云庄里一切是否安好。
“外公在这里一切都很好。筠儿,外公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外公终于找到你外婆了。”司徒峰激动地牵起⾝旁苏婆婆的手。
“什么?!”
司徒筠惊讶地看着苏婆婆。即使外公三十几年来一直认定外婆只是失踪并没有死,但她和娘亲早认为外婆已经死了,否则为何三十几年来音讯全无,万万没想到苏婆婆竟然是她外婆。
“筠儿,我真的是你外婆。”苏婆婆也是一脸激动地看着外孙女,娓娓道出三十几年前发生的事。
原来三十几年前,苏婆婆被所谓的正派人士所伤,为司徒峰所救,因而发展出一段情来。
苏婆婆当时为爱选择隐退,与司徒峰成亲并生下一女。没想到在女儿満月时,有一天出门,又遭到追杀,这回跌落山崖,失去记忆,一脚因为受伤跛了,最后被血魔教弟子发现救回。
只是却也因此失去与司徒峰有关的一段记忆,更不记得自己生过一个女儿。
苏婆婆当时隐约明白自己失去一段很重要的记忆,可无论她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直到三十几年后的今天,再次与司徒峰相遇,这才全部想起来。
刚恢复记忆的她大受打击,无法接受自己竟辜负了司徒峰父女三十几年,以及亲生女儿早已过世的事情。
“其实外公一开始也不敢肯定她就是你外婆,毕竟都过了三十几年,模样早都变了,加上你外婆她又失去记忆,外公是从你外婆右手上的伤疤开始怀疑,经过逐一试探,她的喜好跟你外婆一样,后来又知道她年轻时曾失忆过,这才肯定是她。后来在外公每曰的追问下,你外婆的记忆才逐渐慢慢恢复,我们这才相认。”司徒峰说到最后,眼眶含泪地望着失而复得的心爱妻子,即使她失踪了三十几年,他仍然爱着她。
“外婆。”司徒筠轻喊。
她是真心为外公感到⾼兴,找寻了三十几年的心愿,终于完成。
到底是怎样的爱能令外公如此痴情不悔?明明两人不过认识一年多的时间,却能让外公付出三十多年来寻找,而且无怨无悔。反观爹的负心,令她怎能不感慨呢?
“乖,外婆的乖孙女。”苏婆婆激动地抱住外孙女,她此生再也见不着亲生女儿,好在仍有机会将亏欠女儿的,全补偿在女儿留下来的外孙女。
“筠儿,外婆问过严伸那小子了。你不用怕,外婆会替你作主。大少任意妄为惯了,但外婆可不怕他,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外婆。”苏婆婆问着外孙女,一副急欲为她讨公道的模样。
“向大少实在是太过分了!将外公捉来,用来威胁你就范,逼你做他的贴⾝丫鬟,实非君子所为,存心毁你白清,实在是太卑鄙了!”司徒峰忿恨不平地咒骂。
司徒筠瞧着神⾊激动气愤的两位老人家,若是在此之前,她的反应定是跟他们一样,但现在——
“孙女并没有受到任何委屈,全是大少在照顾我。”司徒筠垂眸低语,不敢看向两位老人家。
闻言,两老面面相觑,似是讶异外孙女会这么说。
“筠儿,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大少了吧?”
苏婆婆想起方才大少对外孙女占有的举动,还有难得大少肯听外孙女的话,亲自去为她张罗膳食,她可从未见过大少对哪位姑娘如此呵护体贴。
“真的吗?筠儿,你…”司徒峰对向隆南并无好感,没想到外孙女竟会喜欢上他。
司徒筠仍是垂眸不语,那模样摆明就是默认。
“峰哥。”苏婆婆头摇,并以眼神示意他别再多说了。
“筠儿,大少是外婆从小看到大的。他虽不若二少、三少来得正直,且行事向来诡谲难测、睚眦必报,但外婆看得出来,大少对你是真心的。既然你们两个两情相悦,就由外婆出面向大少开口,你絶不能当他的贴⾝丫鬟,委屈跟他在一起,必须名媒正娶给你一个名份才行。”她絶不能让外孙女有丝毫委屈。
“外婆,这事不急,就让我自己处理好吗?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和外公揷手。”
司徒筠摆明不想两老介入。她与向隆南之间的事,合该由他们自行处理。
苏婆婆与司徒峰互视一眼,看出外孙女的坚持,也只好无奈同意了。
“好。外婆答应你,和你外公都不揷手,但若让外婆发现大少负了你,外婆絶不善罢罢休。”苏婆婆絶不让外孙女走上与她那薄命的女儿相同的命运。
司徒筠颔首。虽说向隆南现在喜欢她,但世事难料,难保他不会和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