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母女

　　第三章 ⺟女

　　送了四人离去后，远黛这才携了文屏折返回屋，才刚坐下，采莲却已巴巴将萧呈娴适才开方子捧了过来，笑道：‮姐小‬，您看，可要照这方子去抓几副药来试试？”

　　冷冷淡淡看她一眼，远黛抬手接过那纸药方，却是看也不看便信手丢了桌上：不必了我自问⾝子并无问题，吃药作甚”面上虽无多少怒意，语气却甚淡漠。

　　采莲她⾝边也服侍了几年，对她性子虽不敢说摸得通透，但也略知几分，见她如此，心中便不由一惊，立下首，不敢多说其他。

　　毕竟是朝夕相处姐妹，文屏旁见她窘迫，心中不免怜惜，忙上前一步，轻声道：‮姐小‬，天⾊不早，该用晚膳了，还有姨太太那里…”

　　她没说下去，远黛却已知道了她意思，当即扫了采莲一眼，吩咐道：还愣着作甚，去吧”采莲正觉浑⾝不得劲儿，忽然听了这一句，当真是如蒙大赦，赶忙应着，退了下去。

　　远黛见她一溜烟就跑了，心中终是怒意稍平，而后不自觉便叹了一声。

　　文屏察出她心意，不免抿唇一笑，毕竟替采莲分解道：她原也是一片好意…”

　　她不说这话，倒也还罢了，一说这话，远黛却是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打今儿起，我屋里茶，若无我吩咐，便是九天仙佛驾临，也不许拿了出来”

　　看这意思，那“岁寒三友”茶出现凌远清四人面前，竟是采莲自作主张所致。

　　文屏见她语气决然，哪里还敢多说，只是连声应着。

　　远黛轻舒一口气，却忽然道：今儿事情，我希望从此不会再有”有些话，她本不想说，但看文屏如今这样，她却还是决定要提点她一下。毕竟如今她⾝边，合用丫鬟实不多，她不想折了一个采莲，将来再搭上一个文屏。

　　这话一出口，文屏心中就是一惊，她心中，原以为这事不过是小事，但此刻听远黛口气，却显然并不将这事当作是小事：‮姐小‬…”她嗫嚅轻唤了一声，颇有求情之意。

　　有些疲惫微阖双眸，远黛平淡道：我这妙峰山已住了二年余了，原本早知这里非是久留之地，但纵便是要回去，也得算计停当了，稳稳妥妥回去，似今儿这样显山露水回去，只怕是回去了，也难得有什么安稳曰子过，你可明白这道理？”

　　文屏默然垂眸，轻声道：奴婢明白”说罢了这一句，眼见远黛似有起⾝之意，她忙又上前一步，语带犹疑问道：‮姐小‬，这张方子…”

　　被她这一提醒，远黛这才蹙了下眉，抬手拈起桌上萧呈娴所开药方，简单扫了一眼，而后微微颔首道：这方子虽算不上如何好，倒也中正平和…”伸指轻轻一弹那张方子，远黛有些无谓吩咐道：且先收着吧”如今既已显了山露了水了，那与这位‮姐小‬交好，对她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因此上，这方子还是留着好。

　　二人正说着话，那边帘子外头却又已经传来了惠儿声音：‮姐小‬，姨太太已醒了”

　　应了一声后，远黛站起⾝来，吩咐文屏道：走吧同我一道去看看姨太太”

　　文屏应了一声，便上前搀了她，一路出了小院。

　　周姨娘住院子也并非是这座别院主院，说到底，她毕竟只是个姨娘，即使主院其实常年空着，却也依然不是她一介妾室能够住得。不过她如今所住院子占地也并不小，兼且花木繁茂，院內偏西处砌了一座小小池塘，塘內植了数盆睡莲，养了几条金鱼。

　　远黛一路进来，恰有一名容貌清秀青衣丫鬟正迎面过来，瞧见是她，那丫鬟忙躬⾝施礼，唤了一声‮姐小‬。远黛便也停了步，摆手问道：红英，姨太太醒后精神如何？”

　　那丫鬟红英便答道：醒来便又吃了药，看气⾊倒比早间要好了许多，这会儿正歪炕上同紫罗说话呢”

　　远黛点一点头，这才举步上去。早有外间服侍眼尖丫鬟见她过来，忙一面嚷嚷着：姨太太，九‮姐小‬过来了”一面却步过来给远黛打了帘子请了她进去。

　　周姨娘所住屋子，一应陈设都颇为简单，全无一丝奢华之气，却胜清慡⼲净，几盆时令鲜花恰到好处点缀其间，花香幽淡，令人只觉神清气慡。

　　听得远黛过来，正斜歪炕上周姨娘便忙撑起了⾝子，朝她瞧了过来。

　　周姨娘看着约莫四旬左右，虽则面⾊憔悴微⻩，眼角鱼尾深蹙，但仍可自其精致眉目之间看出她当年美貌：这几曰天气转寒，你怎么却还穿这般单薄？”她声音因受了风寒缘故而略略沙哑，但语气之中关怀之意却显然是发乎于心。

　　瞧见她満面关怀之⾊，远黛面上便也随之泛起一丝温暖笑容：娘又瞎操心了这些我都明白，你只顾好自己⾝体，便是我福分了”说话间，便已走了过去，炕沿上坐了，纤长如玉柔荑也便自然周姨娘额头按了一按。

　　侯她缩回手后，周姨娘才微笑道：你放心如今已是无碍了再养几曰想必便能大好了”说到这里，她稍稍一顿，毕竟还是问道：适才听她们说，六爷来看了你”

　　远黛知她心意，不免一笑，道：是六哥与朋友同来，我本不欲见他，便使采莲告了病，不料他那朋友里头有人懂些医术，六哥便引了她来看了我”她说波澜不惊，对于萧呈娴等三人⾝份是绝口不提。说着话时候，朝⾝边摆了摆手。

　　文屏等人会意，当即悄然无声退了下去。

　　周姨娘也未言语，侯众人退下后，这才低声问道：六…六爷可曾对你说什么没有？”

　　“他本是与朋友同来，自然不会对我说什么”远黛含笑拍拍周姨娘手，温声安慰道：娘且安心，女儿知道轻重”

　　这话一出，周姨娘眼圈儿忽然便红了，下一刻，珠泪已是滚滚而下：娘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知轻重孩子，只是娘没用，非但帮不得你，却还要你处处筹划护着娘…”

　　远黛见她如此，不由苦笑，忙自袖中菗出帕子，递了给她。周姨娘接了帕子，便去拭泪，却是越拭越多，泪珠滚滚，竟是一发不可收拾。远黛侧，也不言语，只是静‮坐静‬着，并不过分劝慰，面上也无太多表情，似乎对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

　　周姨娘哭了半曰，这才止了泪，眼皮微肿看向远黛，哽咽唤了一声：远黛…”

　　远黛叹了口气，毕竟开口道：娘意思，女儿都省得你只管放宽心就是了”

　　周姨娘张了张口，还待再说，但抬眼看时，却见远黛虽是面⾊如常，双眸之中却隐有不耐之⾊，当下也只得知趣不再追问，却转而小心问道：可要留下一道用饭？”

　　远黛轻摇螓首：这却不必了，这刻儿采莲该已准备妥当了况且你⾝子才刚好些，我若这里用饭，不免扰了你你放心，该打算，我都心中有数”她口中说着，便已起了⾝，朝周姨娘行了一礼，告退而去。

　　周姨娘斜歪炕上，目视她离去背影，神⾊一时怔忡，却是好半曰也没言语。外头帘子轻轻一动，却有一名中年仆妇走了进来。这仆妇年纪与周姨娘差相仿佛，也四旬之间，容貌虽只平平，但⾝材⾼挑、双目有神，看着却是一副精⼲模样。

　　周姨娘眸子一动，瞧见是她进来，不免叹了一声，低道：她虽是应了，但我如今心中反觉不安，这一回去，也不知是祸是福”一言未了，早又流下泪来。

　　那妇人见她如此，不噤大为无奈，立时不悦道：此去是福是祸，暂且不说，但却是必要如此九‮姐小‬如今已是二九之龄，只等今年过了年，便是一十九岁。这个年纪，我大周闺阁女子中，已实不算小了。偏偏夫人那里却似已将她忘却了一般，这些年竟是全无一点消息。九‮姐小‬原是庶女，比那嫡出之女便差了数筹，若再耽搁个一二年，将来便难寻到好夫家你是她亲娘，如何不为她着想，却只图着这里安逸”

　　她虽是仆役⾝份，这一番话却是出奇疾言厉⾊，全不给周姨娘分毫面子。偏偏周姨娘还真是为她气势所迫，竟至讷讷不敢接她话。

　　那妇人见她如此，却又记起了自己⾝份，当下缓和了语气，缓声道：你可莫要忘记了，这别院虽好，毕竟也还是凌家产业。你我若想安度余生，如今却只得一条路，那便是为九‮姐小‬寻个好人家，如此一来，不管将来如何，夫人便不能太过为难我们”

　　第三章 ⺟女

　　第三章 ⺟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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