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听到苏轼这么说脸更红了,他只好将桌上的礼单放到怀中,这才开口说道:“王爷,是这么回事。我岳父正是⾼邮的县令徐良,这礼单也是岳父让我來送给您的。您离开⾼邮之后,我便离开⾼邮去拜了恩师,新皇登基之后我就随恩师來到京城。就在前几ri,岳父找到我,请我通过老师來求王爷帮个忙。”
“这圈子绕的,他怎么不自己來找我?”王旁问道。
“岳父也曾來过几次,但王爷都沒见,那是王爷出征之前的事了。当时他想从郡王手中接点活,是和祭祀有关的园林修葺的事。”
王旁听到这,停下筷子。他着秦观暗想到:今天怎么都是皇家祭祀的事?隐约想起,当年徐良就找过王旁,说是想接这活筹款的事。王旁对徐良说让他按照正常流程手续去做,莫非这里出了什么问題?
秦观王旁着自己,又接着补充说道:“实不相瞒,岳父捐官之前也是商人,但一人地方官比不得当年收入,他这人也并非刮地三尺的贪官。所以,他就想还通过郡王接一些皇家的活。但新皇如今搞什么招标,而且都是沈学士主持,就连郡王都沒拿到这些活。所以…”
苏轼这会也听了半天,他秦观呑呑吐吐,催着问道:“所以什么?皇家的祭祀早就结束了,你岳父沒接到活,正好可以踏踏实实去做一任地方官嘛。”
秦观十分难为情,苏轼的话他不好反驳,更何况如果不是自己媳妇一个劲儿的和自己闹,岳父这事他肯定不想管。
王旁说道:“所以,你岳父并不知道郡王拿不到这些活,而是给了郡王很多定金。到现在都开chun了,即沒做这些活,也拿不回那些定金。对吗?”
秦观见王旁说的一点都沒错,诧异的问道:“王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苏轼说道:“少游啊,我说你是一点都不了解王爷。第一,沒有他不知道的事;第二,你这事根本就是多余说,他不会管。”
秦观一脸的无奈:“我也知道是岳父糊涂,可耐不住內人整天唠叨。反正,我是來过了,也和王爷说过了,至于王爷管不管这事,那跟我也就沒关系了。”
苏轼笑道:“那我也带你來过了,以后不能说为师不管你的事叻?”说罢他转头着王旁说道:“贤弟,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來了吧?受人之托无奈之举。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我可是中这生学的才学,才答应带他來的啊。所以,贤弟你管不管这事不用我的面子。”
这话说的苏小妹掩口偷笑,自己这哥哥还真够自作多情的。王旁的脾气她再了解不过,他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他不想做的事也不会去谁的面子的。
王旁也面带微笑说道:“子瞻兄你放心,管与不管都不重要。少游啊,你回去告诉你岳父,这事我帮忙了。回头我就弹劾他私收贿赂,以权营私…”
他的话还沒说完,秦观一个劲的摆手:“万万不可,那可是皇亲国戚,再说我这岳父又胆小,好不容易才捐个官做。”
“你岳父该不是让我爹帮着去找郡王要债吧?”童贯听不下去,不満的说道。
“小孩子,不要多话!”王旁说了一句童贯,随即着秦观,似乎也不需要再问什么,童贯问的已经很直接了。
“不是,不是!”秦观解释道:“是这样,岳父为了筹措给郡王的银两,所以将房产抵押给了行银。这钱要不回來了还是小事,但若是半年之后还不上行银的款,那可就连房产都沒有了。眼这半年期限就快到了,所以才让我來求王爷,能不能宽限些时间。”
“宽限了时间,你岳父就能还上款项么?”王旁问道。
秦观摇头摇,但又点了点头:“那郡王倒是和我岳父说了,给他些东西抵那些银两,让他自己变卖解决…”
“哦…我知道了。”童贯拉长声音指着秦观说道:“是不是郡王答应给你岳父些花草林木,让你岳父去取了。”
秦观茫然的着童贯:“这你也知道?”
童贯说道:“当然,我是王爷义子。我爹早就知道这事了,不过那些林木也不是郡王的,郡王做不了主,所以你爹肯定是还不上行银的抵押款贷了。”
童贯说的如此笃定,秦观听了有点失望。苏轼说道:“你我说什么來着?让你岳父老老实实在⾼邮做县令,有府衙可以住,挺好的。”
秦观低头不语,这个结果他回去是沒法和內人及岳父交代,更何况他们现在一家子都住在岳父那里,万一行银收走房产,岳父倒是可以去⾼邮,他这一家子在京城的着落就得另想办法了。
苏轼大包大揽的说道:“沒事,少游,大不了你就住我府上去嘛。等你⾼考得中,被朝廷封官上任了,也就有了府宅职田,你那糊涂岳父的事,你还是少管吧。”
秦观叹了口气:“唉,一把年纪,竟然连宅邸都不保,我也是他可怜。”
王旁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延长一下款贷的还款时间不是什么难事,我就着子瞻兄的面子上,给你岳父延长些时限。不过,你还是带话回去,那郡王出的主意还是少参与,尽快想点别的办法吧。”
秦观听了喜忧参半,忙向王旁致谢,苏轼一旁说道:“你,又成了我的面子了不是?这推荐沈学士的是王爷你,推行个什么竞标也是王爷你,给那些中标的人款贷也是王爷你。所以,惹了郡王的还是王爷你,这残局你慢慢收拾吧。”
王旁不屑的说道:“惹他怎么了?不服让他找我來!”
苏轼哼了一声:“谁能不服?现在你是圣上眼中的红人,就连私杀边境大臣的事皇上都庒下不提。”
王旁笑了笑,想必苏轼说的是杀曹田的事,他还以为回到朝中,肯定是一堆争议,但出乎意料的事到现在还沒人提起此事。“有些人该杀,不杀不足矣立军威。”
苏轼说道:“现在到是立军威了,就连圣上也学着強硬起來。上期《云摘》圣上要我将令尊提出的方案大家赞誉,我就是对个别观点提了些异议,你猜怎么着?”他学着赵顼说话的语气说道:“圣上说,苏子瞻,你莫不是跟司马光等人一样,就谈空话吗?要是不想写,就别写!你先回去反思,考虑清楚再面君。”
王旁听了,呵呵一笑,赵顼如今可是成熟了许多:“那子瞻兄想清楚了沒有?”
苏轼说道:“这有什么可想的吗?司马光等虽然毫无建树,但也有多年为政经验。令尊王参知所提变⾰內容虽好,但也并非尽善尽美。为什么一提到新政,就非要分出个新旧两派,然后掐个你死我活的。只要说一方有一点瑕疵,立刻就变成了政敌了。这是什么道理?”
王旁不由的一愣,苏轼说的很对啊!有不同的声音才能进步,更何况以后來人的角度去,王安石大部分新政是针对当时的弊端,但也未必就是尽善尽美,这也是后來有的地方推行不下去的原因之一。自己毕竟是现代人,声音不同才能进步,关键是大方向和大纲领如何把握。至于改⾰中的很多细节,需要不同声音去完善。他不由得坐直了⾝子,两眼紧紧的盯着苏轼,他突然明白一个很多人不明白的问題:为什么苏轼苏东坡,这个被定义为熙宁变法的反对者,在后來元祐更化时期,竟然会为王安石说话,导致他成了两派都对立的人。这原因只有一个,苏轼是站在非任何一方客观的去变⾰中的若⼲问題。
苏轼怎么知道王旁想的这些问題,他王旁盯着自己,竟然有点被的发⽑:“贤弟你我⼲什么?”
苏小妹说道:“你不是不提你的事吗?”
“哦!哈哈,我不提了!喝酒!”苏轼大笑着。
以往王旁苏轼,总觉得苏轼有几分清⾼,或者作为一个现代人古代才人的目光去苏轼,这感觉多少有点距离感。而今天苏轼一番话,忽然让王旁有所顿悟,自己一个现代人,來到宋朝如果不能把这些人用现代人的思想去同化,反而让他们同化了自己,就算改⾰再成功又如何?
任何朝代,都会有不同的人,不同的思想,党争是历朝永远的课題。即使现在把司马光,韩琦,富弼等人都灭了,那又怎么样?一个思想能够有人呼应必然是有道理,一味打庒,只能让敌对的萌芽如同草,野火烧不尽,chun风吹又生。而王安石熙宁变法初期,给予政敌的打击越激烈,那么后期的反弹就越眼中,最终导致的结果也就会越惨烈。
一个真正意义的课題摆在王旁的面前,他要帮助王安石变法,那么除了杀伐果断之外,还要有对待政敌的策略,让对方能发出声音,去纠正变法中的可能出现的错误。如果不是这样,连大宋朝廷內部的人都不能同化,还谈什么同化西夏,大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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