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语苓感觉门外的人似乎离开了,她略松一口气地微微一叹之后,挪动双脚往一旁移过去,突然间,脑海里又忍不住浮出一个看似奇怪,但其实也很合理的想法,她猜想难道是因为姚振荣心里喜欢的人是原来的韩语苓而不是她,所以他才害怕韩语蓉说的事情会是真的?
但是翻过许多原主的前世记忆,她却找不到一丝一毫有这种可能性的迹象…韩语苓侧着头继续思考,难道说因为原主从来没有把目光放在姚振荣⾝上,所以他对原主的心思究竟如何,于是也不曾让原主留下任何印象?
许是那阵惶惑的情绪已经散去,此时韩语苓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胡思乱想,甚至惋惜着自己没办法从原主的记忆里去分析姚振荣的真爱是谁,又忍不住心里嗤笑着原主真是死心眼得很,除了罗景淞就没曾把谁放在眼里,结果却落得那样的下场,不过话说回来,依她现在的情况,似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是了…前途未卜啊~。
从心理学上来看,任何人在潜意识里都有些不能彻底断绝的本性,因为某种诱因会导致当事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些无法控制的思考,有些可能是正面的,但也有些可能是反面的,总是在自己很介意的某些事情上头就会不断出现各种奇形怪状的想法。
此时的韩语苓正是处于这种情况,当她心里产生‘姚振荣喜欢的人究竟是谁的’想法时,刚刚好不容易才丢到脑后的那种彷徨失措又再度袭上心头,她想如果姚振荣喜欢的人真的是原主,那她要怎么办?以后要怎么和姚振荣相处?她觉得她应该没有那么大度,她没办法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在乎,更何况她和他将来要做的是夫妻不是朋友,夫妻是什么关系?那是与自己会有肌肤之亲的人呢…她哪能做到在那种情况下和他…。
韩语苓用力地摇头摇,她觉得若是姚振荣真的相信她是冒牌的韩语苓,想必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吧?只是他会怎么选择呢?她不敢揣测那个答案。
満脑子的思绪纠结成一团之后,韩语苓发觉眼前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或许只有两人趁着眼下没有反目成仇之际,将两个人的关系从此一刀两断,而且还要分离得越远越好,最好是今生永不相见…。
不过韩语苓也还算很有理智地知道皇后的赐婚和圣上赐婚唯一不同之处仅在于帝后⾝份不同而已,它们同样具有不可违抗的效用,所以不是她想不从,他们就能真的任意抗旨不从的。
韩语苓又无力地叹一口气,这件事最终还是得由姚振荣去解决比较适合吧?好歹皇后凉凉会看在他是自己亲侄子的份上,对他宽容一些,再说当初也是他求来的嘛!
但是想到这里…韩语苓又觉得犹豫了,她该对他坦白真相吗?如果她承认她不是原来的韩语苓…是不是表示这场与韩语蓉的战争,她就是那个输家?不!不对!她不应该这样认命的,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认命呢?难道她还要走上同样一条路吗?她的未来还要再像前世一样,只能孤独地病死在角落吗?
韩语苓用力地摇头摇,又抬手揉着泪水満溢的双眼,却怎么也揉不散越来越多的眼泪,心里也有一种‘想是这么想…可是她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韩语蓉和她⾝边的那些人吗?真是越想越觉得不甘哪!明明她应该走了那么多不同的路,为什么要败在最后一刻呢?’这般深深的、深深的无力感。
韩语苓浑然不曾察觉她和姚振荣的婚事根本没有解除的可能,而且就算她和姚振荣之间真的没有缘份在一起,永宁侯和罗氏也不会愿意将她留在京城里受尽他人的背后奚落,当然就不可能嫁给会和韩语蓉往来密切的人家。
不过说起来,只要韩语苓嫁的人不是罗景淞,很多情况就没有机会发生,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胆子和皇家作对,所以至少她不用担心将来丈夫背着她和小姨子偷情,甚至机会偷偷换走她唯一的孩子,但是她也不能向枕边人坦白她和韩语蓉的恩怨有多深就是了,甚至她也无法说服对方帮她去对付韩语蓉,对付一个皇子宠妃。
“呜~我果然是个大笨蛋!”韩语苓想到自己的前途只是因为这点意外就变得黯淡失⾊,她越想越觉得心酸悲怆,整个人慢慢缩成一团地窝进墙壁和软榻夹成的角落里,眼眸里的泪水也似乎变得更加汹涌,到后来想停都停不下来。
韩语苓虽然紧紧地摀着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眼泪仍旧争先恐后地从眼角滑向衣襟,又彷佛像是要把那曾经受了多年的委屈给哭尽一般,仅仅片刻之间,韩语苓已经哭得连走回床边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脑海里还有一丝理智庒制着那根紧绷的弦,她甚至可能会⼲脆放声痛哭一场。
当姚振荣匆匆忙忙从窗户那一头跳进来时,眼前所见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小厅和从角落里隐约传来的悲嚎声,他飞快地往那角落走去。
“苓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多心,我不该怀疑妳的,妳不要难过了,好不好?妳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是千万不要伤了⾝子。”姚振荣着急地将韩语苓搂进怀里,不停地放轻音量,耐心地哄着她,随着她的哭声,心头亦是一阵阵地揪着疼。
“我不是…不是…我是人,这里很疼、很疼,它也会痛的。”韩语苓紧紧抓住衣襟,不断地哭诉着她所受的万般委屈,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叫姚振荣完全忘了心底对她的任何质疑。
“我相信妳,我相信妳,我没有说不信的,妳乖!别哭了。”姚振荣轻轻吻在她的眼角上,温柔地抚着她的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韩语苓的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早就听到动静不对而来到门外守着的幽兰一直等到听见屋里的哭声渐渐停止,她才适时地出声说道:“主子,婢子打了水过来,能不能进屋里去伺候姑娘?”
“进来吧。”姚振荣的注意力仍在韩语苓⾝上,便仅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幽兰端着水盆推门进屋,虽见韩语苓已经哭睡在姚振荣怀里,她也当作平常事一般地拧了⽑巾上前要替韩语苓擦拭脸上的泪痕。
“我来就好,刚刚外面那些人没被惊动吧?”姚振荣接过⽑巾,又想起他刚刚急着要哄住韩语苓,一时半刻间也顾及不到在韩语苓院子里伺候的其他人,此时自然免不了要问上一句。
“刚才主子一来,婢子就将她们几人都点上了睡⽳,只是哪里会知道…幸亏姑娘没有哭闹得太大声,想是传不到院子外头去,就算有人问起夜里发生什么事,浑说两句也能圆过去。”幽兰见⽑巾被取走,便自动退了两步,然后才垂首回道。
“都怪我一时太冲动,才惹恼了她,妳还是仔细盯着别叫人对今晚的事起疑,另外…。”姚振荣心想不知道幽兰对刚刚的事碰见多少,这丫头虽然忠心,可毕竟年纪尚幼,难免也有不知轻重的时候,万一又不小心说了出去…。
“姑娘一直待婢子很好,所以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婢子都只把姑娘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绝不会让姑娘陷入危险之中。”幽兰听到姚振荣有些迟疑的语气,便连忙表明道。
“妳能有这等忠诚自然最好,不过经过今晚这么一闹,恐怕她对妳得生出许多戒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倘若妳胆敢藉词与妳家姑娘离心,总有的是法子能够要妳的命,妳也别忘了妳从哪里出来的,那里不需要一个背主之人。”姚振荣对于幽兰的效忠之词也只是略加认可而已,并没有因此就认定她可以被他所信任,尤其是在韩语苓⾝上有着秘密的情况下,他是见到谁都觉得有问题。
“婢子明白。”幽兰早听上头的人提过自家主子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当初派她来永宁侯府,唯一的任务就是伺候并保护好未来主⺟,甚至还要不定时地回报主⺟的动向,所以她当然也能察觉今晚主子和主⺟之间的争执兴许有一部份是她造成的,在发现自己可能犯了错的情况下,主子没有责罚她就已经是恩典了,她哪里敢再有什么异议?
姚振荣将因为哭了太久以致昏睡过去的韩语苓抱到床榻上放下,又听见外面街上已经隐约传来三更的报时声,他想着若再不离开总不是好事,只得先吩咐幽兰好生照顾她家姑娘,然后才离开永宁侯府,离去时心里还想着等到晚上得再过来一趟,好好与她把事情解释清楚,不然她肯定又要胡思乱想了。
一直天将大亮之时,幽兰却发现韩语苓的脸⾊有些不对劲,她伸手一探,才发现韩语苓竟莫名地发起⾼烧,匆匆跑出去叫醒一个丫鬟,让她去罗氏那里禀报之外,接着再叫醒画屏和书云,那两人刚刚回神就听到幽兰说自家姑娘突然发烧的大事,自然也是一脸惊慌,匆匆地分派例行工作下去之后,两人便守在床边等着太医到来。
不久,罗氏急急忙忙地赶过来,见女儿昏睡不醒,不免着恼地斥道:“妳们怎么照顾大姑娘的?明明昨曰还好端端的,今天就生病了?”
“婢子们一直尽心尽力照顾姑娘的,昨晚…昨晚…是婢子们贪睡了。”画屏一脸愧⾊地低下头,却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按理说,她们这些伺候主子的丫鬟少有沉睡不醒,可是前一天夜里,她确实没有半点自己曾经起过夜的印象。
“罢了!罢了!失职之事,我暂且记下,等大姑娘病好之后再说。”罗氏大约也知道女儿对贴⾝丫鬟的看重,所以不敢在这时候发落几个丫鬟,想着等太医确认韩语苓没事之后再决定怎么罚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