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的主意其实很好。既然马文才他们看不起女人,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女人的力量。于是,饭不给他们做,服衣不给他们洗,病不给他们看。而这也是他们来找王兰和青昭的主要目的。
青昭抬抬眼皮子,表示自己对这些东西不感趣兴,他们爱怎么腾折就怎么腾折去。梁山伯这方法对别人也许能行,可是对马文才,这还根本没击中他的软肋,反而只会让马文才越来越不服气。
“青姑娘,那就⿇烦你和王兰姑娘了。”梁山伯看得出青昭虽然没反对,也不怎么乐意。
祝英台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她和马文才是一伙儿的,当然不乐意…”
声音虽然庒的很低,可是,青昭他们都听见了。
祝英台讨厌马文才那伙扎堆的人,如今又听了书院里的风言风语,加上那天梁山伯的关系在里面,越发是不喜欢青昭。
“英台,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青姑娘。”
“本来就是。依照马文才那种性子,哪家女孩会看得上他,除非是看上了他家的权势。”
这么说,她青昭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了。
祝英台倒是“心直口快”对待朋友如舂风般温暖,对待敌人如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可别说是祝英台这么说说了,就是所有人对她指指点点,也不见能动摇她分毫的。
青昭拍拍人才的脑袋,道:“人才,咱们散步去。”
她发现⾝边养只小狗,还是有好处的。比如,有些话和人说不清的时候,可以和狗狗一起散散步,顺便散心。
“英台,你…哎。”梁山伯无奈地叹气。祝英台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祝公子,你误会了。青昭不是那样的女孩子。”王兰摇头摇,早就告诉小妹不要和马文才走的太近,现在出事了吧?哎。
青昭和人才去了后山,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脚搭在另外一只上。本来是打算在医舍午睡的,现在看来,还是后山清静。人才趴在主人的⾝边,有时候蝴蝶飞过,它就拿爪子去探蝴蝶,后来,⼲脆起来,追着蝴蝶玩的不亦乐乎。
午后的骄阳透过斑斑驳驳的枝桠,落在树荫底下少女的脸庞上。
长而卷的睫⽑微微颤动,初夏的下午没有一丝风,画面就如同静止了一般。
马文才看到这个场景,心里划过一丝暖暖的味道。
阳光是暖的,少女是温暖的,连那只…那只可恶的癞皮狗,看上去也是温暖的。
人才察觉到不速之客,连忙挡到自家主人⾝前,警惕地吠了几声。
青昭睁开眼,正看到马文才一脸怒气地瞪着人才,嘴里冷哼一声,话却是对青昭说的:“你可真是悠闲。”
“嗯。”吐掉狗尾巴草,青昭起⾝,半蹲在地上,揉着人才的脑袋。
“书院中的传言,你可都知道了?”
“嗯。”
马文才庒抑的火气立刻爆发,冲到青昭的面前,捏起她的下巴,叫道:“你还是不是女人,大爷这么着急你的事情,你呢?你一点都不在乎?!”
青昭懒洋洋地推掉他的手,道:“那也是你的事情吧。”
“你…”马文才的脸⾊不霁,却是勾唇一笑,对,不仅仅是她的事情,也是他的事情。
他索性坐在青昭边上,嫌弃地看着那条癞皮狗,道:“你还真的去哪里都带着这小畜生。”
人才感觉到马文才的敌意,就朝他不友善地犬吠。
青昭笑道:“人才,再叫几声。”
马文才的脸⾊瞬间就变了,道:“你给这小畜生改个名字。”
“不好。”
“青昭!”
青昭就拍拍⾝上的草屑,对人才道:“人才,咱们回医舍吧。最近怎么去哪里哪里都不安静。”
马文才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等青昭停下脚步,又很快地松开手。
剑眉皱着,问道:“还有哪个这么大胆在你面前说什么了吗?”
青昭的⾝子一僵,心里竟是一动。又听马文才道:“我说过,哪个再敢胡说八道,就是和我马文才作对。青昭,书院里的流言蜚语,我会让它消失的一⼲二净。”
“你别去管它了。有些东西,越描越黑。”
青昭虽不知道马文才是用什么手段去镇庒,可是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越是武力镇庒,越是有遮遮掩掩的嫌疑。谁还真捕风捉影地过一辈子,等时间久了,自然没人再提起。
马文才看着青昭离开的背影,那癞皮狗不甚利落的脚步,竟觉得这女娃娃的⾝子如此单薄,他没有再追上去了,心中只一个念头,难道她曾经也受过类似的伤害?这件事,皆是因他而起,若果不是他一时的贪恋,也不会传出流言…
可他马文才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要在意别人怎么想了?
大不了…大不了,他对她负责就是。
心念一动,就不可遏制地生根发芽。马文才脸上一阵热燥,更觉得方才被他捏着的下巴滑光柔嫰。感触不可思议地美妙。…其实,这也是一个解决的办法。
医舍门口的木牌已经被另外一块取代。上面写着:不给看不起女人的男人与狗看病。
青昭⼲笑一声,带着人才进门去了,又用⽑笔将那“与狗”两个字给涂掉。
马文才一堆人罢课议抗,梁山伯组织书院的女人孩子上学堂听课。
王兰试图让青昭与她们一起去,青昭道:“这样不可能让马文才妥协。”
王兰摇头摇,叹气道:“青昭,你听姐姐一句话,马文才他真的不适合你。”
“姐,你也信书院的流言?”青昭放下沾了墨水的笔。
王兰一怔,急忙道:“青昭,你知道姐姐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和马文才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这么做,无非是想要马文才妥协,给谢先生赔个不是。学业还是要继续的。可马文才真正在意的东西,不是这里。”
“青昭,那你的意思?”王兰发现,自打这妹妹大病醒来后,自己就再难摸清楚她的心思了。
“你们先去学堂吧。”放下刚刚记录好的药草,青昭前脚出门,人才后脚就跟来了。
王兰赶紧问:“青昭,你去哪里?”
青昭自然是去找王世玉。
而已然有人先她一步,到了王世玉的书房。
正是那对谢道韫来书院讲学颇有意见的陈子俊。
“山长、山长,山长,生学集体修课啊。”
正在作画的王世玉诧异地道:“什么?生学集体修课?”
“可不是吗?整个学堂几乎都没有人影。”陈子俊恨不得证明山长请谢道韫来讲学是多么不明智的做法。可山长却道:“当真一个人都没有?”
陈子俊迟疑了会儿,道:“额,这,就剩下梁山伯,祝英台和荀巨伯这几个人。”
“他们几个肯听课,算他们有福气。”王世玉点头赞许。
陈子俊道:“山长,一个人讲课,才几个人听,这有损我们尼山书院的名声!”
“你别急,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陈子俊别无他法,也只能先答应了。
两人出门之时,就看到了青昭,青昭向王世玉和陈子俊行过礼。
“爹,青昭前来,是为马文才他们罢课的事情。”
“既然来了,就随我一同去看看。”
“是。”
陈子俊素来不喜青昭,如今山长在,却不好表现出来。闷闷地跟在后面。
“小蕙,依你看来,这事如何处理?”三人到学堂下,就看到谢道韫正在给一众女人孩子上课,而学子的确就剩下梁祝他们几人。学堂在竹楼的第二层,他们此刻正在楼下。王世玉膝下无子,病愈后的王蕙才思敏捷,竟比他书院中的诸多学子还要胜上一筹。是以,遇到事情也常常问这个女儿的意思,亦是有一丝考验其中。
青昭却皱着眉头,前些曰子听山长提起过品状排行的事情,品状排行依照朝廷九品中正的名次落实,关系到学子们将来的仕途。马文才性子刚強好胜,定不愿意屈居人下。谢道韫是书院教席,她对学子的评价也同样会影响品状排行的排名。所以,能让马文才认错,也只有从这里着手。
可是,青昭只是抿唇笑了笑:“爹,书院的事情,女儿不便多说。爹爹看着办就是。”
王世玉点点头,道:“也罢。”
说完,便上楼去了。青昭自跟在王世玉⾝后。
那陈子俊不肯随王世玉上去,想来是不愿意见到谢道韫。
王世玉也不勉強他。
刚刚到学堂,脚下就飞来一张被马文才砸的散架的书桌。山长立即有些不悦:“马文才,你们是来读书的,还是来闹事的?!”
“啊,是山长…”
“山长…”
马文才一转⾝,看到山长,也赶紧作揖行礼。
“马文才,你不是最在乎品状排名吗?你不上谢先生的课,将来还有什么机会上榜?!”
果然,一言就戳中了马文才的死⽳。梁山伯赶紧道:“马公子,你给谢先生赔个不是,赶紧来听课吧。”梁山伯此时也不忘帮马文才一把,给他一个台阶下,的确是个厚道人。
也亏得马文才能屈能伸,居然赶紧给谢道韫半跪下,乖乖地赔礼道歉了。
前后的态度转变看的青昭有些诧异。
不得不说,遇到马文才这样的对手,梁山伯只有输的下场。马文才的余光看了看青昭,咬了咬牙,也不做声。
谢道韫自然原谅了他。毕竟在学堂上,这些都是她的生学。
生学犯了错误,她会教导他,却不会记仇。
青昭带着人才也跟着王世玉下了楼。
“爹,女儿在医舍尚有药草不曾整理。先行告退了。”
陈子俊还在下面侯着,青昭可不想再被陈子俊用那种“怒其不争”的眼神注视着了,赶紧行了礼,找了个理由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