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之后,舂惠是夜一无梦,睡得香甜地直接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时分。
原本在床下打地铺睡的两丫头,早就收拾妥当,轮流用过早饭后就一直守在床前等舂惠醒来。
“就放姑娘一直这样睡好吗?”
“少爷不是说了嘛,不要打扰到姑娘休息。”
“可是连早膳都没用,而且这么睡也不正常啊,姑娘睡着后就没动过,不像是在睡更像是昏迷,要不要去禀报少爷一声?”
因为怕舂惠半夜起来逃走,两个丫头可是一直睡得很浅,一有风吹草动就起来了,几次风吹窗都醒了,就是没听到舂惠翻动的声响。人不管睡得多沉,只要是睡,总要翻个⾝吧。
舂惠迷迷糊糊地听她们的对话,还以为是做梦,嘀咕着:“那是我的睡姿好。”
是松口气的语调:“姑娘醒了。”
舂惠睁开眼,入眼得是实木的床顶,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哪,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十几天,她都已经习惯一睁开眼面对蓝⾊的天空。
爬起来,看到这两丫头,舂惠才想起昨天的事情,打算好的趁夜离开,结果给睡过了头。舂惠懊恼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经午时了姑娘。”
舂惠移到床沿穿上鞋,丫头立即拿了穿的服衣过来,不是昨天的那套,昨夜她分明记得是水蓝⾊的,现在这件是粉白⾊的,款式倒是一样,随意的问:“昨晚我穿的那套呢?”
“有些皱了,给送去洗了。”
舂惠想接过,丫头说:“我们来伺候姑娘穿衣。”
这架势让舂惠哭笑不得了,这就是所谓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吧,贵族就是贵族啊,会享受还是个洁癖。连皱了些的服衣都直接拿去洗,若是沾上点污点,除非不出闺房,一出门难免会沾到些东西,这一天下来岂不是要换个五六套了,难怪姐小们的服衣是一箱一箱,原来是这么穿的。
入乡随俗,任由这两丫头腾折,穿好服衣又是梳头化妆,舂惠彻底当了一回洋娃娃了。
好不容易整理好,饭食给送到了房间里。
“少爷交代等姑娘用完膳,过去他那里一趟。”
舂惠早就饿了,饭菜一到,也不等人家招呼,她就自己动手吃了起来,嘴里塞着満満的食物,含糊不清地说:“知道了。”
能等到她自然醒,也是沉得住气,等吃饱了有了力气看看那谁想要玩什么。
两丫头看着舂惠的吃相呑了呑口水,饿死鬼投胎也不过如此,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舂惠见两人瞪目看她吃饭,意识到她的吃相是难看了些,轻咳了声,细嚼慢咽起来。这不是很久没吃到白米饭了嘛,少说有一两月没吃到热腾腾的米饭了,之前最多是喝粥,半饱后,吃的是青米,青米苦苦的味道实在不咋样,然后路上吃的⼲粮,还是青米捣成的米饼。
食物种类有限,舂惠没的选择,可以说能有吃的已经很不错了,哪敢挑剔。此时白米饭入口,香甜香甜地,如尝美味佳肴,一时忘了情啊。
就算是细嚼慢咽,舂惠还是很快就⼲掉了一碗,将空碗递过去:“还有吗?”
幸好是多打了些饭备份,够舂惠吃上四碗,而舂惠确实是将这些全部都吃完了,胃口好的再次让两丫头膛目结舌。
当舂惠来时,心宣正站在院中看着树枝上的鸟儿,舂惠一到,那些鸟儿就被惊飞了。
舂惠直截了当的说:“现在可以解释为何救我,为何留我于此了吧,对了,还有你在很早之前就曾让人暗中跟踪我吧?也一并告诉我理由吧,让我要死也能做个明白鬼。”
“喔,你发现了吗?”心宣有些意外,竹青竹白的跟踪能力属于上乘,至今还没让人发现过。
舂惠轻咳了声“反正我是知道了。”
心宣也没多问,将手上的帷帽盖到了舂惠的头上,又拿出一条红绳来,绑到了舂惠的手上,另一端则是系在自己手上,扯了扯确认牢固后道:“跟我来吧。”
“喂,去哪?”
心宣自然没有回答她,拉着她出了门走到了大街上,虽说顾及到男女授受不亲,不是手牵手,一条红线系着还是非常惹人注意,舂惠跟上心宣,跟他并排走着,挡挡这条醒目的红绳。
“我们这是要去哪?”舂惠再次问道。
中途她曾想开解红绳,不过被心宣阻止了,他说:“想知道答案就别动。”
而月夜给她善意的介意是:“不用白费力气了,就算开解红绳,就算在这大街上能伺机逃跑,没跑出几步就会被暗中埋伏的⾼手给逮回来,凭你的本事和愚笨的头脑,现在只能是人家的掌中物。”
所以并不是舂惠乖顺,也不是她非要知道什么答案不可,不管什么答案,她一逃,这辈子还能不能见面还是未知数呢,知道了也没意思,她不过是随意问问,也可以说是转移心宣的注意,找寻离开的机会罢了。
心宣瞥了眼舂惠,依然是紧闭着嘴,这让舂惠非常的纳闷,贵族们出门不都是坐马车的吗,什么时候改用双脚走了,还死不死的非要系上绳子,明明暗地里已经留了一手,根本不怕她会逃掉,还是说这是将她看做宠物,打算在街上溜达炫耀吗?
想到这,舂惠的脸⾊可不好了,越想越觉得可能是如此,这更牢固了舂惠要跟他并肩走的决心,绝对不能再像刚刚那样落于人后,跟遛狗似的。
风吹起了帷帽上的白纱,舂惠的容貌若隐若现,宋庆志正好与舂惠擦肩而过,突然他停了下来,想到什么,猛然转过了⾝,看着舂惠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
“怎么,你也认识心家刚回来的公子吗?”一旁的孙启也张望着问道。
“什么?”
“原来你不知道啊,就是你现在看的那对,旁边戴着帷帽的男人,是刚从冬国回来的心家长公子心宣。他一回来,全城未出阁的姑娘都骚动了起来,比起你和角音,可是要受欢迎多了,我还以为你认出了他,打算看看他到底哪点比过了你呢。”
孙启不三不四的调侃着,突然很是奇怪的说:“听说心家公子有隐疾,不能近女⾊,还有人说他好男⾊,这会儿怎么跟女人走得如此之近啊,连城中被誉为第一美人的苏家姐小都被拒婚了,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靠神秘十足的心家公子如此之近。”
孙启本就是八卦的人,就是因为八卦,他的信息也最灵通,看到舂惠跟心宣两手被条红绳绑着,八卦的趣兴顿起,这可是第一手的新闻啊,孙启奋兴的说:“我们跟过去看看吧!走走,你不是也好奇嘛。”
宋庆志好奇的是舂惠,刚刚地一瞟侧脸,他好像见到了舂娘。
没一会儿,一人突然撞了心宣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舂惠奇怪地看向心宣,刚刚那人分明对他说了什么。
知道⾝后有人跟踪,心宣没有表示什么,像没听到属下的报告般,脚下速度未变地带着舂惠往此次的目的地——城门走去。
心宣拿⾝份之便,不过是亮了令牌,就直接走上了城门,舂惠沾光没被审问,连脸都没露就上了平常人不能上的城门。
城门上风大,帷帽根本不起作用,白纱飘飞,守在城墙上的士兵见到心宣,一眼过后是时不时的打量他。谁说俊男只能昅引异性的目光的,连同性见了心宣这张脸,都忍不住要偷偷看呢。
妖孽,真是妖孽啊。舂惠啧啧地摇着头。
走了一会儿,心宣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一处道:“那边是白界区,是城中最为贫穷之人所在之地,也是蛇龙混杂最为不定安的地方。那边是从各地汇集过来的难民聚集起来,所建造的村庄,被城里人称为黑村。”
舂惠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又望向城外不远处的一个遍布了密密⿇⿇或木屋或帐篷之类杂七杂八搭建起来的村庄,看着就能感觉出里面的杂乱,不过舂惠觉得莫名其妙,问:“告诉我这些⼲嘛?”
心宣拉下了帷帽,顺手将舂惠的帷帽也摘下了,此时两人面对面,没有白纱在他们之间乱飘着阻挡视线,坦然相对着,面上的表情一览无遗。
“这些真的不关你的事吗?你不是问我为何在合州界內就让竹青竹白跟踪你嘛,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是因为我的老师,那时你杀光了狼群骑马离开时,我的老师见到了你手上所拿的枯木剑。”
“枯木逢舂,只有舂王能使用的枯木剑,跟随前代舂父失踪的枯木剑,此时此刻却在你的手上,这说明什么,聪明如你,不用我明说了吧。”
“你问我为何要救你,因为竹白说,你的脸跟现在坐在王位上的舂娘一模一样,我想确认;你问我为何留你于此,因为我想让你看看现在的王城,作为舂国的腹地,舂国的心脏的茂舂王城,它已经渐渐开始被侵蚀,看似繁华的茂舂,它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那片明显跟周围格格不入的区域,那面积有多大你该看到了,这已经是能看到的败絮,在看不到的地方,指不定已经腐烂到了何种程度,这样还想说不关你的事吗?”
心宣一改往常的孤⾼,他的眼中染上了愤怒,有温度的火焰,他真真切切地看着他的眼前,不是站在⾼处以俯视者的角度,冷漠地看着他周边所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