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帮主?”裴宣接过请柬,请柬做得很是精美,用的是洒金泥笺,上面的字也还算不错,龙飞凤舞,铁画银钩,很是苍劲有力。用词也很是客气,然后裴宣看到了落款,是钱独关。
裴宣不由恍然,自己的⾝份,寻常人自是不知道,但是钱独关这样的,却是出⾝阴葵派,自己也是一方大豪,知道裴宣的大致⾝材面貌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怕裴宣刚刚进城,就叫汉水帮的人注意到了,因此这边才坐下来,那边就送来了请柬,只是不知道是单请自己一个人,还是正好有宴,但是他也没有追问,合上请柬,点头道:“告诉你们帮主,我今晚一定前去便是!”
来人也没搞清楚裴宣是个什么⾝份,自家帮主为何这般看重,不过,见裴宣应了下来,也是松了口气,当下便恭谨地退下了。
酒楼里面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边的事情,依旧继续说着外面的事情,说到一件事情的时候,裴宣便是吃了一惊,南方那边上个月也有人举起了反旗,吴郡朱燮,晋陵管崇聚众攻掠江左。朱燮本为还俗道人,涉猎经史,颇知兵法,为昆山县博士,与数十生学起兵,百姓苦役者赴之若归。管崇志气倜傥,隐居常熟,自言有王者相,聚众起兵。朱燮、管崇共推刘元进为主,皆任尚书仆射。
刘元进之前就与韩相国相约举旗呼应杨玄感,刘元进部众至数万,进据吴郡,称天子,置百官。结果大隋这边反应很快,韩相国聚众十多万,不过多半是乌合之众,起事不足两月,便兵败被杀。
这年头,造反的人很多,朱燮管崇在后世几乎没人知道,但是,这会儿就有人说朱燮原本在哪家道观出家,前些年还了俗,置办下了不小的家业云云,朱燮出自道门,他率领生学造反,谁会相信这里面没有道门的手脚,只是也不知道是道门哪一支罢了,只是时机实在有些不对,杨广如今正是敏感的时候,尤其吴郡那边虽说是南方,却也是繁华之地,杨广哪怕如今还没有南巡的意思,也不会允许南方有这么多的不稳定因素。
裴宣也没有多想,南方这边的道观其实多半源自当年的葛玄,跟楼观道不甚亲近,反而是颇为亲善上清派,自然不会操这个闲心,至于杨广会不会迁怒道门的问题,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道门不是什么软柿子,杨广能够随意坑杀百姓,却绝不可能随意得罪门阀或者是如道门这样的庞然大物。当年有佛门中人在大街上宣称弥勒降世,公然作乱,佛门依旧香火繁盛,杨广连多深究尚且不能,何况不过是一个早就还俗,明面上跟道门扯不上关系的人,何况,那人论起来还是大隋的底层员官呢!
用过了午饭,裴宣便在大街上随意行走,虽说战火没有吹到襄阳,但是这边已经受到了影响,襄阳本是四战之地,因此,眼见着乱世将至,城中的人多半都有些惴惴不安,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一点风吹草动,便惶恐不已。路边上乞丐很是不少,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坐在墙根下,但是却很难乞讨到什么东西,毕竟大家都不容易,因此多半都是面⻩肌瘦。这也难怪,各路所谓的义军想要充实兵力,自然不可能真的是登⾼一呼,从者云集,老百姓谁会喜欢⼲这种掉脑袋的买卖,因此,多半还是裹挟无辜的平民,老弱妇孺跟不上队伍,自然被抛弃,而青壮却是很重要的战斗力,自然会被保留下来,即便有能够逃走的,到了城里面,一般也能找到事情做,汉水帮之类的帮派,也会在这些流民乞丐里面挑选年轻力壮的,补充到帮派里面去,好壮大自⾝的势力。
在襄阳城中逛了一个下午,裴宣才找了个人问了路,往钱独关设宴的金风苑而去。
金风苑是襄阳城一个有名的园林,原本是个富商所有,这个富商运气很背,得罪了当时的官府,因此杨广迁都洛阳,要征召各地富商充实洛阳的时候,他便被官府报了上去,不得不变卖了襄阳这边的产业,拖家带口去了洛阳,至于这里面被人盘剥了多少,那就不好说了。
金风苑如今已经是汉水帮的产业,钱独关虽说并不住在这里,但是却常常用金风苑宴客,裴宣到达的时候便发现,大概钱独关并没有请几个人,门口也没停什么车马,不过几个仆役在门口守着,见得裴宣过来,出示了请柬,连忙引着裴宣往內行去。
金风苑內,钱独关正与几个手下说话,很快便有人轻声禀报,裴宣到了,钱独关连忙站起⾝来,说道:“怎么不早说,快头前带路,我亲自去迎接!”
“不过一个书生罢了,帮主何故如此殷勤!”汉水帮的一个堂主不由说道。
一边钱独关的军师郑石如却是头摇道:“堂主此言差矣,这位谪仙人若仅仅是一个翰林,咱们连朝廷也未必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寻常文人!这位裴公子不光是出⾝闻喜裴氏,还是楼观道的真传弟子,是当代观主的师弟,据说楼观道这几年针对佛门搞出来的许多动作,多有他的手笔,这等人物,哪里能够轻忽!”
钱独关点点头,说道:“军师说的不错,这位谪仙人可是不能小觑啊!”
楼观道的名声,说实话,远远没有如魔门慈航静斋这样响亮,但是,谁也不会真的觉得道门好欺负,汉水帮在道门眼里,那就是乡下土财主,根本瞧不上眼的,因此虽说几个手下心中还有些不服气,还是跟着钱独关到了二门迎接裴宣。
裴宣见得钱独关竟然亲自过来出迎,不免有些惊讶,不过脸上却是不动声⾊,钱独关穿着一⾝华服,戴着⾼冠,这会儿便上前笑昑昑道:“谪仙人莅临,实在是叫寒舍蓬荜生辉啊!”
“哪里哪里,一点虚名,不足挂齿!”裴宣也是含笑客气道“钱帮主实在是太客气了!”
两边都在谦虚,不过还是一起往宴客的大厅而去,钱独关有些歉疚道:“尚有贵客未曾到来,还请裴公子稍待片刻!”
“哦?不知是哪方俊杰?”裴宣本来觉得自己天黑了才过来已经够晚了,想不到还有更晚的。
钱独关有些赧然道:“鄙帮与东溟派有些往来,东溟派公主带人过来,如今就住在左近,想必一会儿就过来了!”
说实话,对这事他真的很头疼,东溟派跟阴葵派的关系是扯不⼲净的,东溟夫人单美仙是祝玉妍与岳山之女,单美仙后来又被边不负強迫生下了单婉晶,说实在的,东溟派最初不过是琉球那边的小门小派,在琉球当地固然有些根基,放在中原,又算得了什么。但是祝玉妍对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心中有愧,嘴上不说,自然命阴葵派的人对东溟派多有照拂,东溟派因为阴葵派的缘故,才算是在中原立足,并且把持了很大一部分的兵器交易,在各个势力中周旋,不被掣肘。
钱独关在阴葵派地位并不⾼,⾝边那个所谓的小妾白清儿便是阴葵派派在他⾝边的钉子,只是,白清儿自己跟阴葵派也是貌合神离,白清儿天资很好,虽说修炼的不是天魔*,却也是阴葵派中排名很是靠前的姹女心经,原本在她心里,自己是可以继承阴葵派的,结果出了个绾绾,天资极⾼,短短十年间,便将天魔*修炼到了第十五层,在阴葵派堪称前无古人,又是祝玉妍的亲传弟子,整个门派中的大半长老都已经默认绾绾就是阴葵派的下一任掌门,这让白清儿如何甘心。钱独关要说武功,虽然入了一流,却不过是一流里面吊车尾的那种,毕竟,一来是天资的问题,二来他并没有得阴葵派的真传,不过此人却是枭雄之性,白清儿跟着他,却是享受了不少荣华富贵,白清儿也没指望钱独关能北面称孤,但是以钱独关的能耐,将来凭着襄阳,自⾝又有手段能耐,也能搏个封侯拜相,将来论起权势,自己也未必会在绾绾之下,因此与钱独关一拍即合,两人直接联手,对阴葵派那边阳奉阴违,虽说没有正式立独,却已经对阴葵派那边的命令不怎么遵从了。
但是对上东溟派,钱独关依旧是拿不起架子来的,他对阴葵派那边敷衍,是因为祝玉妍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祝玉妍最关心的是绾绾的武功进度,能否使她能在将来与慈航静斋传人的决斗中胜出,另外就是打败石之轩和一统魔门。但是若是得罪了东溟派,只怕祝玉妍能亲自找上门来,对于这等宗师,钱独关可是没有半点底气的,因此,自然对东溟派很是客气。
正说话间,外面便有人唱名,东溟派的人终于到了。为首的自然是东溟公主单婉晶,旁边站着的是一个长得还算俊秀的青年,对这单婉晶很是体贴殷勤,⾝后还跟着几个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