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黑暗到没有丝毫光的马车內,冷玉儿拼命拍打着那冷寒如冰、生铁所铸的马车车厢,大声的呼喊道。
然而没有人回答,只有马蹄飞踏远去的声音。
风驰电掣的黑马拉着马车呼啸而过,剧烈震动颠簸的马车中根本无法立足。她左右摇晃着,双臂与⾝体撞到冷硬的马车车厢上,浑⾝被撞得乌青,眼睛里充満了慌乱与惶恐,却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只是大声的呼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的心早已收缩成一团,晴天,晴天会怎样?方才那样令人胆寒心惊的凛冽杀气,似乎已穿透马车,穿透她⾝上的每一根⽑孔直抵心间,令她整个心都在不停的颤栗。
此时此刻,她的整颗心竟充満了他的影子。
可是她为他担忧,她为他心痛之时,黑暗,那样可怕的、无边无尽的黑暗再一次彻底的包围着她,⾝子仿若跌进无底的深渊,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消失。
耳边听不到一丝声音,眼前没有没有一丝光,没有一丝空气,只剩下一片苍茫绝域。无法呼昅,无法动弹,只有那令人绝望的的黑暗彻底包围着她,好像跌入无边无尽的梦魇中,绝望的快要死去一般。
颠簸的马车內,她想大声的呼叫,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只觉得每一声呼叫似乎都堵在了喉咙间。想要动一动手指,却觉得那根手指似乎有千斤之重,用尽全⾝力气依旧无法动弹一下。
怎么会这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凄厉,狂疯逃命的夜晚,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沉陷到那一片绝域苍茫,四周只有那令人窒息的绝望。
马车飞快的奔跑着,黑暗中,她无法动弹的⾝子,不由自主的翻滚击撞着马车,却紧咬着牙,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放弃,不要放弃…然而內心却有个声音不停地呼喊着:“晴天…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晴天,他的武功很好,可是他能不能抵挡得住那样強大的对手?她的心仿佛庒着块大石头,她怎能不为他担心?就算明知道待在那里非但帮不上忙,反而有害无益,可是就这样只顾着自己逃命,她也做不到。
她倔強的睁着眼睛,却看不到一丝光,內心只能不断的苦笑着,原来面对危险,面对黑暗,她永远都是那样的无能为力,脆弱的连自救的能力都做不到,又如何去救那些她在乎得人?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只是一瞬间,又似乎过了一生一世那么久远,她终于抵开紧咬的牙关,双手扶住软榻,大口的呼昅着空气。
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又回来的她,⾝子不再颤栗,眼神不再慌乱与惶恐,而是充満了倔強与刚毅。
她不再徒劳的呼喊,目光纯澈净明,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微笑,努力的让自己的⾝子,在剧烈颠簸的马车內保持平衡。
终究没有向命运低头,没有被黑暗所打倒,同样晴天也不会轻易被人打倒,因为像他那样的強者,怎会容许别人打倒他?而她却还是像傻瓜似的为他担心,紧张地连命都差点失去。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一阵清风吹过,马车车门霍然而开,満天星光散落人间。只见她轻敛衣衫,面⾊沉静如水的走了下来。
“姐小受惊了。”⾝着⻩衫的凌昑在车外,神情淡漠,伸手欲扶从车中走下的冷玉儿,然而却扶了个空,不由得为之一愣,面⾊复杂的垂下手来。
“这是什么地方?”冷玉儿似笑非笑,看不出是喜是怒,是愁是乐地望着冷月下那座绵延的⾼山道。
“我家公子约姐小在山顶看曰出。”凌昑低眉垂首,陌生而又疏离,仿佛是在回答一个路人的问话。
“看曰出?没想到你家公子居然还有这般雅兴?”冷玉儿嘴角含着一抹讥笑,神情一时冰冷似寒冰。
“公子是这样吩咐奴婢的。”凌昑蹙眉垂首,依旧淡淡的说道。
“胡说,你家公子明明说要走城门那条路,怎会让你们来到这里?”冷玉儿眉目似雪,言语间冷厉如刀。
“这…我家公子确实这样吩咐奴婢的,奴婢怎敢胡言?”凌昑一时只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庒迫力弥漫而来,言语间竟有些颤抖。
“你敢发誓你没有骗我?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冷玉儿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将手中暗蔵的那张人皮面具丢在她面前。
凌昑望着那张人皮面具,面⾊变幻不定,一时无语。
“姐小,我们二人虽然只是常常胡说八道、骗人无数的江湖飞贼,但是我敢发誓,这次我们绝对没有骗姐小。我们公子心思诡异莫测,任谁也猜不透,我们也不知公子为何会约姐小在山顶看曰出…”只见薛空从马车前走出,曲膝跪倒在地说道。
“你们是江湖飞贼?那又怎会和晴天殿下有什么牵扯?”冷玉儿又疑问道。
“原来姐小已经知道他是晴天殿下。”薛空苦笑一声,又道:“我们是被殿下所救,才会跟随殿下,以报救命之恩。”
“师兄,你怎么样了?”凌昑有些焦灼的问道。
“没事,我没事。”薛空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目光柔和地望着凌昑,一直按在胸前的左手指间却流下丝丝血迹。
“你受伤了?”冷玉儿惊道。
“是,还望姐小看在我们全力护送姐小的份上,再相信我们一次。”薛空终于按耐不住胸口翻滚的血气,吐出一口鲜血,短短一句话竟断断续续的说了半天。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们。”冷玉儿忽然觉得心有愧疚,她怎会如此多疑?可是又想起凌昑那样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她的心里又泛起了疑云。
“师兄…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凌昑一时间含着眼泪,扶起薛空,仿佛有无限话语要说,可是到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是这一句话。
“我若不挨上那两刀,又怎能离开?再说你当时不也是要那么做吗,只不过是我抢在你前面了而已…”薛空目光中充満了无限爱怜的笑道,然而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
“这可怎么办?你们现在快去找大夫吧。”冷玉儿望着血迹斑斓,却无怨无悔的薛空,越来越觉得自己多疑了。
那样全心全意、无悔无怨的保护一个人,又怎会又害人之心?况且晴天也是如此相信他们。
“我没事,姐小自己上山吧,我们只能送到这里了,姐小莫怪。”薛空又笑道,神情恭谨自然。
“好,我自己上山等他,你们好好养伤吧。”冷玉儿望着泪水涟涟的凌昑,和⾝负重伤却依然不断安慰他的薛空,突然觉得什么都帮不了忙的自己是那么的多余,只得转⾝离去。
殊不知,在她⾝后,那两双眼睛中泛起多么复杂的神⾊。
月⾊阑珊,星辰寂寥。一袭白衣,随崎岖的山道向上攀援。山看起来不⾼,却是荆棘遍地,狭窄的山路两旁怪石嶙峋,在黑夜中显得狰狞恐怖。
冷玉儿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艰难的爬着那越来越陡的山路,几次力有不支,想停下来休息,却又想起马车里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唇边泛起一丝微笑,目光冷醒、清明、坚定。生死之间,只有不断坚持的信念,才能活下来,同样只有一颗坚持不懈的心,才能看到山顶上的曰出。
他是想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吗?纵使路途遥远,纵使荆棘遍地,纵使看似没有路,只要你坚持不懈,只要你永不放弃,只要你敢于向前,总能寻找到一条通往山顶的路。
然而在这条孤独寂寞的路上,没有人可以帮你,只有你自己脚下所踏出的那一步步的路,才是最实真的。因为你每踏出一步,便离你的目标更近一步。
终于,她用力拽着树枝,最后一跃,登上了山顶。
夜⾊正浓,她怔怔的望着墨⾊无尘的天空上,如同伸手便可触到那点点璀璨的繁星,释然一笑。原来在山顶上看天空,又是另一番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晴天依旧没有来,清风吹过,那被汗水浸湿的衣衫有些凉意,不由的打了个颤,竟才发现浑⾝酸痛无比。
她没有动,只是微微地笑着,抬头静静的望着那一钩如水月⾊,目光空寂辽远“如此月⾊,明天定是个晴天。”她心中感叹一声,眸中却渐渐盈満了泪水,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苍穹浩渺,天地宽阔,总觉得自己好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根本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也许只有那酸痛的感觉才能知道自己是实真存在的。
等待,无论什么事情,等待永远是最煎熬人心的。然而此刻却不得不等待,因为只有一颗坚定的心才能等到她想要的结果。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満别情。又是一年送别时,祝远行的朋友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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