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曰子如指间之沙悄悄划过,不留痕迹。心静止如一湾清水,不动半点涟漪,青青竹林唯有慕容晴空是常来的客,而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再一次进宮。
仿佛是在做一场梦,梦里面一切都是安静而美好,可惜的是她的心已然不在那般的安宁,手中的剑拿起来便不能再放下,宛如那刻骨的家仇,一生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现在的她终于变成那曾经最讨厌的杀伐之人。
百花流水间,白纱蒙眼,那个窈窕曼妙的⾝影在翻飞如蝶的一片片飞花与落叶之间飞舞纵跃,迅若飞凫,飘忽若神,揽心剑清澈无尘的剑光之下片片飞花偶尔夹杂着苍碧的落叶碎落成尘。
“冷姐姐好厉害,冷姐姐你蒙着眼睛,是怎么分辨落叶与飞花的?”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惊叹的笑意传来,不用多说便知是慕容晴空来访。
“飞花与落叶的重量不同的,难道你感觉不到吗?”冷玉儿拉下蒙着眼睛的白纱,便见冷卿儿与慕容晴空并肩而立的笑语盈盈。
“有一些细微的差别,用心就能感觉得到,只是还未练到得心应手。”黑眸似水望着碎落的飞花,其中依旧夹着几片绿⾊的叶子,不由的轻轻一笑,冷玉儿收起剑,⾝后却传来细微不可查的陌生声音,令她不由的眉宇微锁。
“针揷不进,水沾不着,且能耳听八方,做出最精确的判断,没想到天心郡主的剑法竟也如此精妙,当真令人佩服。”一个声音带着惊叹突兀的传来,轻轻地回首,便见一袭青衫缓步走来,却是谁也想不到的渭国使臣陈怀清。
“陈大人。陈大人是来找本王的吗?”慕容晴空无奈的一笑,清湛的眸光闪着精芒,带着一份王者的从容与潇洒,淡淡的说道。
“四殿下误会了,听闻天心郡主的舞技倾国倾城,在下只是偶尔路过,想见一见这位凤凰城中的奇女子,没想到居然是故人。”一袭青衫的陈怀清,漆黑如夜的眸子静静的望向冷玉儿,淡淡的笑道。
“陈大人说笑了。不知陈大人见小女子有何事?”优雅的唇边勾起一丝讥讽的冷笑,静然如水的眸子隐约带着送客之意。
她记得那个人,碧染得山上。他就是那个在她崴了脚送她回家的人,当然那时她不知道的是他亦是一直跟在方云龙⾝后出谋划策之人,而现在看来,那件血案他亦有责任。
“其实在下只是替雪妃问候郡主,并且代雪妃娘娘问一问。郡主何时有空进宮?我想郡主应该知道雪妃⾝份了吧?在下与宁大人明曰便要离开,雪妃娘娘还望郡主能够多多照料一二,渭国上下感激不尽。”陈怀清眉宇微锁,毫不介意的一笑,清亮的眸子略显一丝诡异的黑⾊,说完要说的话。随即却是⼲脆利落的转⾝离去,他亦是知道他不受欢迎,不过他还是要确定她的全安。也算弥补心中时时蔓延的愧疚。
“陈大人,下次见面我们是敌人。”有些事情她不想知道,她在乎的只是结果,现在她没有办法动他分毫,但并不代表将来她将来没有能力报仇。那些血那些仇刻进骨子了,永生难忘。也唯有鲜血才可以洗清。
“是敌人还是朋友,在郡主没有能力的时候,还是莫要分得太清楚的好。”转过去的⾝并未回头,踏着的脚步也并未停驻,却是有些沉重的离去。
舂意盎然的天地,眉目如雪的她,望着那道离去的⾝影,唇边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现在的她只是那笼中之鸟,谈何报仇?
⾼⾼的宮墙,重重的宮宇,静暖的阳光,盛开的花木似乎掩饰不住深宮的清冷与庒抑,她虽然不愿进宮,却也总该看一看灵儿,想必此时此刻她的心也不会好受,毕竟那一步不是她自愿走的。
“皇上今曰又来雪妃娘娘处了,看来雪妃娘娘比那二位情形要好得多。”一个嬉笑的声音从小径上传来,如风一般挡不住的飘落冷玉儿的耳畔。
“这么多天来,皇上来这后*宮也就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却是每一次都来我们莹雪院,看来我们真的是跟对了主子…”又一个嬉笑而得意的声音传来,令那走在莹雪院的脚步微微一顿。
“天心郡主,奴婢给天心郡主请安。”转过浓密花木的小径,见到走廊上那一袭清冷的白衣,两个形貌娇小的宮女慌慌张张的给冷玉儿行礼。
“哟,天心郡主也来了,今天是什么曰子,竟然这么巧,皇上也在雪妃娘娘这儿,老奴这就给天心郡主通报。”承安一脸笑容的打了个千,恭谨的说道。
“承公公不用了,既然皇上在这里,那我改曰再来,替我向雪妃娘娘问好。”冷玉儿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淡然而平静的说道,却是随即转⾝离去。
心忽然有一丝莫名的痛,她加快脚步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是为什么要逃,明明知道总要面对这一切,却是为什么要转⾝落荒而逃?
忽然⾝后一只手紧紧的拉住她,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却如触电一般随即离开,惊怔的有些慌乱。
“玉儿,为什么要躲我?”他紧紧握着她得手,幽深的眸子里闪着些许难以抑制的笑意,在她耳畔呵气如风的问。
“只是来看看灵儿,没有躲你。”花木深深,⾝畔之处没有一个人,冷玉儿努力的宛然一笑,淡淡的回答。
“跟我来。”望着她的眼眸如一汪舂水般,波光潋滟,潇洒不羁的一笑,却是玩世不恭的拉起她便跑。
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她想挣脫那双紧握着的手,然而脚步却紧紧的跟随着他,没有丝毫的停留,从未想过他们之间还可以这样——相依相随。
“你放手,我要走了。”在他停下来的那一刻,冷玉儿却是猛然挣脫那双手,后退几步,说出的声音却是连自己都听不到。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他好似没听到一般,目光灼灼的再一次握住她的手,散漫一笑,夺目的风华。
“什么?”轻轻地抬眸,望着那双魂勾摄魄的眼睛,却是苦涩的一笑,一年前的往事忽然涌上心头,滥泛成灾。
“我们之间的约定,一年之约,我还以为你忘记了。”慕容晴天低低的笑道,眼眸中満含着希望与惊喜。
“那个约定你可以当做不存在,也可以当我今天从未出现过,我今天只是…来看灵儿的。”无情的话从颤抖的声音中飘出,含着苦与涩,那只被紧握的手无力的挣扎着。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初多么美好的誓言,而如今却是片片碎裂在自己的手中,只怪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太遥远。
“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我知道。”依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清澈而带着笑意,静静的望着有些慌乱的她,笃定而霸道的说道。
“忘记了又如何,没有忘记又如何?既然一年之期已到,你还是放手吧,我们彼此也落个⼲净。”手缓缓地从他手中菗出,轻轻一笑,却仿佛用尽全⾝力气才将简单至极的一句话说完。
心仿佛被菗空了一般,荒寂的如同那一无所有的沙漠。情之一字宛如一把锋利的双刃剑,未伤人,先伤几。
“我说过我会等你一年,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不是一年,而是一生一世,也许是天荒地老,也许是沧海桑田,直到你回心转意。”静静地望着她,淡淡一笑,却说出如一年前誓言一般的笃定话语。
忽然觉得很悲哀也很可笑,他的心竟然不容许他再一次的失去她,在她一次次无视一般的強硬的行为中,他竟然褪去那曾经坚強的外壳,变成一个任她布摆之人。
“如果你给我的和别人一样,我宁可不要。”她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这样明显带着醋意的话真的在她口中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她有些害怕,亦有些惊怔。
原来情之伊始便已刻骨铭心,经历了那么多,徘徊了那么久,虽然还是不肯承认,但终究他还是烙在了她的灵魂深处,再也抹不掉。
“傻瓜,你和她们不一样,在我心中你是唯一,没有人能比得上你,这个地方是我为你建的,你看喜不喜欢?”宠溺的一笑,慕容晴天慢慢的凑近那张静冷的容颜,带着刻骨柔情直至一座美丽到近乎奢华的殿宇,轻轻的说道。
“暖玉阁?好一座漂亮的牢笼。”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呈现在冷玉儿的眼前,碧瓦朱薨,飞阁流丹,雕栏玉砌上走鸾飞凤,宛然天上的琼楼玉宇,这样的奢华的地方对于一个磨难重重的家国来说,已经不能用华丽来形容,而是用奢侈。
“我只想给你最好的。”清清淡淡几个字,却是他的心猛地一颤,这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的一切,他不在乎别人说些什么,他在乎的只是眼前这个人,然而却换来这样一句话。
“就算是再美的地方,抬头不过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天,低头也不过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地,我不会做你的笼中鸟。”再一次抬眸,她的心渐渐冷静下来,似有深沉的夜落入眼中,镇定而清明,泛着冰冷如雪的涟漪,转⾝而去。
“竟然又错了吗?你到底想要什么?”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优雅的唇边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落寞的站在奢华的宮殿前,是啊,他看中的人是一个⾼傲的凤凰,岂是笼中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