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说好一起去临水宴,到了时辰,月离欢却不见了,只是让青雀带了话说有事要办,便不辞而别。睍莼璩晓
沈云儿这一次规规矩矩的随着沈仁辅去了浔阳渠,上轿的时候,她瞥了一眼沈芷若,那只仿制的回云钗正端端正正地戴在她的头上,配着她清雅娇美的妆容,很是招眼,连沈婷婷眼中也満是嫉意。
沈云儿暗暗冷笑了一下,好戏差不多要开演了。
浔阳渠边的皇家花园里已经摆开了盛宴。
一路车马从浔阳渠边走过轹。
正值秋分,天气微凉,一轮皓月当空,柔和地照拂着地上的万物众生,点点星光,倒映在渠水中,如同两个时空互相呼应交辉,静看着这人间的变迁。
沈云儿心里一种莫明的悸动,无法言明那种感觉,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如果如严洛所说,也许这一切都并不是巧合,这本就是自己的前世?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一世,自己还会遇见谁,会不会遇见他,又是否会为某个人动了情?
尹风,自己也许已经遇见了他,也许月离欢便是尹风,又或者说,在自己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尹风酩。
那一世他倾尽全力的保护自己,所以这一世,她也要好好的照顾他,不能再让他受一点伤害。
而纪未然呢?难道在这里自己也还会再遇见他吗?
挑着帘子的腕上,那白玉环发出了淡淡的绯光,她心头一阵猛跳,往轿外看去,一行锦衣俊骑的男子正勒了马让轿子先过,一眼看去都是认得的,钱玺、⾼策和朱泫,还有一⾝玄衣的赵煊竟也在其中。
“云儿。”钱玺毫无顾忌的远远的招呼了一声,和她同行的几人都含笑对她点头示意。
她手腕上的白玉环绯光更盛,赵煊看在眼里不由得失神,钱玺招呼了一声,他才回醒过来,策马跟上了众人。――――――
待皇帝⾼广御旨传下,临水宴终于开始了。宴席摆得很大,里外九层,重重叠上,一直绵延了一两里路的长度。皇帝和太后,在最⾼的九重台上,然后依次是王爷妃嫔大臣,一层层按序排下来,沈云儿等大臣府上的家眷已排到了不知多远的地方。
虽然远了些,好就好在自由,没有龙威笼罩,气氛活泼了很多。
活泼得过了头…
还没开始吃,那边吴紫月已经拉着明佑安,独孤绯烟怒气冲冲过走了过来,质问沈芷若。
“你这头上的钗是怎么来的?”
沈云儿瞟了一眼吴紫月,头上也正簪着那支回风攒月琉璃钗。
沈芷若也一眼看出了事情不对,脸⾊顿时有些发白。
其实一支钗相同,原本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只是吴紫月原本就是个心眼极小的人,再加上上一次宮宴沈芷若又庒了自己一头,心里更是不慡,一品堂的饰物都是孤品,极大可能沈芷若戴的是仿的,这样好的羞辱她的机会,吴紫月等人又怎么会放过呢。
果然,还未等沈芷若开口,明佑安已经冷笑着道:“难道是一品堂改了惯例竟然做一模一样的两支钗了。”
“我要去问问三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紫月板着脸。
“不会是仿的吧?想想也不应该,好歹太仆府也是有头有脸的,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戴一件仿的钗子,岂不是太过丢人了。”明佑安在边上阴阳怪气地道。
“佑安,你这话说的,太仆府有头有脸,我家就没头没脸了吗?”吴紫月心中不慡“她不会仿,难道我就会去仿?等会儿就叫三儿来,看看倒底谁的钗是真的。”
“也不必叫钱三少来,绯烟就识得好孬,都取下来给绯烟看看不就成了吗?”明佑安并不介意吴紫月的不満,轻轻头摇手中的团扇,笑昑昑地看着沈芷若。
独孤绯烟自始至终都没有怎么说话,也没有反对明佑安的建议,她心里也有些想知道,沈芷若头上那只钗究竟是不是仿制的。
沈芷若一向以才情德行俱佳被视为在一众千金姐小中的翘楚,如今却如此张扬地戴了件假的名贵饰物出席这样的盛宴,这件事若真的一经证实,沈芷若以后只怕都会抬不起头来了。
这件事对每个眼⾼过顶的贵族姐小们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贤良淑德如独孤绯烟,竟也想都没想替沈芷若说一句话。
沈芷若脸⾊越发惨白,她总是显得很弱,沈云儿在旁边看了心里冷笑,可是此时此地,对面的几个女人可没有惜香怜玉的心情。
这戏越演越火药味十足,沈云儿没有继续看下去,悄然无息的站起⾝来离开了席上。
这只是开始,才开始而已,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结束,你总是在人前装得清雅⾼贵,我必要狠狠玷污了你,踩进泥里,你才会知道什么叫痛苦。
她往浔阳渠方向走,想再去看看刚才渠水中的那一片星光。
“云儿。”
她转过头去,⾝后是一个翩翩少年,玉冠束发,面如冠玉,修眉入鬓,凤眸薄唇,正笑昑昑地看着她。
似曾相识,她看了一会,蓦然惊异地睁大了眼:“胖子!”
这胖子瘦下来,竟然是这样一个美少年。
⾼显呵的一笑:“是我,云儿认不出我来了?”
“当然啊,你这个样子,谁认得出来。你在这里做什么?又偷跑出来了?这次算你乖,没有从背后偷袭我。”沈云儿笑着打趣他。
⾼显神情稍稍一黯,涩涩一笑:“我是来等你的。”
“等我?做什么?”沈云儿很是意外。
“再过两天,我要返回南宁了,难得今晚有机会,想和云儿你道个别。”⾼显定定地看着她。
“啊?”那一次在御花园中,宁王的言下之意应该是要留在魏都,此刻,⾼显为什么说要回去呢?沈云儿感觉有些蹊跷。
“我娘亲⾝体不适,我要先送她回南宁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魏都,”⾼显仍是不转眼地看着她的脸。半晌拿出一支银⾊小箭一样的东西,琢磨得十分精细,却没有箭头:“小时候,我不小心被流矢射中,便成了现在这样,所以我把那支箭做成了护⾝符留在⾝边。送给你做个纪念。”
“这个对你这么有意义,我可不能要。”
“权作纪念,若是云儿以后看见它能想得起⾼显半点,我就很开心了。云儿若是一定要还给我,那就等到下一次见面吧。”⾼显执意把银箭放在沈云儿手中“云儿,别忘了我…这个朋友。”
“那我先收下了,若是有一天去了南宁,我再还给你,然后向你要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哦。”沈云儿收下了银箭,小心放好。
“呵,云儿知道对我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沈云儿歪头想了想,嫣然一笑:“不知道,到了那天,也许就知道了也不一定。”
若是那一天,你知道了对我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你真的会忍心拿走它吗?
皎皎的月光下,她的笑容明艳照人,令人神往。⾼显定定的看着,想起皇祖⺟说,要从太仆府和太傅以及丞相府中选一位千金姐小做他的世子妃,若是选中的是她,自己该有多欢喜。可是…
“世子爷,王爷让您回席上去。”茗烟极不适宜地出现在了面前。
⾼显无奈地对沈云儿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沈云儿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一种隐隐的不安在心中升起,却又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不安,她站了许久才又转⾝向渠边走去。
浔阳渠上,万盏灯火已经把渠水映得通明,沈云儿走近渠边,拿了刚刚顺路买好的莲花灯,顺着渠水放了下去。
那卖灯的摊边站了一个白衣少年,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拿出一片金叶子来递给摊主:“告诉我,刚才那个穿青衫子买了你莲花灯,让你帮她写字的姑娘,都在灯上写了什么?”
那摊主看着手里的金叶子,笑得合不拢嘴,这是哪来的冤大头啊,为了知道一句话,这么舍得血本。
“哦,那姑娘写的是:希望我能早些回去。”
“回去?”少年蹙起了眉。
“啊,还有一句,是‘希望欢欢好起来’”
少年白皙的脸上一抹笑一闪即没,心満意足地转了⾝,拄了拐杖慢慢往暗处走去。
“走吧,回去。”视若无睹地经过未央⾝边,他冷冷说了一句。
“是。”未央垂眸暗想,竟然为了问一句话,巴巴地跑到这浔阳渠来,公子真是变得越发不可捉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