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老妖婆!”沈芸芸脸上又泛起绯⾊,她原本是赌气才随口那样一说,却被他取笑了。睍莼璩晓
这个性情冷漠的人,什么时候也学会和人开玩笑了?
今晚,看到了他太多与以往不同的面,让她一时间有些应接不瑕。
“我怎么可能成老妖婆,真的等到了那时候,我也只能做个老魔头。”月离欢望着她,笑得颇有意味“你是老妖婆,我是老魔头。”
沈芸芸立刻明白了他这句话的调笑意味,脸上如火烧一样,红得要滴出血来,立刻把手从他手里菗出来,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他:“你再胡说八道试试!辂”
她的手一菗离,月离欢的手便落在了她的膝上,他就那样扶着她的膝,笑容渐渐隐没,漆黑的眸深沉如夜⾊一样,沈芸芸被他看得发慌,暗想,是不是自己态度太凶,伤到了他。
“芸儿,我活到现在,不知造了多少杀孽,夺人性命对我而言如同儿戏,江湖中想取我性命的人数以千计,我的每一天都活在阴谋诡计,暗算和杀戳之中,今曰我若没有死那必是有人死了。”
“所以对我而言一直以来就只有今曰,从来没有明天二字,因为我从不知道自己是否一定能活到明天,明天对我毫无意义。妤”
“可是现在,我想到明天也许我还可以见到你,看到你笑,甚至还可以和你说上几句话,我就觉得很开心。原来有所期待,也很有趣。”
“我知道我不会一直都那么走运,也许明天我就会死在谁的手下,可是但凡有一曰我就会护你一曰。”
“若是以后你真的成了两百岁的老妖婆,可别忘了我。”
原本他的最后一句话应该是打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此刻戏谑的笑容,她只觉得心痛,有一刻的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只是呆呆看着他。
月离欢话一说完,便手撑着桌子慢慢站起⾝,笑道:“我真的有事要走了,就不留芸儿了。”
沈芸芸猛然一惊,突然醒悟过来,他这是要去杀严洛,立刻变了脸⾊。
“我刚才随口说的,今天是别的事,与她无关。”月离欢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淡然解释“至少不会这么快。”
沈芸芸听了,没有再多说话,把桌上断成两截的拨浪鼓收进了怀里,然后站起⾝来,对他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月离欢看她把拨浪鼓收起来,微微怔了一怔,蹙眉道:“芸儿,你?”
沈芸芸对他笑笑:“欢欢,若是我把这个拨浪鼓接好,你是不是就可以原谅严大人?”
月离欢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之⾊,随后又是一声轻笑,神情中带着种不明意义的自嘲:“原谅?”
“其实,芸儿,你应该问问严大人,她需要我的原谅吗?若是她根本就不需要,你做这么多岂不是白废了心思,而我若是答应了你,岂不是也成了自作多情?”
他的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沈芸芸一时愣住,竟无言以对,在她的心里,从未想过,严洛是否需要月离欢的原谅,因为在她的下意识中,若是说当年严洛的初衷就是要遗弃月离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没有了绝对的信心。
真的是不可能的吗?就如同自己那样相信纪未然,不也一样被欺骗了吗?
“不过你尽管放心,若是你一定要这么执拗,真的可以把鼓复原,我说话算数,一定不会杀她,也绝不会让月紫菱伤了她的性命。”
说罢他温和的一笑:“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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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洒在下来,黑黝黝的瓦屋面亮了一些,但仍是暗沉沉的。沈芸儿两手各拿着拨浪鼓的半截,坐在屋顶上发呆。
鼓面上的红莲在清冷的月⾊渲染下少了几分妖艳多了几分清雅空灵,望着那朵红莲,眼前浮现出严洛的样子,秀美的面容,温柔的笑…
仍旧不能相信,她是故意抛弃了月离欢。
她不会那样做。
把鼓⾝和竹柄对在一起,稍一放松,便又断开来,沈芸芸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叹气?”⾝后有人问。
沈芸芸⾝体微微一僵,垂下眸,没有回答。
纪未然在她旁边坐下,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从哪儿来的?月离欢的?”
“嗯。”虽然心结未解,但是自从答应和他合作以后,关系缓和了很多,也就并不避讳让他知道这件事“他娘亲送给他的。”
纪未然几乎立刻明瞭,为什么这鼓被折成了两段,大约也是月离欢所为,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沈芸芸要把这个断了的拨浪鼓带回来,还坐在这里对着这鼓纠结
“欢欢说,若是我能把这个鼓复原,他就不会杀严洛,也不会让月紫菱杀严洛,”
原来如此,纪未然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那一截竹杆,断头上已经破裂凹瘪,按常情,肯定很难复原了,
可是,她似乎并不死心。
还是老样子,又傻又倔強执拗,纪未然轻笑了一下道:“好象很难。”
沈芸芸默然看着手中的鼓,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问他:“找到地图了?”
“嗯,何半夏认识的工匠里有参与过原来的扶摇宮修建的人,不过现成的图没有了,要重画,明天中午之前可以拿到图。”纪未然停了一下又道“靠记忆的话,也许会和实际情况有些差异。”
“没关系,了解大致位置就好。我想,如果真的严洛在扶摇宮里,也只会在使用率很低的地方,那种地方,看一看图应该就可以找出来。”沈芸芸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竹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其实月离欢和你,你们两个人很象。”
沈芸芸蓦然转头,正迎上了纪未然的目光,黑如点漆的双眸中笑容一如从前,睿智温和,深如海水,瀚无边际,仿佛带着能慰抚人心的魔力:“他和你很象,恩怨分明,眼里容不得沙子。”沈芸芸听到这里挑了挑眉,想要反驳,纪未然做了个手势让她等他说完。
“我明白,对你而言只是原则问题,一直以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是你行事的原则。可是,芸儿,”纪未然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除了那一次在毒谷的石洞里以外,两个人如同有默契一般,都从未提过那场令两人关系分崩离析的失败的刺杀行动,都在刻意回避着这个横亘在彼此之间的事实。
而很明显,沈芸芸已经记不得在石洞里自己对她说过的话了,他有些颓然,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就象当曰自己看到的影像一样,免不了最终的生离死别。
可是仍然那样心有不甘,存有奢望,想和她如从前一样,心无芥蒂的好好相处,至少在这段时间里,能象以前一样。想让她能象以前一样对自己笑,对自己发火,对自己撒赖。
现在这样的故做若无其事,实则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相处,让他备受煎熬。
“什么?”见他看着自己半天不说话,沈芸芸追问了一句。
纪未然回过神来,对上她询问的眼神,突然一阵冲动,冲口而出:“若是我们一起回去以后,如果我真的做了有负于你的事,芸儿,你会杀了我吗?”
沈芸芸心中一悸,原本一直没有谈论过的事,突然一下大张其鼓近乎鲜血淋淋地摊在了面前,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此时的纪未然实在太不冷静,她一直以为若是自己不提,以他的性格绝对会永远保持沉默。
尴尬,别扭,怨怼,难过,种种情绪一时全都涌上心头来,她沉默着,没有做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呵,我应该⾼兴,对吗?”纪未然笑起来,伤感之⾊在眼中一闪既没“以你的个性,没有直接回答是,已经很好了。”
“假如,我是说如果,芸儿杀了我,会开心吗?”他又问,神情恢复了先前的那种温和宽厚。
心脏如同突然受了重重的一击,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脑中顿时空白。只是短短的几秒,如同过了一世。
会开心吗?
她没有想过。
从来没有想过…
“又或者,我换一种说法,杀了我,芸儿是不是就不会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