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九号,是未来临的末曰年的最后一天——除夕。
八点整,外面的世界开始喧闹起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在各个角落起响起。
“姐!贴对联去!”黎超胳膊上搭着几幅对联,顶着冻红的鼻尖冲着坐在火炉旁的黎落儿喊道。
“哦。”黎落儿懒懒应下,拿根厚木片在炉上的小铁盆里搅和着。这是专门为了贴对联来熬制的面糊。
拽两张旧报纸,隔着盆边,端着小盆就着冷风出了屋子。
刷好浆糊,黎超踩着凳子,把大门的对联贴好。顺手滤平。
再贴小厨房,再贴正屋,再给每间房门上都贴上一个大大的【福】字。
“姐?你怎么无精打采的?”黎超看着眼神涣散的姐姐,不由的努了努嘴,今天可是要过年了,怎么还能这副表情。
最近除了看书背题,仿佛姐姐已经没了任何爱好,甚至连话都不想多说了。
黎落儿浅浅笑笑“没事,我只是在想,他现在会在⼲什么?”
“炫圣哥啊?他肯定在应酬,我看电视上,每逢过年过节那些富豪家里就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应酬还是应酬。”看着姐姐那一脸的失落,黎超皱了皱眉“不过他肯定也在想你。”
“呵呵。”黎落儿笑开了,这种话从自己弟弟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好玩的。
贴完对联,黎超软求硬拉的想带着黎落儿去场部玩,可是被无情的拒绝了。
最后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了。
等他走后,黎落儿又坐在火炉边,发呆。
姥爷和妈妈去平时不怎么见的那几个亲戚家里串门了,弟弟去找小女友了,家里只剩自己了。一个人…
可是不是她最近故意太冷落大家,孤立自己。
只是眼前一黑的状况发生的频率会比以前那两个月多好几倍。
以前是一周最多两次,现在是一天最少两次…
而且看什么东西基本都是模模糊糊的,为了隐瞒自己眼睛不舒服的事情,她总是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里看书或者写作业。
可是谁也不会知道,她需要用多大的努力,趴多近,才能看清楚书上的字…
不是说自己这眼睛是因为缺血引起的吗?
可是为什么吃了那么多的红枣枸杞,什么都没有用?
有些难过绝望的将炉边⾼凳上摆着的那一堆煮开洗净的红枣和花生全部扫到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不断的在问自己,在问老天。只是这个问题始终都不会有人回答。
眼前又是一黑,刹那间的黑暗又将所有的光明夺走。
按照记忆中的位置,黎落儿摸索着往后退了退。抱膝蹲下,
哭的无力…
每次的黑暗随着时间的越来越久,会越来越长。
无助的眼泪肆意的落下…打湿了她的连衣裙…
突然,好像有什么声音,在由远而近。
会是什么?是小偷?
想去年。也是除夕那天,自己和妈妈一起出去串门,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个乱七八糟,最后连买好的年货都不能幸免。
眼睛还是没有缓过来,两只手在地上慌忙的摸索着,想找个什么东西来防⾝…
脚步很轻。可是却越来越近。
自从眼睛有些问题以后,耳朵却是比以前好用多了。
因为这个事情,她还嘲笑过自己。看来老天说的对,给你什么,必须失去什么,一切都是成正比的。
终于,门响了。
她有些敏感的缩成一团。手上却紧紧握着那根刚抓住的铁棍,那是平时用来掏炉灰用的。
以耳朵听到的来说。这脚步,不属于姥爷的稳健,更不属于⺟亲的轻柔,也不可能是黎超的急躁…的确很像贼!
坏人…如果他们要是退出去,这还好。
如果他们要是不退出去,靠近她,她一定会反击的…
“出去!”
一声冷厉的喝声,让刚进门的陆炫圣和陈志泉止步。
俩人怔住了,看着被丢的満地的红枣和花生…
半晌,才回过神来,慢慢的往前靠近。可是谁也没有开口,也没有出声。
“你们出去!快点!”黎落儿听着脚步越来越近,心中有些恐惧,手心中也已经出了汗。
“咳!”陈志泉故意出声,拧眉紧盯着黎落儿的脸。
只见那两眼无神的望着他们的方向,松散的没有一点光泽。
“你们要⼲什么?说话啊?!”黎落儿感觉到眼前有了一丝丝光明,好像能看到些模模糊糊的轮廓,可是却是看不清楚。而对方也不说话,这让她所有的神经都紧绷着,快要炸爆。
陆炫圣本来带着浅笑的面容,僵在了那里。
他不是傻子,连陈志泉都看的出来,黎落儿的眼睛有问题,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
一个箭步,上前紧拥着这个孤独无依的小女人,紧紧的。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黎落儿拼死挣扎着,左手中的那根小铁棍,张牙舞爪的到处打着,打到了陆炫圣的背上,腰上,胳膊上…
陈志泉蹙眉看着这一切,上前直接把那根铁棍夺了过来,丢到一旁去。他可不希望,人都没看清,自己家这怪兽就被打个半死…
虽然只是一根小铁棍,可是那也是有风险的好不好?
“落儿——”一句带着心碎的轻呼,在耳边游荡着。
这声音?
陆炫圣?
对啊,能直接进门的,除了自己一家人,不是还有他们?
可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今天不是除夕吗?
不是说好在⾼考前不见面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那自己这个样子?是不是全部都被看到了?
那他就会知道自己眼睛有问题的事情了吧?
不!不能承认!坚决不能!
“陆炫圣?!”黎落儿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唤那个把自己紧拥在怀里的人,轻轻的推了推他。
“我在。”
的确是他的声音,绝对不可能错。
“哦。”听到这个答案。为什么心里除了惊喜之外,有的更多的是担忧和恐惧?
“起来。”陆炫圣将她从地上捞起,放在床上,坐好。
自己搬两个⾼凳,和陈志泉俩人都坐在她对面。
“你的眼睛,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口气,带着自责。
“我的眼睛很好啊…”还想反抗,还想反驳。
“不许说假话!”暴喝,气急败坏的暴喝。这好像还是记忆里唯一一次被这样的语气吓到,唯一的一次。
黎落儿⾝子微颤,手指绞着裙边。“我只是突然眼睛有点不舒服,一会儿就好了。”声音低如蚊子咬。
“跟我去医院!”说着,陆炫圣就起⾝,拽起那只小手,就要往外走。
“等等!等等!”还是陈志泉。拦在了他面前,看一眼他⾝后的黎落儿,吁一口气“今天是除夕,你是想让他们一家子过不好年?”
陆炫圣不说话,关心则乱。竟然忘了这些。
这是怎么了?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小女人的面前,总是这样的没有分寸。
“为什么不告诉我?”
拉着她小手的那只大掌,松开。整个人上前,把这个单薄的⾝子拥在怀中,脑袋埋在她的发旋,带着一分悲戚的低问。
“我很好。”或许到了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很好?”陆炫圣冷冷的勾了勾唇角。眼眸中,有一层水汽在散出。
自己给她在西安方面检查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她眼睛的异况。
可是当她回家,自己回到海上,西安医院一直迟迟不给自己来电话,他就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只是在自己打电话去医院的时候,张奇父子因为援助问题,去了甘肃的山区,联系不到。
不过秘书室却说,这种检查,基本三四天都会出来,既然没有给他打电话,肯定是没有什么大事。
所以自己就这么的把这件事搁浅了,忘记了…
如果不是两个爷爷的执意要求,或许他现在还在海上窝在办公室里,看着各种各样的企划案。
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是多么的期望,多么的奋兴。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天,这也足够了。
可是为什么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这样的景象?
当他进屋的那一瞬间,他不认为自己是活在当下的,
那缩在床脚的瑟瑟发抖的小女人,眼神是那样的迷茫和涣散…
这难道就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吗?
眼泪,滴在了那乌黑的秀发间,瞬间不见了踪影。
黎落儿心中一凛,那滴暖暖的泪,仿佛直接从头顶,渗入了心底,带着満満的哀伤和悲戚。
眼前慢慢明朗起来,飞快的眨巴着眼睛,将眼前的这一切美好全部收入眼底,从他的怀中挣脫,稍退一步,孩子气的仰起脸,冲着他笑“谢谢你,会来看我。”这是发自內心的。
“傻丫头!”陆炫圣看着那双如黑葡萄一般的双眸又恢复了神采,终于把心稍微一放。宠溺的揉乱她的发“走吧,穿外套,咱们出去吃饭。”
“吃饭?这么早?”黎落儿差点笑出声,不会还没吃早饭吧。
“出去沾年气去吧,听说能冲喜!”陈志泉故意一说,然后就等着看好戏。
果然,陆炫圣从不迷信的人,竟然会很认真的拉着那个小女人,又重复着:“走,出去沾年气去…”
黎落儿咬唇,狠狠瞪一眼幸灾乐祸的陈志泉。
这么冷的天气,出去沾年气?!
好吧,明明是去受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