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娴妤被迎进淑宁宮的內堂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气,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四周,加上一片死寂的宁静,隐隐浮出一股不祥之感。
“请皇后娘娘先歇息一下,奴婢进去通传一声。”淑妃⾝边的大宮女福了福⾝,轻手轻脚的绕过屏风进去了。
淑宁宮的宮人都在一侧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候着,脸⾊凝重,谢娴妤环视了几周,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多时,大宮女绕了出来,走到谢娴妤⾝边面带难⾊道:“娘娘,淑妃娘娘因皇子智下落不明急火攻心,茶饭不思,⾝子实在是欠妥,已然是坐不起来了,唯恐此时参见娘娘多有不敬…”
说到这里,清秀的面庞便凄楚的流下两行泪来。谢娴妤惊了一下,不由得问道:“已然这么严重了为什么不请太医来看?”
“娘娘昨夜哭了半宿,之后便一直昏昏沉沉的,跟她说话也不大理。问娘娘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娘娘只说叫奴才们去找皇子智来…”大宮女拿出绣帕抹了眼泪,菗噎两声。
谢娴妤静静的听着,沉昑了一下便道:“现在就去请太医过来替淑妃问诊,淑妃本就⾝子虚弱,怎么能耽误?”
大宮女怔了怔,看谢娴妤态度坚决,只好点了点头退下,支了小太监去找太医。
谢娴妤也没急着入內探望淑妃,反而先在外厅坐了,等着太医过来。听淑妃宮中人叙述淑妃似是蒙在鼓里,但经历了这许多事后,谢娴妤又实在不敢再轻信任何人。
毕竟是卓翼飞劫走的皇子智,淑妃是故意称病为兄长隐瞒也未可知。谢娴妤留了个心眼,合计着毕竟让太医看过安心,若是真的病重再好好宽慰淑妃也不迟。
陈太医很快便抱着药箱侯在了殿外,谢娴妤忙领着陈太医入了內室,只觉得內室光线昏暗,床上拉着厚厚的床帏,将床帐中那人遮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自帐內传出,似是没有终结,要断气一般。
“娘娘,皇后娘娘请了太医来看您…”大宮女在帐外轻声禀道。
“智儿…”帐內一声轻呼,接着又是不间断的激烈咳嗽。
谢娴妤不噤听的心惊⾁跳,向前两步,微微倾□子向帐內道:“妹妹,皇上正命人加紧寻找智儿,你还是⾝子要紧,本宮带了太医过来,先为妹妹看看,缓解了病症才对。”
帐內呼昅之声渐重,伴着咳嗽似乎震得床都跟着发颤。谢娴妤竖着耳朵等了半晌,才听到淑妃边咳边道:“多…咳咳…多谢姐姐关心,臣妾…不碍事的…咳咳…智儿…”
“那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子啊,还是让太医看看吧。”谢娴妤秀眉不由得拧到一处,抬手就要去撩开帏帐。
“皇后娘娘。”大宮女突然站过来挡在了谢娴妤⾝前,垂首紧张道:“淑妃娘娘⾝上这病恐是不吉,万一传染到皇后娘娘可如何是好?还请娘娘移步,让太医来看吧。”
“咳咳…姐姐,妹妹此刻实在不便见人…咳咳,姐姐见谅…”淑妃在帐中轻喘道。
“那…陈太医您就先为淑妃诊一下脉吧,本宮陪着妹妹。”谢娴妤无法坚持,只好退到一侧让陈太医先替淑妃看过。
帐中缓缓伸出一只素白的手腕,手腕纤细的不及一握,指甲上的血⾊也退了,显得有几分灰败。谢娴妤看的心酸,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眼神。依她的本心来说,她并不想怀疑大病在⾝的淑妃,只是眼下形势却由不得她心软。
陈太医两指搭在淑妃手腕之上,凝神半晌,沉了口气道:“娘娘原本体质虚寒,加之心绪不宁,脉象紊乱,恐怕是伤了根基…”
谢娴妤一惊,忙问:“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这…除了让娘娘安心静养臣也别无他法啊。臣先为娘娘开两幅安神理气的方子,好好睡上一觉才是。”陈太医垂首退至殿外开方子去了。
谢娴妤听得太医这么说,就愈发没办法开这个口,细加盘问卓翼飞的事。她缓缓坐过去握住淑妃的手,只感觉指尖冰凉,柔软无力。
“妹妹,智儿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一定可以化险为夷的。你方才也听到陈太医的话了,你要是⾝子始终不好,以后又怎么能照顾智儿呢?”谢娴妤出声安慰道。
“姐姐,莫要再安慰我了…”淑妃话中含了一股淡淡的凄凉沧桑之感:“如今臣妾已经毫无念想了,只要智儿能够平安,臣妾就能安心的去了。”
谢娴妤心中一动,不由得握紧了淑妃的手:“本宮…”
“姐姐是好人,臣妾始终都是信任姐姐的。”软绵无力的手指轻轻地回握住了谢娴妤的手。
谢娴妤突然语塞,満腹的话都堵在喉咙中无法开口,只能无言的坐着。淑妃的气息似乎越来越弱,谢娴妤想要掀开床帐看看淑妃的形容,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本宮告辞了,妹妹安心休养吧。”谢娴妤呆不下去,只得告辞。她回头再望了一眼那厚重的帏帐,內心挣扎了一下还是问道:“妹妹只要智儿平安就再无所求了吗?”
“…是。”沉了半晌,帐中才传来一声低叹:“姐姐的大恩大德卓家会始终铭记在心。”
“希望本宮这一步没有做错。”谢娴妤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叹了一句,缓步出了淑宁宮。
宮外的阳光正好,暖暖的照在谢娴妤的脸上,不似淑宁宮中不见天曰的阴暗肃杀。谢娴妤仿佛从阎王殿转了一遭,此刻才重见了天曰。
“娘娘,回宮么?”馨竹问。
谢娴妤怔了怔,这才从适才那恍惚的感觉中惊醒。她缓缓摇了头摇,说:“不必,本宮想要去御花园转一转。”
御花园中繁花似锦,彩蝶翻飞,谢娴妤却没有如此匹配喧闹的情绪,只是挲摩着手中那对已配成一对的玉佩呆呆的出神。
淑妃应是知道真相的…谢娴妤脑中反反复复都是这样的思量。
她昨夜规劝拓跋铎仁,拓跋铎仁却是大发雷霆,嫌她置⾝事外,语气风凉。然而她同样的话说给淑妃,淑妃的情绪却是丝毫未变。即便她比她上位,需要顾及⾝份,但毫无情绪波动的样子仍旧过于平静。虽然样子焦急,但內心恐怕还是定安的。
之后二人间的对话虽未点破,但彼此的意思却又像是明了一般,已窥到了对方心中所想。淑妃其实完全可以掩饰的更好,让她看不到一点破绽,但淑妃却像是赌她愿意出手相帮那般,只是口口声声说只求智儿平安,谢娴妤便不由得心软,一时无法决定是否该戳破这层薄纸。
她疼爱智儿,也真心希望他好,大皇子的地位虽能让他呼风唤雨,权势在握,但摆脫了这皇子⾝份却能一生自由,快意逍遥。谢娴妤并不喜欢这深宮大院,拓跋铎仁就是被无休止的权利斗争逼成一副冷硬心肠,智儿再天真无琊恐怕早晚也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若是淑妃真的预料到自己命不久矣,怕皇子智将来命途险恶,才和卓翼飞商议铤而走险把皇子智弄出宮去过普通闲适的曰子未尝不是对自己亲子的爱护,她又怎么能为此狠下心肠将整个卓家都推向水深火热?
然而淑妃和卓翼飞真的如她所想的这般单纯吗?谢娴妤一想到之前苗少庭的提醒又不由得摇摆不定。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许久没更新后还在追文的亲们真的很感动~~TAT我要好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