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理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道:
“好了,如果没别的事的话,就这样了。”
“等等!我还没说到重点。”⾼元连忙叫住他。
“原来刚才谈了那么久,只是在闲扯吗?”
⾼元无视沈维理的嘲讽,道:
“听说你现在业失,来我这边工作怎样?”很轻松的语气,很忐忑的屏息以待。
“不了,我已经有别的规画了。”
“我会给你最大的权限,支持你所有的想法,让你尽情发挥所长,并获得该得的报酬。没有一家公司能做到我这样对你百分之百的支持与信任。”⾼元不放弃地游说着。
“这么说吧,这几年灰头土脸的经历,让我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
“我不适合当员工。所以,”顿了一下,笑道:“我决定跟人合伙开公司当老板。”“那我也入股!”
“不,⾼元,我们还是当对手吧。”
“对手?”
“嗯,一生的对手。唯一的。”
说完,时间掐得刚刚好,九点正,将人摆平,结束通话。
这场大餐吃到了九点多。由于知道沈维理会来接赵子昀回去,所以刘如晴下楼见到沈维理,将人交付,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扶着喝了一杯清酒就醉倒的叶知慧搭出租车离开。
两人目送出租车离去之后,沈维理见赵子昀静静站着,低头不语,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于是问:
“怎么了?是不是醉了?”
头摇。“我没喝酒,最多只是有点吃撑。叶知慧说这一餐太贵了,得吃回本才行,所以我们吃了好多螃蟹。”
沈维理听了皱眉,拉着她手就要走
“我记得捷运站附近有一间药局,我们去买些胃片。”
她不肯动,虽被他拉着,却是双脚钉在地上,
沈维理扬眉,回⾝看她,见她一睑有话要说,又非常为难的样子,问道:“你想说什么“…我见到了你⺟亲,她现在还在上面用餐。”她抬起一手指着上方道“喔,真巧。”他的语气像在谈一个不太熟的人。
“我试图在记忆里找寻有关你父⺟的部分,我发现…你只带王紫云去跟你父⺟吃过一次饭,那是八年前的事了。”而且,沈维理的父⺟显然对她非常不満意,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那顿饭可以说是吃得不欢而散。可是王紫云却不以为意,她不喜欢他的父⺟,但很喜欢曰后沈维理将会继承的那,尺滚遗产;所以就算人家摆着冷脸,她还是笑得非常殷勤讨好。
“你想要我的父⺟喜欢你吗?”他问。
赵子昀摇头摇,苦笑。
“为什么这么笑?”他将她搂进怀中,将她的苦笑庒进颈窝里“你父⺟喜不喜欢我这种事,我想,现在担心还太早。”她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目光迷离地瞧着城市炫丽的夜景“我连你的喜欢都没得到,想不了那么远。”
“我喜欢你。”沈维理说道。“就算你始终有疑虑,但我的喜欢,是真的。”
“我也相信你喜欢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可能是手镯里的咒法起的作用?因为它也认你为主了,我们有了共同的感应,会想要亲近,这感应便无形中影响到我们的心态,我们可能被控制了…”
“就算是,那又如何?”沈维理问。
“你怎么会愿意自己的意志被控制?”
“我觉得,你在意的是…如果只要被控制就可以决定了我的感情,那么也不是非你不可,谁都行,她从一开始,在意的、纠结的,就是这一点。
她不是不喜欢他,事实上,他对她的好,令她受宠若惊可是,她不愿意耽溺于建立在这种情况下的感情。她是赵子昀,如果他想娶她、想跟她过一生,就得喜欢她、爱她;而不是因为镯子、不是因为这阵子离奇的遭遇、不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他(虽然也害了他),更不是因为他不想要爱情,所以在“娶谁都好”的心态下,选择了这具他已经习惯了十年的⾝体,并顺带接受了这⾝体里的灵魂…好吧,就算这个他并不熟的灵魂曾经暗恋他三年,甚至还为了救他而差点魂飞魄散,可这些更不该是他要娶她的理由。她不会接受的。
“我不懂你。”她叹气,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对我来说,你太深沈了。而我,只不过是个心态还是十八岁的女孩。我很天真,对爱情仍然充満幻想;加上被噤锢了十年,变得偏执孤僻厌恶人群…如果那时你没找到我老家,或许对我们两人都好。我希望你一直是我梦中的白马王子,让我幻想一生;我更希望未来都是一个人。”
所以,他不要出现最好。
“但我不想你一个人。”沈维理双手轻轻贴住她的脸。今夜虽然没有寒流,但十二月下旬的温度还是有些寒冷,她的脸都有些冰凉了。“就算你想,也做不到,镯子不会同意的,我们在它的认知里,应该是要在一起的。”
“你就愿意被控制?假如我爱你是被控制操作的结果,那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只要你能因此爱我一辈子的话,很好。”
“可是我有关系!假如你爱我不是因为你真的爱我,那我宁愿不要!”就算怎样都说不通,赵子昀还是“爱情很重要吗?”沈维理问。虽然表情温和认真,但微勾的唇角却有说不出的讥诮。
“当然重要!没有爱情,就没有结婚的理由!”如果他不爱她,她绝对是拒绝到底的。
“那你爱我吗?”他又问。
赵子昀原本要冲口说出的话猛地顿住,脸蛋一下子爆红起来,只是不知道是憋的怒的还是羞的。
“如果你觉得一定要有爱,那么就爱我吧,向我证明爱情果然很重要。让我相信,这种抓不到看不着的东西,比手镯里的咒法更有效,比物质上的満足更能维持一世长久,白头到老。”
赵子昀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定定看着,心中涌起了一些了悟这个男人不相信爱情?
这个男人其实嘲弄爱情。
这个男人决定了不要爱情?
可是,他却又向她索求证明,要她爱他。
她一直想着他对她没有爱情,其实是心中渴盼他爱她,所以总是患得患失,坐卧不宁;每每思及他不爱她,却想娶她,就満心委屈,充満愤恨,觉得被侮辱了。但…其实,她并不想离开他。或许是镯子的关系,让她只对他一人充満亲近感,难以竖起疏离防备的心态;也或许是两人一同经历了这么多,她又欠了他十年,而他在她的恶言驱赶之下仍然不离开,坚定守护,让她一颗心无法控制地朝他倾斜。
无论如何,她还是望渴温暖,望渴依靠。她做得到坚強、忍得了寂寞,却还是害怕孤单;所以,她总是躲得不够远,只要他想,他就找得到她。
她得承认自己是矫情了,而矫情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想对他撒娇,确认他是她的依靠,并望渴得到更多…她以为自己一无可取,总是拖累他;可是,现在他正在对她索求,要她爱他…原来,她⾝上也有他求渴的东西,是吗?
“为什么是我?”她问。
“因为,我在意你。”
“为什么在意?”这话她听他说过许多次了。
“在我们彼此并不相识时,你就能因为救我而忘了保护自己;那时,你甚至可能失去性命。”他眼中带着一抹回想,看着她的眼道:“那一天,是我生曰刚过的第二天,我的父⺟对我说:你二十岁了,是成人了,我们已经尽了为人父⺟的义务,所以决定离婚。在我二十岁之前,我都深信我的父⺟相爱,我的家庭幸福。可是,他们早在五六年前就各有情人,只是没让我知道而已。我很受打击,精神恍惚,所以才会有那场车祸。从那时开始,我对‘爱情’这东西充満了问号。后来我跟王紫云交往,在我能力所及之內,我満足她一切物质,而求。我不在乎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救了我,要求当我的女友,我同意了。我⾝上有她要的,所以她愿意跟我过一辈子。如果不是后来我的工作实在不顺,不断业失,让她看不到我的前途,决定放弃我的话,那么,我们在物质的联系之下,过完一辈子没问题。”
“你相信物质比爱情更能维持婚姻长久?”
“对王紫云来说确实是如此。”他看人向来精准。
“那…我呢?”
“你才是那个真正救了我的人,你曾经为了我不顾一切。”
“那时我冲动得什么也没想,如今想起来还是很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救你。”赵子昀老实道。
“可是,时光不会倒转,做过的事就是做过了。”
“所以…你要我爱你,你在意我,是因为我救了你?”
“你以为我这是拿自己报恩?”沈维理见她神情严肃,不觉笑了。“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只想着,你既然这样在意我,在意到连自己的性命都忘了顾惜,那么,或许跟你在一起,我们能好好过完这一生一世。”他双手滑下她已经被捣热的小脸,转而握住她双手,合在两掌中,轻轻搓暖。低语:“我就是执着一生一世,不管是基于什么。”
这样深邃的凝视,这样体贴的动作,以及…这样几近虔诚祈求的低语,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要被融化了吧?
赵子昀的声音因为承载了太多快要満溢出来的情感而微微抖颤着…“我的一生一世必须有爱情作支撑。”
“所以,请你爱我,请你让我相信爱情。”他将她的双手搓暖之后,放开,然后退了一步、二步、三步、停住。
她看着他的动作,一时不解。直到他朝她张开臂膀,没有说话,静静等在那儿,那双直直看着她的眼,直白闪烁着期待。
他在等待她的投怀、等待她的交付、等待她的爱情。
像是他的一切,全都交给她;像是他的人生,正邀请她加入。
只有她,也只能是她。
不是王紫云,也永远不会是别人,只能是她,那个在十八岁那年因为花痴与热血而忘了顾惜自己小命,冲上马路去救了他的赵子昀。
他就只要她。
突然一抹泪意涌上眼眶,但她舍不得眨眼,在投入他怀抱之前,她想好好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曾经最崇拜的男人,如今正在给予她一生的承诺(看着这个曾经⾼不可攀的白马王子,
如今正站在她的前方,触手可及。他就是她的。
这场面太梦幻了,美好得太不实真。
所以,她要瞪大眼,眨也不眨眼地看个清楚。
突然,刚才叶知慧在吃饭时乱昑一通的那些文句,从脑海里浮了出来…我一生望渴被人收蔵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注:《时有女子》匡匡)
他不相信爱情,但他望渴有人能让他相信爱情。
他们的心,都期盼着被人妥善安放,细心保存。
她决定在眼泪终于落下来前,把自己撞进他的怀里。
所以,她开始向他跑去…
从这一刻起,她开始向他证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