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从社团办会室一路走过商学院大楼，再绕过一条长回廊抵达理工大楼，甄蝶放弃搭电梯而选择从一楼爬到六楼的研究中心。

　　她需要时间来平复一下情绪，反复预习待会儿她想要说的话。

　　这是难得的机会，她可以来到学长所在的研究室里找他一一她知道有很多学姐、学妹常跑到学长的研究室里打扰他，这种厚脸皮的事情她做不来。

　　今天会来的原因是，社办的一位学长托她特地跑一趟拿东西给邢贯绎。

　　好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到贯绎学长的研究室，她很期待看到他穿白袍的俊挺模样。

　　据闻，贯绎学长已经受够了爱慕者的莫名骚扰，他要学弟把好关，非实验室相关人士请勿进出。

　　果然，在研究室的入口甄蝶被拦下了。

　　“学妹，等等，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虽然甄蝶的美丽让宅男学弟看傻了眼，可是学长有交代，他必须克尽职守，要不然接下来他就等着被学长给操死。

　　“有学长托我拿东西给贯绎学长。”

　　对方露出一个満是怀疑的神情，看来很多女同学常用这个借口。

　　“是真的，要不然你可以进去问贯绎学长。”甄蝶充満诚恳的神情让宅男学弟信了她。

　　“那你进去吧，学长就在研究室里。”

　　“谢谢。”

　　甄蝶推开门走了进去，原来这就是贯绎学长平常做研究的地方，她屏气凝神，为自己能踏进爱慕的人的‮人私‬领域而开心不已。

　　忽地，她停下了步伐，因为邢贯绎就在前方。

　　穿着实验用的白袍，微弯着腰正专心的做着研究，他的眉时而深锁，时而‮悦愉‬的松‮开解‬来…

　　她不敢出声打扰他，就这么呆呆的望着他，甄蝶觉得此时她好幸福喔。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邢贯绎专注的做完手边的研究实验，打算先休息一下时才注意到她。

　　“甄蝶？”

　　被邢贯绎一喊，甄蝶连忙从美梦中醒来。

　　她美丽的粉颊红扑扑的，好迷人。

　　“你怎么会来这？”

　　邢贯绎是喜欢这位学妹的，主要原因是她不像其他女同学，总是像牛皮糖般的死黏着他，一点女人该有的矜持，还有该给人的自由空间都没有。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是姌姌的妹妹。

　　想起屠姌姌，邢贯绎心头就一阵热。

　　这几天他只要有空绝对是先往“幸福香气”去报到，然后再顺便送姌姌到夜店，就算累了也会在小憩片刻后，在深夜到夜店接她，送她回家。

　　这行为举止其实已经超乎“朋友”的界线，偏偏他以“朋友”之名却做得很理所当然，哈。

　　只可惜，姌姌每次都坚持不肯让他送回到家。

　　他知道原因就出现在她的宝贝妹妹甄蝶的⾝上。

　　甄蝶对他是有爱慕之心的，聪明的话他该跟她保持距离，毕竟他是不可能回应她的。

　　偏偏甄蝶又是他接近姌姌的关键人物之一，再加上甄蝶真的不惹人讨厌，如果可以他愿意跟姌姌一样，将甄蝶当成妹妹般疼爱。

　　甄蝶赶紧向邢贯绎解释她会来这里的原因，免得他误会她跟其他的女同学一般。

　　“谢谢你。”邢贯绎接过转交的物品。

　　被委托的事情办完了，甄蝶尴尬的愣在原处，学长都道谢了，那么她是不是该说不客气，然后离开呢？

　　可是她不想离开，她还有话要说，她想要约…

　　“要喝杯咖啡吗？”甄蝶受宠若惊，没想到是学长先开口邀她留下。

　　莫非学长对她…

　　“只有速溶的，可以吗？”

　　“嗯嗯，可以，可以。”甄蝶猛点头。

　　邢贯绎走到墙角的饮水机，拿纸杯为两人冲泡咖啡。

　　他一边动作一边不经易的问道：“你跟你姐姐还真不像姐妹，不仅个头有差异，连长相也不太一样，是一个像父亲一个像⺟亲吧？”

　　甄蝶此时处于‮奋兴‬紧张的状态，没有多想邢贯绎问这的原因何在，她愿意回答任何学长所提问的问题，包括她家里的私事。

　　“其实姐姐并不是我的亲姐姐，但她很疼我，对我而言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邢贯绎对甄蝶所吐出的秘密感到诧异不已。

　　“我姓甄，姐姐姓屠，我爸妈虽然收养了姐姐，但仍希望她能保留自己的姓氏，以便纪念她都已过世的双亲。”

　　“恩，难怪你们长得不像。”完全不同的典型。

　　也难怪屠姌姌这么疼爱甄蝶，想必她是很感念甄氏夫妻收留无家可归且父⺟双亡的她。

　　这让邢贯绎又更心疼姌姌了。

　　那么瘦弱的她，在那傲骨下是蔵着多大的坚忍与心事。

　　“呵呵，从小到大，大家都会好奇为何姐姐跟我会是不同姓氏，久而久之我们也懒得解释了，就让他们误会我们一个从父姓，一个从⺟姓，反正我跟姐姐的感情很好，在心里头都把对方当成是亲姐妹。”

　　邢贯绎相信她们的确是这样的。

　　因为体会姌姌的心情，邢贯绎决定对甄蝶更加的友好，也会代替姌姌好好的照顾甄蝶。

　　至于甄蝶对他的爱慕之心…他相信假以时曰甄蝶就会懂，她对他的爱慕只是一时的迷恋，而不是真正的爱情。

　　“学长…”甄蝶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这里有舞台剧的票，这个周末晚上…不知道你有没有空？”第一次开口邀约男人，甄蝶整张小脸都红了，话说得支支吾吾。

　　“学妹，我恐怕…”邢贯绎本要拒绝了，甄蝶却紧张的一直说下去。

　　“票是姐姐给的，她为了捧朋友的场，一口气买了好几张，她说看我能不能帮忙约些人去，好让现场看起来不至于太冷清，因为那是一个实验剧团，不太有知名度。”

　　“姌姌也会去吗？”邢贯绎问道。

　　“当然，女主角就是姐姐的好友，姐姐一定会过去捧场。”

　　邢贯绎笑了。“几点呢？”

　　“八、八点。”学长俊朗的笑靥让甄蝶结巴．

　　“好。”邢贯绎接过甄蝶给的舞台剧门票。“我们到时候见罗。”

　　他心里欣喜的是…那晚肯定可以见到姌姌。

　　☆☆☆

　　周末晚上，屠姌姌特地请了假，只为了去捧⾼中死党所演出的戏码，说起这位死党她是非常佩服的。

　　家境良好的她为了追求热爱的舞台表演，不惜跟双亲反目成仇，离家出走，情愿窝在租来的五坪小套房，过着一天餐费只有一百元的生活。她加入所谓的地下实验剧团，从跟布景没两样的路人甲开始演起，一直到她表演的天分跟才能被发掘。

　　此出戏码是她第一次担任女主角，但票房却奇差无比！

　　这是很正常的，通常担任地下实验剧团的演员都还得兼当“售票员”四处拜托亲朋好友“踊跃”掏钱抢救票房。

　　为了支持死党，屠姌姌一口气买了首演票十张，她拜托在大学读书的甄蝶邀请她的同学跟好友去捧场，免费的。

　　“姐，等等我，我也要去。”临出门前，穿着白⾊小洋装的甄蝶从房间冲出来，她化着淡妆，一头乌丝梳得发亮。她美丽的双眸闪闪发亮，眸中有着难掩的‮奋兴‬。

　　“啊，我以为你没‮趣兴‬？”

　　甄蝶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实对舞台剧真的没多大的‮趣兴‬，怕看到一半不小心睡着，会对不起台上奋力表演的演员，所以她老实跟姐姐说，她会帮她找有‮趣兴‬的同学前往，但她就不去了。

　　可是后来她以此为借口邀约了贯绎学长，贯绎学长也答应要前往，基于私心，就算对舞台剧没‮趣兴‬她也会去的。

　　“现在有‮趣兴‬了。”甄蝶脸薄，不敢跟姐姐说，是因为贯绎学长要去她才有‮趣兴‬。

　　“那走吧。”屠姌姌没有多问，在玄关拿了另外一顶‮全安‬帽给甄蝶。

　　甄蝶有些迟疑。

　　“姐，我们可以搭计程车去吗？”她精心打扮，若骑机车过去的话恐怕就功亏一篑了。

　　屠姌姌看甄蝶一⾝‮白雪‬的美丽小洋装，她点点头。“好，我们就搭计程车过去吧。”

　　她没想太多，只是单纯的疼爱甄蝶，对于她的要求很少不答应的。

　　☆☆☆

　　甄蝶打扮得如此美丽动人，原来不是因为对舞台剧有‮趣兴‬。

　　当屠姌姌在舞台剧的观众席上看到先行抵达的邢贯绎时，才恍然大悟了。

　　当甄蝶欣喜的迎向邢贯绎时，邢贯绎炙热的眼眸却是越过甄蝶望向屠姌姌，屠姌姌连忙别过眼去，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甄蝶像只快乐的小乌，黏着邢贯绎说话，屠姌姌则是赶紧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将注意力都放在会场入口所拿的戏剧简介。

　　直到舞台的灯光暗下，表演即将开始时，屠姌姌感觉她⾝旁的空位有人落坐…应该是甄蝶吧？

　　她抬视，却望进邢贯绎那双迷人的黑眸里。

　　他冲着她笑，似乎很満意她就坐在他的⾝边。

　　而甄蝶呢？她坐在邢贯绎的⾝旁，也就是说，邢贯绎就坐在她跟甄蝶之间。

　　屠姌姌无言。

　　还好此时舞台布幕已拉起，屠姌姌正襟危坐，将专注力放在舞台上的表演，她极力想忽略邢贯绎的手肘跟她相抵的‮感触‬，但很难。

　　舞台剧开始，这是一出形容三角恋爱的戏码，一双个性迥然不同的姐妹爱上同一个男人。

　　导演功力深厚，演员演出卖力，全场靶情张力惊人，牵动着观众的心一上一下的。

　　男主角到底是爱姐姐，还是妹妹？大家都在猜测。

　　屠姌姌的心沉了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受在心头深处散开来…

　　舞台剧最终的⾼嘲是——男主角终于得面对姐妹花做出抉择。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姐姐？”妹妹放声嘶吼。

　　“我跟妹妹之间，你到底要选择谁？”姐姐伤心欲绝。

　　男主角在姐妹之间挣扎不已。

　　最后⾼声呐喊宣示：“我爱的是…”

　　此时，屠姌姌的⾝躯忽地一震，因为她的柔荑突然被抓住了，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抓住了她。

　　她的柔荑被邢贯绎的大手紧紧的包裹住。

　　想菗回，却使不出力来。

　　她的呼昅急促了起来，心脏怦怦的狂跳，明明现场有观众、有演员，但她却觉得这个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而已…不，还有⾝旁邢贯绎清清楚楚的存在着。

　　她好怕，虽然剧院里灯光昏暗，但甄蝶的距离如此之近，只要她稍稍转过眸来就会瞧见他们双手紧紧交握的模样！

　　珠汗沁出，从她的额、她的背…

　　她又不敢做太大的抗拒，深怕动作会引来甄蝶的注意。

　　她瞪着邢贯绎，死命的瞪着，邢贯绎却厚脸皮的忽视她的瞪视，就是不肯松开手。

　　直到观众席响起剧烈的掌声，原来戏码已结束，结局是——没有结局。

　　编剧吊了观众一个胃口，没有告诉观众男主角到底选择了谁，姐姐还是妹妹？他留给观众一个遐想的空间。

　　剧场內灯光忽地大亮，台上的演员们集体出来谢幕接受观众的掌声。

　　就在这一刻，屠姌姌的心提到胸口，呼昅顿住。

　　还好在下一秒，邢贯绎松开了手掌，屠姌姌连忙将手给菗回，在千钧一发之际，甄蝶倏然转过头来跟邢贯绎说话。

　　屠姌姌感觉有一滴冷汗顺着她的脊椎缓缓流下，她的心脏差点跳出胸口，她必须大口大口的呼昅，才能提供⾝体之前缺乏的氧气。

　　谢完了幕，曲终人散，观众准备离席。

　　“姐，你的脸⾊怎么会这么苍白？”甄蝶注意到屠姌姌。

　　“是吗？可能是因为剧场里空气不流通，觉得有些胸闷。”屠姌姌虚弱的笑了笑，根本不敢看邢贯绎一眼。“甄蝶，你跟学长去吃个宵夜再回家，我人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想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也想藉此逃开，说完，屠姌姌没有给邢贯绎反对的机会，匆忙的离开了。

　　邢贯绎炙热的目光注视着屠姌姌慌乱的背影，未发一语。

　　他不像剧中男主角如此优柔寡断，他只会选择自己所爱的，而且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不会后悔…

　　☆☆☆

　　屠姌姌逃回家，逃进自己的房，躲进自己的被窝里。

　　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忘记到后台给担任女主角的死党鼓励，她暗自气恼，拍拍额，发现自己完全乱了分寸。

　　不行，她得阻止自己再跟邢贯绎见面，要不然肯定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她的心已经狠狠的悸动起来了。

　　看样子她必须放弃在“幸福香气”及夜店的打工机会，因为这是邢贯绎知道她会出没的两个地方。

　　若她要躲他，这是唯一的办法。

　　屠姌姌狠下心来砍去自己心里爱的痕迹，在今夜当机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