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的客厅中充満一种严肃、哀伤又庒抑的气氛。
察警来来去去,女人哭哭啼啼,三个年龄相仿,长相各有特⾊的年轻男人则一个个都板着脸,神情阴霾且愤怒。
一岁半的小念綦被绑架了,绑匪据说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对方先是有意的靠近在公园散步的祖孙俩,友好的与温⺟交谈,逗弄小念綦,不断地赞美小孩好聪明、好漂亮,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全写在脸上。然后她开始说起自己很难孕怀,很想要小孩以博取温⺟的同情,借此开口说想抱一下可爱的小念綦,不知可不可以?
心无城府的温⺟不设防的点头,将小孙子交到对方手上,然后下一秒,那女人突然抱着孩子转⾝拔腿狂奔而去。
温⺟在一阵错愕后,立刻惊慌的大叫救命,无奈附近根本没人,她虽然拚命的追,但因年逾六十,右腿又曾受过伤,根本就追不上对方,最后只是眼睁睁的看她抱着因惊吓过度而放声大哭的孙子愈跑愈远,终至消失不见。
察警坐在客厅沙发上对停不住哭泣的温⺟做着笔录,施昀揉面无血⾊的陪伴在她⾝旁,一边安抚婆婆,一边不停地拭去不断从眼眶中滑落的泪水。她才是现场最心痛最担心的人,因为被绑架的孩子是她儿子啊。
“你跟我来一下。”大致听完事发经过后,温瑞浩冷着脸对齐烙说。
齐烙一声不吭的跟着走,Alex也跟了出去。
走到大门外之后,走在前方的温瑞浩突然一个转⾝,怒不可遏的揪住齐烙的衣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他对着齐烙怒吼道“我儿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Jerry,你先冷静一点,别忘了他才是小綦的亲生父亲,若要比担心、比心急,他绝对不会输给你。”Alex上前抓住他的手,理智的阻止他。
温瑞浩恨恨地松手放开他。
“你是不是知道那个女绑匪是谁?”Alex凭直觉问齐烙。
齐烙犹豫地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跟察警说?”Alex问。
“没有证据。”
温瑞浩闻言后,一瞬间又冲上来揪住他的衣领,对他咬牙切齿的怒吼“你该死的说什么证据,我儿子都被绑架了,生死不明,你…”
“Jerry!”Alex上前喝阻他“先听他解释,除了没证据外,他应该还有别的理由。别忘了他应该比你更着急、更担心。”
“理由。”温瑞浩松开他,冷冽的瞅着他,一副“你若不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同样不会放过你”的表情。
“那个女人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若是由察警出面,她可能会走极端,念綦会更危险。”齐烙眉头紧蹙,终于说出他心底的顾虑。
“该死!”温瑞浩狠狠地踹了一下停在路边汽车的轮胎,咒骂一声。
“你不像是个会束手就擒的人,应该有对策才对。”Alex看着齐烙说。
“第一时间我已经动用所有关系和人手追查了,现在只能等待。”齐烙阴沈的说。
“等待?要等到什么时候?”温瑞浩怒不可遏的质问他。“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要来找昀揉之前,为什么不把自己过去的烂账处理⼲净?为什么要把危险带到他们俩⺟子⾝边?你真的很该死!”
齐烙无话可说,因为他现在也懊悔得快要死了。那天昀揉告诉他她担心林雪然时他还不以为意,保证那一切都是过去式,没想到才过了两天而已就发生这种事。
只能说幸好他昨天回台北之后,因为想起昀揉那一脸不安的神情,便打了通电话寻问林雪然的近况以求安心。
之后他便开始收到一连串不好的消息——她在英国行踪成谜,她好像偷偷回国了,找到人了,刚下机飞,往台北方向行进中,然后在半个小时后突然又接到她改道南下的消息,一直到她搭乘的那辆RVA4经过台中后仍不断地往南开,他这才惊觉她的目标可能是昀揉。
他以最快的速度搭乘⾼铁南下嘉义,来到她⾝边,怎知那女人的目标竟然不是昀揉,而是他们的儿子。
那个女人是个疯子,昀揉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他太大意了!
后悔已于事无补,他现在该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救儿子,二是永久性的解决林雪然这颗毒瘤。这一回他绝对不会再顾虑到长辈们的感受而手下留情了。
放在口袋里的机手突然响了起来,他迅速将它掏出来接听。
“找到人了。”他一边迅速对温瑞浩和Alex说,一边三步并两步的朝自己租来的车子跑去。
“坐我们的车,这里的路我们比你熟。”Alex朝他叫道。
他点头,立即改变方向,随Alex坐上他们的车,同时说出地址。
发动引擎,油门一催,他们的车子立刻往前疾冲,绝尘而去。
★★★
陈探侦现在的心情很忐忑不安,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他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他只不过是一个帮雇主收集资料,偶尔跟跟监,拍几张照片换口饭吃的小探侦而已,怎么现在竟然会变成了绑匪的同伙呢?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他用力的抓着早已被他抓乱的一头乱发,心乱如⿇、头痛不已,还有深深地悔不当初。
如果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狂疯,他不会为了赚一点钱就对她言听计从,他真的很后悔。
现在他到底该怎么做,警报主动投案吗?问题是法律责任事小,得罪这个疯女人事大,若这疯女人要报复他扯她后腿,那他的家人该怎么办?
他绝对不会怀疑这个疯女人做不出买凶杀人这等恶事,她为了怈恨,连一个这么小、这么无辜的小孩子都动得了手殴打了,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想起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孩子,他就一阵不忍,良心不安到快要呼昅困难,因为他也有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儿子,将心比心,他的心真的很痛。
一辆轿车奔驰而来,突然紧急煞车的停在距离他不远的马路边,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却被迅速从车上下来的三道⾝影中的其中一道惊得瞬间僵直了⾝子。
齐家大少爷,齐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一瞬间,他似乎想通了什么。
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条救命绳。
他想也不想的立刻朝齐少爷跑了过去,却在途中被两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壮汉一左一右的挡住去路,扣住臂膀。
“我可以帮你们顺利入进房间,那个女人疯了,你们若激怒她,孩子会有生命危险。”他迅速开口表明自己的意思,他决定换边站。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齐烙来到他面前,神情冷冽的看着他。
在他的人突然对这个陌生男人动手之际,他就知道这个男人是林雪然的共犯了,只是不懂对方怎会有此反应。
“我是一个探侦,不是绑匪,更不是泯灭天良的恶魔,我也有孩子,那个女人的所做所…”
“她做了什么?”齐烙一把扣住他的手臂,激动的问道。
“她对小孩动耝。”
“你说什么”异口同声怒吼出声的是温瑞浩和Alex,齐烙则是在一瞬间扣紧陈探侦的手臂,差点没把他的骨头掐断。
陈探侦痛得眼泪都从眼眶里噴出来了,但他却完全不敢叫痛,只能迅速讨好的说:“我带你们过去,我会开口诱她房开间门,其他就交给你们了。”
“走!”齐烙松手道,声音犹如闷雷,却明显让人感受到他的怒意,令人畏惧。
陈探侦立刻转⾝带路,脚步飞快,连一秒钟都不敢担搁,因为围绕在他⾝边这五个男人的气场太大了,让他有一种若担搁一秒就会死于非命的感受,令他胆战心惊。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快点让这件事过去,不管他最后的结果是要坐牢或是什么他都认了,只要快点结束这一切。
有他的协助与帮忙,一切似乎都变得简单许多,水到渠成。
从陈探侦敲门,林雪然开门,他们趁机攻坚,将那女人制伏、捆绑,将嘴巴贴着胶布,双手双脚被绳子捆绑,脸颊还被殴打得瘀青的小念綦救出后,警报处理。齐烙让温瑞浩和Alex送儿子去就医,自己则留在现场等候警方。
看见儿子被殴打得浑⾝是伤,他心如刀割、愤怒异常外,竟然心生胆怯与恐惧,不敢陪同一起前往医院,就怕听医生说儿子除了外伤之外,还有严重的內伤。
昨天他明明还那么健康,天真无琊、无忧无虑,像个天使一样的可爱、开心、快乐,现在却变得奄奄一息,浑⾝是伤,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狠毒的女人造成的!
齐烙看着被捆绑在沙发上,嘴巴被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的用胶布紧紧封住的女人,表情阴冷狠毒。他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恨一个人,恨到想要亲手杀了她。
“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来惹我的。”他开口说,平静的声音和脸上不平静的表情成明显对比,但也因此更骇人,吓得一旁的陈探侦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呜呜——”林雪然嘴巴被胶布封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想说话也没办法说。
“你以为两年前我交给你的光盘就是原始文件吗?你以为看在你父⺟长辈的面子上,我就一定会手下留情,不敢大开杀戒吗?你以为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我爷爷、你爷爷都还在世,我齐家就不可能跟你们林家翻脸吗?”
齐烙每多说一句话,脸上笑容便多增加一分,只是那笑容给人的感觉却是恶魔的微笑,令人看了背脊发凉。
“一会儿跟着察警来的应该还有一堆记者,就当暖⾝吧。你精彩的**光盘我会在星期一叫人送到数字周刊,应该赶得上下周三的出刊曰,你很快就会大红大紫。”
“你的父⺟…不,应该说整个家族才对,应该会为此焦头烂额,然后难免顾此失彼。竞争对手会看准机趁机崛起,因为我为他们献计,并且为他们提供金援助力,让他们可以慢慢地蚕食鲸呑。我会毁了向来让你无往不利的后援——林氏集团,你就待在牢里慢慢地等着看吧。”
将想说的话说完,齐烙没理会她挣扎不休的“呜呜”声,直接转⾝离开,因为再不离开,他很可能真的会忍不住动手对她施以暴力的报复。
察警终于来了,他们似乎已经接到上级的命令,对他并没有太多的盘问,只让他稍微交代了一下经过便让他先行离开,只留下陈探侦与那前来帮他的两位壮汉。
他打了通电话给昀揉,得知她人已到达医院后,他突然懦弱的不敢开口问儿子的状况如何。
但他不问,不代表昀揉不会对他说。
听她在电话那头哭得泣不成声,不断地哭诉问着林雪然那个女人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孩子有什么错之类的话,让他心如刀割。
儿子⾝上全是外伤,经院方仔细检查后确定没有內伤是他今天所听见最好的消息,也让他稍稍地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心里的懊悔与自责却没有因此而变轻,反倒更加沉重。
他一直在想,若不是因为他跑到这里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他一直在想,若不是因为他的出现,他们⺟子俩还能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与温家人生活在一起,儿子也能健健康康的长大,不必经此劫难。
他一直在想,林雪然那个疯女人会就此善了吗?如果还有下一次,受难的又会是谁?是儿子还是她,又或者是与她有关的所有人,包括她的父⺟、她现在的公婆以及朋友?她会不会因此而对他有所怨慰,甚至…开始恨他?
想到这里,他突然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了。
“我这儿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没办法过去医院那边。儿子就⿇烦你照顾了,你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别让自己累坏、累倒了,知道吗?”他开**代。
“嗯。那你去忙吧,我要去看儿子了。”她沙哑的说。
“昀揉。”他唤住她。
“嗯?”她鼻音浓重。
“对不起。”说完,他轻轻地将电话挂断,动⾝回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