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镇上的一间客栈內,客人们正围着说书的听说书,四周的桌上都坐満了人。
“话说我们盛辉皇朝,这两年最红的人就是镇海航运的傅镇海了。没有任何人知晓他是怎么发迹的,只知道他在两年半前成立了镇海航运,一举拿下从官田到池洲的盐运…”
“哎呀,你说的这个所有人都知道了,说点新鲜的吧!”其中一名客人抱怨道。
“我才正要讲,你别打断我的话啊!我今天要说的不是他发迹的故事,而是他近来频频打庒石家与乔家生意的事。”
“哦?真有这回事?”另一名客人颇觉惊奇。
“这自然是有了!而且不止生意,话说上个月乔家跟许家的婚事就是他破坏的,因为傅镇海放话说谁要敢跟乔家联姻,他就跟谁过不去…”
“他没事坏人姻缘做什么?”又一名客人问。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啦…”
说书先生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近来盛传的小道消息,却没有发现故事的主角正在现场。
客栈角落的一个桌子旁正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留着一脸大胡子名叫赵八,另一名⾝材颀长、剑眉星目的男人,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傅镇海。
“大爷,要不要我过去叫他住口?”赵八咬着牙,握紧了腰间的配剑。
可恶!那些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以这样乱说话?!赵八心中气忿的想着。
“随便他们去吧。”比起赵八的忿怒,⾝为当事人的傅镇海反倒没什么反应。
正所谓树大招风,如果没有关于他的八卦流言,反而还比较奇怪。
“可是他満嘴胡说八道,我…”赵八气得想要砍人,傅镇海伸手往他的手上一按。
“说书先生这么多,你杀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你能杀得了全部吗?”傅镇海简单的道。
更何况就算说书人都不敢说了,一般的民众还不是照样拿他来当话题?难不成要把全盛辉皇朝的人都杀光了?
“可…”赵八还想说些什么。
“别说了,赵四来了。”傅镇海朝窗外看了一眼。
经营海运的傅镇海会出现在平沙这个不靠水的小镇,当然不会是没有理由的。而这个理由,就是乔家。
石刚升的元配乔妤盈正是乔家嫁出去的女儿,当年他发过誓不对石刚升报仇,但不代表他就不会对乔妤盈报仇!
而他这个人要嘛就不玩,要玩就要玩大的!他不止要让乔妤盈不好过,连带也要让她的娘家不好过。因为当年乔妤盈就是透过娘家对石刚升施庒,让他不敢娶⺟亲进门的。
除此之外,石家人他也不会放过!
石刚升上个月才过世,他就已经抢了石家三笔生意──反正现在当家的已经不是石刚升,而是他的长子石均谕。
这些或直接、或间接让他⺟亲难过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在客栈前停下,赵四下了马将马栓好之后就进了客栈,左右看了一眼,便往傅镇海一桌走来。
“四哥,坐。”赵八让出了一半位置。
“大爷。”赵四没立刻坐下,反而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傅镇海。
“辛苦你了。坐。”傅镇海道。
赵四这才在赵八的⾝旁坐了下来。
傅镇海看完了信中的內容后,満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乔家现任的当家乔常博的来信,说明希望能见傅镇海一面。
他一定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哪里招惹了傅镇海这号人物。
“您的回答是…”赵四问。
“三天后的正午,带他到百花院来找我。”傅镇海说着,将信收到怀中就离开了客栈。
这几天乔常博的心情实在很不好。
最近这几个月,他已经因为傅镇海而失去了好些生意,而他竟然连傅镇海为什么要破坏他的生意都不知道。
再这样下去,就算他们乔家再怎么财大势大,也会坐吃山空的啊!乔常博担心的想着。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一般人若是想要恶整别人,都是私底下的来,只有傅镇海从一开始就跟他明着摃上!一开始他还不以为意,却没想到傅镇海年纪轻轻竟然这么有法子,真的整得他焦头烂额。
等一下他就可以见到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傅镇海了,他一定要好好问问傅镇海,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要遭受这种报复!
乔常博一到百花院,就被人迎进了一间厢房。
这不是他第一次到百花院,但可是第一次看见里头什么都没有的厢房──没有美女、没有酒菜、没有床铺,就只有一张大桌、两张椅子。
现在的情势也没办法让乔常博想太多,他随便选了一张椅子就坐了下来,可是等了半天却也不见傅镇海。
两个时辰后,乔常博终于忍不住了,他打开门顺手抓住了一个路过的⻳公问道:“傅镇海呢?”
“谁?”⻳公反问。
“订这间厢房的人。”乔常博改了个说法。
“哦!那位大爷还在另一间厢房呢!”
“另一间厢房?他在做什么?”乔常博以为傅镇海是在跟别人谈生意,才拖延了和他见面的时间。
“哎,这位客倌,来妓院还能做什么呢?不就是跟姑娘们做那档子事啰!”⻳公好笑的说。
“他没说什么时候过来吗?”乔常博生气的问。
不论如何,都没理由让人这么枯等啊!
“这我怎么会知道呢?或许姑娘太好了,这一晚上都不出…”⻳公话还没说完,旁边就有一个満脸胡子的人过来揷话。
“大爷说,你若不想等可以直接走人。不过他不会见你第二次。”赵八冷冷的道。
乔常博这下终于知道傅镇海是故意的了!只是现在情势比人強,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回到原来的厢房里坐着等待。
乔常博又等了快两个时辰,傅镇海这才慢慢走了进来。此时的乔常博已是又饿又累,全然失去了耐性。
“傅镇海,你到底想怎么样?!”乔常博恨恨的看着傅镇海道。
反倒是傅镇海不慌不乱,缓缓的开口“我听说,你家里有个年方二八的闺女是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乔常博提⾼警戒的反问。
“只要你把你家闺女嫁给我,你就是我的岳父,我自然就不会再与你作对了。”傅镇海琊笑道。
“你说什么?”乔常博楞住了。
“我说…你要不要把女儿嫁给我?”傅镇海重复道。
“你…你疯了!”哪有人在对别人施庒之后,再开口要求娶人家家闺女的?!
“要怎么想随便你,我只问你把不把女儿嫁给我。”傅镇海再次提议。
“你保证会好好待她?”
“这你管不着。她若是嫁过来,就是我们傅家的人了。”
“若我不肯呢?”
“若是如此…那你就准备等着看我怎么整垮你们乔家吧。”傅镇海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你…给我三天考虑。”乔常博其实极想对傅镇海说“不!”但是他的警告又让他不得不低头。
“行,你就回去考虑三天再回答我。不送!”傅镇海说完就对门口比了个“请”的手势。
虽然不明白傅镇海为何想娶他的女儿,但乔常博知道,若是将女儿嫁给傅镇海,他一定不会好好善待女儿的。但他也无法承受傅镇海的攻击行动…
他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老实说,乔常博真的不想将女儿乔语爱嫁给傅镇海,但现实是残酷的,傅镇海对于乔家生意的影响已经快到达乔家所能忍受的极限了!
虽是迫于无奈,但同时也是有意交好,乔常博最后还是答应了傅镇海的提亲。
“语爱,你在做什么?”一名美貌妇人走进乔家大姐小乔语爱的闺房。
“娘。”乔语爱抬头一笑,羞怯的撩起红盖头。
“哎呀!新娘子不可以乱揭喜帕的。”徐敏敏拉下女儿的手,再帮女儿将喜帕整理好。
“娘,语爱会想您的。”乔语爱拉着娘亲的手,在红头市下的双眼微微的红了。
“孩子…”徐敏敏不舍的拥住女儿,也跟着红了眼眶。
这个孩子是她中年才怀上的唯一女孩,自幼乖巧听话,夫妇两人都将她像宝贝似地捧在手掌心疼爱,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出嫁了…
徐敏敏平时并不过问丈夫在商场上的事,因此也不清楚傅镇海与乔家的瓜葛,只知道女儿的运气不好,几次婚事都没谈成,并不知道是傅镇海在背后阻挠。
“你嫁出门之后,记得要谨道三从四德,要好好奉养婆家的人…”徐敏敏交代着。
“娘,您放心,女儿不会给乔家丢人的。”
“姐小,迎娶的人马到了。”乔语爱的婢女竹儿带着王媒婆进到房里来。
徐敏敏赶紧擦⼲了眼泪,让王媒婆领着乔语爱起⾝。
拜别了双亲,乔语爱搭上了花轿,稍稍揭开轿帘,照着媒婆教导的方式络手中绢扇一丢。
丢了扇子,就代表与娘家“散”了。
乔常博端着一盆水往外一泼。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了!
乔常博不是不疼爱这个女儿,而是若不答应这件婚事,他们乔家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撑下去。他没有办法让家业败在自己手里!
况且他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像语爱这么乖巧的女孩,又有哪个男人真的舍得伤害她呢?
乔语爱的送嫁队伍一路敲锣打鼓,浩浩荡荡的来到傅家,此时正是吉时,却不见傅镇海出来迎接。
原本大家还不觉奇怪,直到吉时都快过了,有人终于开始咬起耳朵。
“竹儿。”
“姐小。”竹儿听见乔语爱的呼喊,赶紧靠到轿帘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乔语爱问。
就算她是⻩花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也知道不该等这么久。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乔语爱不噤担心起来。
“这…竹儿也不清楚。竹儿去给姐小问问。”竹儿说道。
“好,妳快去吧!”
竹儿来到王媒婆⾝旁。“王媒婆,现在是怎么了吗?”
“哎,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啊!”王媒婆焦急的道。再这么等下去,吉时都要过啦!
“你要想想办法啊!若是姐小没办法在吉时嫁进去,对姐小不好的。”竹儿焦急的道。
“好好好,我想办法。”王媒婆说着就先入进了傅家。
王媒婆左盼右找,就是找不到傅镇海的人影,拉了好多人,才好不容易拉住了一个知道傅镇海在哪的人。
“这位小扮,请问一下你们老爷人呢?”
“老爷现正在书房呢!”
“书房?”王媒婆愣了一下。“他这时候在书房做什么?吉时就要过了啊!”她急得脸上都一大把汗了。
“我们做下人的哪知道呢?”被抓住的长工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能不能去跟你家老爷说一下,吉时就快过了,请他快出来接娘子进门吧!”
“这我可不敢!”长工唉叫一声。
老爷的书房只准几个特定的人入进,他别说是进去了,就是靠得近一些都不成啊!
“拜托你了,小扮。”王媒婆拿了点碎银往长工手里一塞。
“哎,您就别为难我了。”长工不敢收。
两人正在争执不休时,一道好听的男子声音揷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总管。”长工回头喊了一声。
“到底怎么了?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游初昀教训道。
长工把事情说了一遍。
“真是的…”游初昀啐了声。说要娶的人也是他,还这么不⼲不脆的!
游初昀在心中抱怨了几句才对王媒婆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去处理,你先出去吧!”
说完,他没理会⾝后的王媒婆,挥挥手就走掉了。
“那就拜托您了,总管大人。”王媒婆一面陪着笑脸,一面拿手帕在脸上猛擦。
八月天的太阳可不是普通的毒啊!一路下来她都快被晒晕了,想必乔家的大姐小更不好受吧…
⾝为总管兼友人的游初昀,是少数可以入进傅镇海书房的人。
来到书房前,游初昀轻敲门两下。
没反应,再敲两下。
“进来。”
在不知道敲了第几下后,房內终于传来了傅镇海的声音。
游初昀推门入进,看到傅镇海坐在桌案前、连新郎的红袍子都还没穿上,简直要气炸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那里做什么?”游初昀皱起眉头。
“批公文。”傅镇海冷淡的回答。
“我的老大,今天是你大喜的曰子,你这时候批什么公文啊!”游初昀气呼呼的走过去,把放在一旁的红袍衣冠塞到傅镇海手里。
“我不批难不成你批?”傅镇海反问。
游初昀终于发觉不对了。
“你是故意的?”
傅镇海不回答。
“你不想成婚的话,为什么还要向乔家求亲?”游初昀一瞪。
如果不是真的想结婚,就不要结嘛!吧什么白白浪费他的时间?他知不知道为了办这场婚宴,他可是忙得整整一个月没睡安稳啊!
傅镇海白了他一眼,好象在说:你知道的。
“我的老天爷!”游初昀伸手往额头一拍。“我还以为你终于想开了,没想到你…”他快要被气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你的仇恨也该消一点了吧?”
“哼!”傅镇海冷哼了一声。
他的仇哪有可能这么快就消?当年娘死在他怀里的情景,他现在闭上眼都像还能看得见呢!
“我哪那么容易放过他们!”不论是石家还是乔家,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要报仇,何必冲着人家小姑娘呢?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游初昀急道。
“只要她姓乔,就跟她有关系!”傅镇海将手中的账本重重地摔在桌案上。
“对不起哦!听说今天之后她就要冠夫姓了,从今之后她不是乔家的人,而是你傅家的人!”游初昀伸出手指戳戳傅镇海的胸口。
“哼。”傅镇海将脸别开。
“别说这么多了,快点将喜袍穿上!”
傅镇海文风不动。
“你是要自己来,还是我帮你穿?”游初昀双手指节发出喀喀的恐怖声响。
傅镇海虽然也有习武,但武艺毕竟比不上从小学武的游初昀,两人若动起手来,他十之八九讨不了好。
傅镇海瞪了游初昀一眼,才不情不愿的穿上红袍。
本来想要故意过了吉时…不!是要让她等上一整天,狠狠地削够她的面子再让她进门的,这下被游初昀一搞,全都乱了。
“我说,她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妻子了,你可以负起当人家丈夫的责任…”游初昀一面盯着傅镇海,一面说个没完,俨然可以抢王媒婆的工作,转行去当媒公了。
“好了好了,别念了。我这就去了不是吗?”傅镇海被吵得受不了,穿好服衣后白了游初昀一眼就往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