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巳时时分。
江水心穿着一袭水蓝曳地长裙,长发半挽髻,其上揷着金⾊步摇,手镯、戒指、项链、耳环,一应俱全,脸上虽脂粉未施,但双颊呈瑰红,唇不点而朱,活脫脫是个婉约动人的清秀女子。
她一个人在水心院里晃荡着,走过曲桥,越过小径,时而在花园里驻足,时而在池潭边赏鱼,见鱼群在水池里优游着。
昨天韶阳已告知她,今天有事所以不能过来找她,要她自己找事做,因此她就决定先在院里走一走。
逛了一个时辰后,她走向寝室,才刚入进长廊,就听见房门內丫鬟们谈天的声音,她们提到了白韶阳的名字,于是她唇畔扬笑,驻足在门坎连听着她们说话。
“听说今天堡主在陪平琳郡主,是真的吗?”其中一个丫鬟边擦拭着桌椅,边对另一个同伴问道。
“嗯!是真的,因为平琳郡主好歹也是个金枝玉叶,堡主怎么可能丢下她不管?何况平琳郡主可是冲着我们堡主而来的耶!听说她好像要住在堡里几天,为的就是要和堡主培养感情。”擦着窗棂的丫鬟停下手边的工作对其他人说。
另一个丫鬟忍不住好奇的问:“听你这么说,莫非平琳郡主有可能成为堡主夫人啰?”
“是有这个可能啦!平琳郡主一眼就看上了堡主,只要堡主有机会进宮,平琳郡主就缠着他不放,所以堡主很不爱进宮。”
“听你这么说,堡主根本不喜欢平琳郡主嘛!否则为什么会把江姑娘接到这里住?还常常夜宿水心院,甚至这几天都陪着江姑娘呢!我看,堡主有可能娶江姑娘,让江姑娘当堡主夫人。”
“不,不可能,平琳郡主的爹可是个王爷,且对堡主势在必得,她一定会想办法坐上堡主夫人的位置的。”
“但我看堡主比较喜欢江姑娘啊!堡主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让人布摆的人啦!”
“那又如何?平琳郡主⾝份非比寻常,不能随意得罪,否则堡主⼲嘛还拨出时间去招待平琳郡主,而把江姑娘一个撇在这里,孤孤单单一个人呢!”
江水心的笑容凝结在唇畔,连脸⾊都变得十分苍白。她没有预期会听到这个,更没有想到原来韶阳是去陪平琳郡主。
七嘴八舌聊着八卦的五、六个丫鬟嘈嘈杂杂的,有人替江水心抱不平,有人说着平琳郡主的事迹。
这时,其中一个丫鬟眼角余光瞄到站在门边的江水心,顿时吓了一大跳,连忙向其他人使眼⾊,还边弯腰行礼喊了一声“江姑娘。”
她这一喊,其他人霎时也都变了脸⾊,纷纷对她行礼,然后所有人面面相觑一眼后,急急忙忙的拿着水盆、布巾,一个个溜走,同时还不忘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待人都光走了,江水心一个人静静的立在花厅央中,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支撑自己顿时变得虚软的⾝子。
她以为她已经认清自己的⾝份,也以为自己可以甘于陪伴在他⾝边,但,亲耳听见他⾝边有了别的女人,而且还是个⾝份⾼贵的郡主,她的心竟然感到这么的痛,好似刀在割般的难受。
她以为自己可以承受的…
须臾,江水心站了起来,脸上有着坚决,心里有一个声音,要她去看看。于是,她走出房间,正好迎上彩衣急奔而来的⾝影。
“姐小,你要去哪里?”彩衣刚才已听其他的丫鬟说了,这令她担心极了,见姐小脸⾊有些苍白,她担忧的上下审视着她。
“彩衣,你来得正好,听说你家堡主正在款待贵客,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雪鹰堡她不熟,只好求助彩衣了。
闻言,彩衣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对她说:“姐小,你就别为难奴婢了,要是让堡主知道,奴婢会受责罚的,而且平琳郡主⾝份非比寻常,那里的戒备肯定森严,姐小想进去恐怕也会被挡下来,且要是惊动了堡主,堡主恐怕会很生气。”
彩衣的一番话让江水心顿时失望不已“连我悄悄的去偷看一眼都不成?”
“姐小…”彩衣叹口气“你又何必呢?据奴婢所知,都是平琳郡主痴缠着堡主,堡主对她并无意,姐小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我只是好奇。”见到彩衣同情的表情,江水心这才惊觉自己的表现太激动了。
“姐小,奴婢陪你下棋好不好?这样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你放心,我看堡主自从上次出去半个月回来后,一天到晚都陪着你,奴婢相信堡主的心是在你这里的。”
江水心听彩衣所言,心情并没有变得比较好,她惊觉自己怎么才听见他去陪别的女人就慌了情绪、乱了心?她不是甘于只陪伴在他⾝边吗?而且,彩衣说错了,白韶阳的心并没有在她这里,他要的,只是她的⾝体…
“姐小,走,奴婢陪你下棋。”彩衣走向前拉着她的手臂,然后扬声要人备茶点。
江水心制止了她“不用了,彩衣,我想再到外面走走。”
唇畔杨起一抹苦涩的笑,她要自己努力克制紊乱的心,不要对他有任何痴心妄想。
“好,那奴婢陪你。”彩衣不放心她一个人,于是很快的跟在她⾝后。
※※※
一天、两天…
今天是第三天了,江水心忍不住轻叹口气。
才三天不见,她竟如此思念着他,但想到他此刻陪的是另一个女人,她的心竟感到十分郁闷难受。
“姐小?”这三天,彩衣都随侍在她⾝边,片刻不敢离开,可是她却依然一脸愁容。这几天堡主都没有来找姐小,难怪姐小会心情不好。
江水心抬首,对彩衣挤出一抹笑容“我没事,彩衣,我想去骑马。”
“骑马?姐小会骑马吗?”彩衣惊讶地问。
江水心颔首“嗯!是韶阳教我的,之后我也自己练习过几次,虽然还不敢骑太快,不过,骑马散散心也不错啊!”
“喔!那奴婢陪你一起去。”彩衣对她说。
“你会骑马吗?”
彩衣摇摇首“但是奴婢可以看你骑啊!”
“好,那我进去换服衣。”江水心转⾝走进房里。
“奴婢来帮你。”彩衣马上对她说。
临出门时,彩衣对守门的婢女交代一声后,就和江水心一起到了马房。
马房的马童见过江水心,而且知道白雪是堡主送给她的,便很快的帮她把马儿牵出来。
江水心看见一⾝白雪⽑发的白雪,心情顿时好了大半。她先和白雪玩了一会儿,才牵着它走向后院的小门,来到后山坡。
彩衣见江水心先是轻轻拍了拍马首,然后利落的上了马,抬首对她说:“姐小,奴婢在这里等你,你可要小心点。”
江水心对她点点头,然后策马往山坡上骑乘,越过小山坡顶,往下横过満山遍野绿油油的原野,原本,她还慢慢的让马儿走着,后来,她大着胆子,策马奔骋,那随风在耳边呼啸的快意令她烦闷的心也跟着飞逝。
江水心唇畔带笑,发出银姈般悦耳的笑声,随着快速奔骋的马儿,她把烦闷的心情都抛到了脑后。
这时,她突然听到⾝后有一阵马蹄声与嘶鸣的马叫声,她疑惑的回首,见到熟悉的男性脸庞时,她讶异的拉紧缰绳,让驰骋的速度慢下来。
待那匹昂蔵的黑马来到自己⾝侧时,她侧首,朝他露出惊喜的笑容“韶阳,你怎么来了?”
却见他随着奔骋的马儿,披在他⾝上的黑⾊轻裘翻飞着,看起来十分潇洒迷人,不过,他脸上却有着吓人的冷鸷怒气“停下来。”
他咬着牙对她命令着,她不解的勒马停住,看他快速的翻⾝下来,然后伸手将她抱了下来,紧紧拥在怀理。
她错愕不解的问道:“韶阳,你怎么了?”
白韶阳无法控制胸中翻腾的怒意,还有更多的是担心,他俯首迎视着她迷惑不解的目光“你不要命了吗?”
“啊?”她眨眨水眸,依然一脸不解。
“为什么骑得这么快?我记得你并没有骑过几次,要是不小心摔下来,这样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瞧他隐忍的怒气,眼里有着掩蔵不住的火焰,她伸手反抱着他,水灵清眸凝娣着他,唇畔绽放一抹笑花“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白韶阳冷眼瞪她“你还笑得出来?”
“当然,我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关心我,教我怎么能不感到开心?”
见她笑得灿烂,白韶阳真想翻白眼。
这女人到底都在想什么?难道她以为以前他都不关心她吗?要是如此,他还会特别拨出一座楼院给她住,又让她衣食无虞吗?
“啊!对了,这几天你不是忙着在陪那位华贵的平琳郡主吗?怎么有空过来找我啊?”
江水心没有察觉自己讲这话时,语气有多酸,他却察觉到了,心情没来由的感觉到悦愉,薄唇扬起一抹笑“陪这几天也够了。怎么?这几天不见,想我了?”
江水心嗔睐他一眼,否认着“谁想你了?”
“是吗?那你⼲嘛藉由骑马发怈郁闷的情绪?”他挑眉,勾起淡淡的笑痕问道。
“谁告诉你我在发怈郁闷的情绪?我只是想骑马也不行喔?”江水心否认道,眼里却有一丝期待,期待着看到他眼底对自己的一丝在乎。
白韶阳好笑的说:“这几天你的情况彩衣都向我报告过了,你这是在吃醋吗?”
江水心嘟着嘴,索性承认道:“我是在吃醋又怎样?”
“平琳郡主只是来这里做客几天,我不可能娶她,再说,你该知道我不想把情感放在任何人⾝上,而且我对感情这一套庒根儿不信。”白韶阳冷嗤道,低瞄她一眼,神⾊讥讽“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吃醋,只是白费心机罢了!”
刚听闻,她无法克制自己喜悦的情绪,但听到后来,她却掩不住黯然心伤,这个男人,为什么这般无情呢?
江水心昅昅鼻子,眼眶发热,一股酸酸的感觉在心底滥泛。她对他的情己深浓到连她都不敢深究…
未免他看出异样,她抬首,特意露出灿烂的笑颜,噘着嘴有些任性的对他说:“怎样?我就是要吃醋,你管我。”
白韶阳先是有些惊愕的望着她,随即失笑的对她说:“我没有想到你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在他⾝边,她一向都是立独、坚強又冷诤的,没料到她也有这般任性、恣意放纵情绪的一面,就像上次,她也是在自己面前不自觉流露倔強有个性的一面,他发现她在自己⾝边愈来愈能放开自己,展现每一面的情绪。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却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她,反倒愈来愈喜欢她了。
“不行吗?”她索性任性到底“韶阳,我知道你是一堡之主,有你的责任要负,而且我也听说了,白夫人很挂心你的婚姻大事,因为你不能没有继承人,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要和别的女人成亲了,我希望听你亲口告诉我。”
她从来没有和他讨论过这种事…
白韶阳敛起神⾊,同时将喜欢她的心情庒到心底深处,表情有些严肃地道:“我亲口告诉你又如何?”
“至少我能有心理准备啊!”她的语气显得异常的轻快。
“你要准备什么?”他拧着眉问。
“你不会以为以后你的妻子会容忍我的存在吧?”江水心笑着对他说:“知道你要成亲,我就该识相的离开了啊!”
瞧她冲着自己笑得灿烂,但白韶阳却觉得她笑得很难看,那刻意展颜的笑刺痛了他的眼,而且听到她有一天会离开他,他的眉头不由得紧蹙了起来。
“你不要笑了。”
“为什么?”听他轻斥的声音,她竟觉得揪心,她想听的该是他要她留下来,不要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