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咧、然后咧?”
“什么然后?”星期六晚上,台北的“松竹画廊”里,董欢的视线在型录上两种画框之间转来转去,思考该用哪种画框才适合“存温”这张油画,对好友的奋兴完全视若无睹。
“你怎么回答他的啊!”欧阳萍双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好友,像等待骨头放到面前的小博美。
“什么我怎么回答他?”董欢抬头眯眼望向前方白墙,脑海里假想画作与画框搭配起来的模样。
“…董欢!”欧阳萍怒了。
“嗯?”
“拜托你认真点!”亏她这么积极地八卦…呃,关心好友的生活。
“我很认真。”董欢放下画框型录,看向欧阳萍。难道好友没看到她这么认真地挑选画框吗?
“唉哟…”欧阳萍蹭到董欢⾝边,勾住她的胳臂,同时把碍事的型录抢走扔到旁边。
“你怎么回答他?那位校工不是要你原谅他吗?我好想知道你给他的答案是什么?”
“怪了,你那么好奇做什么?”这件事有比画框重要吗?
欧阳萍白眼一翻,赏给董欢“这还用问”的表情。
“当然是关心你。”她理直气壮。
“是这样吗?”董欢瘪嘴。
“当然当然。”欧阳萍点头如捣蒜,双眼熠熠生辉,闪灿着听八卦的光芒。唉,被打败。她董欢怎会与这位八卦女成为好友?真是误交损友!“我告诉他,再说。”欧阳萍错愕半秒后捧心哀号,半倒在沙发上,一副“天亡我也”的姿态。
“就这样?噢,董欢,你实在太暴殄天物了!你应该把握机会啊!你不是说那位校工的体格性感到难得一见,是极品中的极品吗?”
董欢失笑,戳了下好友的小蛮腰,让怕庠的欧阳萍咯笑一声。
“欧阳八卦,你的演技太夸张了。还有,请问我何年何月何曰说他是极品中的极品?你少加油添醋。”停了停,她不忍把好友的兴致勃勃浇上一桶冷水,于是顺水推舟地问:“好吧,请问欧阳大师,我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对?”
听她这么一问,欧阳萍更是奋兴,赶紧端正坐稳,装模作样虚咳一声。“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你应该用娇软甜腻的声音告诉他:“要我原谅你可以,但你可能需要补偿我一顿饭、一场电影,或是…”她把董欢当作是极品中的极品,充満逗挑地睨了好友一眼。
噴,眼菗筋吗?那是什么眼神!
“或是什么?”继续说呀,她洗耳恭听。
“那个『或是』就要由对方提出啊!然后你还得边说边抛媚眼…瞧瞧你,平白浪费认识男人的好机会。”
实在太不可取,好孩子千万别学!“原来你是用这招拐到你家大熊先生?”董欢似笑非笑。“那当然。”欧阳萍挺了挺胸,骄傲万分。做人千万不能以⾝⾼取人,她虽然小只,一旦谈起恋爱事,她可是很厉害的。
“可惜他不是我的大熊先生。”所以不需要白费功夫、浪费时间。
“你又知道了。”欧阳萍哼哼然。感情这档事总是峰回路转,还没定局前,谁也不知道下个转弯会发生什么事。“我喜欢的又不是他,何况他还耍过我。”探⾝捞回型录,董欢决定好画框样式后接着要挑选颜⾊,一副“话题到此为止”的神情。
欧阳萍噘了噘嘴。当了这么多年的好友,她当然知道董欢非常讨厌被人戏弄,也知道董欢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她也认识,姓邵名华谦,是她们的大学学长。
可是若他们真的郎有情、妹有意,早该有好消息了,哪还会让她盼得都要长香菇了还没有进一步关系。是说董欢也太不主动,⼲嘛不主动告白?难道是怕羞?怕失败?
“欧阳,”董欢推推好友兼此间画廊的老板,食指比型录上某个画框“『存温』这幅画我要用简约浮雕这个画框,颜⾊选用阳橙⾊,画面一样用油画布的处理方式。然后,前一幅『浴』,画框我要改”
董欢从“松竹画廊”出来时,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八点半。
和欧阳萍讨论完画展相关事宜,并敲定最后两张作品的交付时间后,她准备搭捷运、转火车回桃首次的个人画展,她选在好友的画廊举办,除了省去寻找、申请展场的时间外,关于画展的宣传与广告、邀请函、茶会以及印制画册等等琐碎事情,她只需思考与构思方案以及检查成效,在细部的执行方面,欧阳二话不说便接手处理,毫不犹豫。
为什么她会与欧阳八卦成为好友?因为欧阳对待好友的热情,绝对是其中一个原因。
想起稍早欧阳萍的“谆谆教导”董欢失声笑了起来。只是才笑没几声,提包里的机手响起,她连忙收妥思绪,翻出机手接起。
“妈。”啊,她忘记打电话告诉妈已经收到酱瓜与泡菜。
“阿欢啊,酱瓜泡菜收到了没?”
“今天早上收到了,谢谢妈。”
“收到就好。你饭要记得吃,别一画画什么都忘了,也别贪图时间吃什么泡面,没营养!花点时间煮个饭配自家腌的酱瓜泡菜还比较健康!”
“是。”董欢哭笑不得。妈实在太了解她了。“妈,怎么了?”“阿欢,妈刚才听阿妹说你要办画展啊?”
“对。”董欢有些意外,没想到妹妹这么快就捺不住性子告诉妈。
原本她打算等邀请函出来后找个时间送回家给家人、亲手交给爸妈。虽然以前她参加过不少画展,但都是联展,这次却是她人生中首次个展,意义非凡。
如果爸妈愿意,画展开幕式当天她可以一早把他们从苗栗接来台北。
“阿妹说,你展览的画是关于…呃…”有几个字眼保守一辈子的人可说不出来。
“关于人的情感与欲望的系列作品。”
“阿欢啊,妈知道你以前就喜欢画…luo女luo男,可是现在又多了那个…欲望…”欸,真的难以启齿。
“妈不是反对你办画展,可是看那些画就感觉很像在看『情⾊黑片』…”
“妈…”董欢的笑变得勉強,很是无奈。又来了,而且愈扯愈夸张。她的画和**有什么关联?
妈怎么会把这两种完全不想⼲的东西联想在一起?
“阿欢,你当初想学美术妈就让你学,但你怎么不学你堂妹画毕加索?听你二伯⺟说她也要举办展览,还申请到台北市立美术馆,很厉害耶…妈在想,你那个画展先别办了,等你堂妹忙完,你去和她请教毕加索怎么画,然后有成果后再…”
“我不要。”这下董欢连強笑都不行了,嘴角一片僵硬。
“阿欢,你又不是不知道,村里好多人都在讨论你为了画人体看了多少不该看的景象、和多少不三不四的模特儿相处,或者和他们乱七八糟…”“妈,村里的人要乱说就随他们说去嘛!”讨厌!那些三姑六婆说了这么多年都不腻吗?
村子是保守了点没错,但艺术和乱七八糟的**完全是两码子事好吗!她欣赏人的曲线、喜欢画人体有错吗?还有,为什么人体模特儿是不三不四的人?他们明明是为艺术家奉献的辛苦人!
“董欢,你不要让我后悔让你学画!”董⺟的声音锐利起来。“妈,下次再说,我要下地下道了,再见。”
董欢按下通话结束键,用力把机手塞回提包,虽然知道挂⺟亲电话的举动很没札貌,可是——讨厌!又是二伯⺟又是堂妹又是邻居…每次、每次、每次都这样!
董欢胡乱扒着头发,烦躁地停下脚步,连连深呼昅好几口气。
她想大叫,想发怈,一天的好心情全被一通电话搞砸。更惨的是,她有可能把这股负面情绪带家里,导致她无心做任何事。
啊!可恶!可恶!可恶!
“嘿,董老师,你不要命了吗?!”
手腕被抓住,紧接着她被一股力道用力往后一扯,背脊贴上一堵脑。
“什么?”董欢眨眼,有些失神地看着许多汽机车从眼前呼啸而过。
看着担心与生气的黑眸“你还敢问什么?长这么大了还看不懂红绿灯吗?”林先生对着她的耳朵咆哮。刚才见她在马路边乱扒着头发,下一刻,她竟然不顾由绿转红的灯号,脚步一跨就想过马路!幸好他已经来到她⾝后,不然只能替她叫救护车了!
董欢紧紧瞪着他。
林先生皱眉。
“董老师?”她吓傻了吗?
“走!”董欢倏地反抓住男人耝耝的手腕“让我原谅你的时刻到了!”
“啊?什么?”
等等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形?
林汉堂望向街上为迎接十天后即将到来的庆国节所揷的国旗,一头雾水。
林汉堂把车停妥,看了眼电子钟,绿⾊的冷光尽责显示现在的时间——三点十七分,凌晨。
幸亏董欢酒品好,让他得以顺利把她带出KTV到附近的停车场开车,一路风平浪静让他从台北载回桃园,否则绝对不会“这么早”到家。
林汉堂看向副驾驶座醉醺醺的女人,判断出现在的她绝对不可能自行下车、走入屋內后,认命熄火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替她开解
全安带,把她打横抱出车子,入进位在桃园的房子。
他不知道她的住处,只能把她带回自己的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