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夏阳照了一室光亮,狭小的单人床上有一团拱得⾼⾼的布团,仔细看清楚才发现
耿柏飞关掉另一个简报档案,看来他得私下和研发长好好再开一次会。
此时,计算器忽然跳出讯息──
“您有一个约会,已过期…”
他立刻点开来查询。
“十一点接受‘飞寻’杂志易姐小采访。”
他望向计算器右下角的时钟,已经十一点半了…对方严重迟到。
耿柏飞皱起眉头,正所谓“守时是帝王的美德”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记者,况且他已答应外甥们今天要带他们去“双圣”吃超迷人的“旧金山大地震”这约会早在多天前订下,他可不愿意做个失约之人。
于是他拨內线通知助理。“立雯,记者来了没?”
助理的声音传来。“刚刚对方有打电话来致歉,说临时出了一点意外,马上就会到。”
耿柏飞的声音更冷。“那你跟她约改天吧!我中午有事…”
他准备挂掉电话,助理却忽然叫住他。“啊!她来了,您还要改时间吗?”
耿柏飞双眼看着天花板,一架机飞缓缓的在空中飞行。“OK,请她进来,不过我只给她半小时。”
没多久,小小声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他有点不悦。
助理带着一个⾝形小巧,一脸仓皇的女孩进来,后边跟着一个耝壮的摄影师。
这么小?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呢!雹柏飞一愣,接着示意女孩坐下来。
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下巴尖尖的,肤皮
白雪,也许是赶得急了,脸颊红扑扑的,额上渗満了点点汗珠。
她局促不安的扭着手,一头长鬈发垂至腰间,嘴唇小且厚,看来很像一颗小小的粉⾊樱桃。
她的鼻子也很小巧,鼻梁很⾼,两道眉⽑弯弯的非常柔顺;她的模样让他想起一个人,一个他怀念却已离他远去的人…还有她那双澄澈的眼眸,他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的心温柔的牵动,原先的怒气渐渐化去,直至消失无踪。
“耿先生,真的很抱歉…”女孩的声音柔柔软软,带点娃娃音。“我出门时碰到了一点意外,我不是故意要迟到的。”
耿柏飞将视线从她脸上收回来,直视她的双眸。“既然已经迟了,就别再耽误时间,访问请开始吧!”
“是!”她打开笔记本与录音笔,开始工作。“耿先生,请问您怎么会入进这一行?”
“我在念大学的时候就对计算器语言很感趣兴。”他看着突然微笑起来的易香瓷。“我说错什么了吗?”
“啊!不、不,请继续。”易香瓷收起笑容,赶紧恢复认真的神情。
他微微一笑。“念书对我来说是学习、是理解,是能真正帮助我的生活和事业,我并不想混什么凭文!”
易香瓷的脸微微一热,念大学对她来说确实只是想混张凭文,毕竟大学毕业证书是入进职场的基本要件,但对耿柏飞这种白手起家的人来说,也许确实没必要。
也是啦!就她的印象,耿柏飞似乎最后仍未拿到毕业证书,但这话她只敢含在嘴里,可没胆子说出口。
当然她大可对耿柏飞坦承自己是他的学妹,好增加采访的容易度,但不知为何,她却盼望他能主动想起自己,而不是由她亲口说出。
“我在大二时就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参加社团,他们其中有些是喜欢电玩,但我却只对程序设计感趣兴…”他开始畅言自己与好友创业的始末。
正襟危坐的易香瓷则是趁着他说得兴起之时,开始悄悄打量起这个好久不见的学长。
看来他是真的完全对她没印象,易香瓷心头掠过一丝黯然──毕业后和耿柏飞再没机会接触,她原本打算将这段小揷曲放在心底深处好好收蔵。
不料两年前,这个熟悉的名字忽然在媒体上出现──
耿柏飞,三十岁,双子星数字科技的创办人,他的窜起是业界的传奇之一。
他年轻英俊、卓尔不凡,即使没有亿万⾝家,但光凭他出众的外型就昅引了不少女性,更何况“双子星”年营收上亿,每年还以15%的数字稳定成长。
多年不见,当年他略带青涩的稚气已全然脫去,此刻的他五官依然俊朗,麦⾊的肌肤更衬出他的男子气概,修长的⾝躯包裹在极薄的淡蓝⾊衬衫里,两袖的袖子卷至手肘,露出浅⾊的寒⽑。
他说话有条理,口齿清晰、字句分明,措词简明易懂;他的态度雍容,说话时偶尔夹杂一两个手势,势姿优雅。
易香瓷看得怦然心动,因为她从未见过他的这一面。
虽然他从事的是“电动玩具”这种老一辈认为没出息的行业,但他创业的过程,他对业界现况的见解,他与府政
员官讨论政策如何影响产业发展等言论,在在都让易香瓷折服。
腹有诗书气自华!包何况他还是那样一个“好人”…想起多年前那一幕,易香瓷更加沈醉了。
摄影师啪啪啪的按着快门,捕捉着他说话的神情。
“內地对他们的公司非常保护,每年只核准十张版号给国外的游戏使用。”耿柏飞沈稳的说。
“湾台对他们来说也算‘国外’吗?”易香瓷侧着头咬着笔杆,神情如一只可爱的小鸟。
耿柏飞心中一软,没想到她连疑问的势姿都跟“她”一样…
他的表情又放松了一些。“自然,对于这方面,他们倒是分得很清楚,毕竟湾台的税收他们又菗不到,所以现实利益当然強过那些政治口水与意识,因此我们在当地成立分公司,聘请在地员工,除了让营运更为顺利外,也希望藉此能争取上市的执照。”
访谈的时间比预计的长,原本耿柏飞因她的迟到感到一肚子气,但在见到易香瓷后已稍稍消气,再看到倾听他说话时那种专注与崇拜,甚至赞叹的眼神…
好吧!再怎么出⾊的男人,多少还是会有一些虚荣心。
不知不觉,他的话愈讲愈多,言论发表得愈来愈长,一直到机手响起,才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演说。
“抱歉!”接起机手,是管家刘婶打来的。
“耿先生…”刘婶的声音很焦急。
“刘婶,怎么了?”他低声笑着说:“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吵翻天了?⿇烦你跟他们说,我再过半小时就回去接他们。”
“不是的…耿先生…小少爷他们…他们…”刘婶快哭了。
耿柏飞嗅出事情的不寻常。“小家伙怎么了?”
“小少爷们…失踪了…”刘婶像是崩溃了。
仿佛一声旱雷突然在耿柏飞的头顶炸开,他在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访问意外的结束,耿柏飞在接到那通机手后脸⾊大变,原本从容自在的神情被焦急所取代。
看来似乎是他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很抱歉,我临时有点紧急的事要处理,易姐小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他的语气依旧沈稳,但掩不住一丝焦急。
“呃…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耿先生若有要事,请先去忙吧!有问题我会再跟您的助理联系。”易香瓷识相的告辞,与摄影师一起离开办公室。
临走前她回头多看了耿柏飞一眼,却意外发现他也在凝望着她,易香瓷脸上一热,赶紧别过头匆匆离去,但她的心却不受控制的激荡起来。
和摄影师分手后,易香瓷乘车回到杂志社,开始将刚才的访谈写出来,打开录音笔,传出耿柏飞特有的磁性嗓音,他的脸孔立刻浮上她的脑海。
易香瓷脸红了…不是没交过男朋友,但耿柏飞是不一样的,她想起他说话的神情、他的手势,他淡褐⾊的双眸和浅⾊的嘴唇。
一堆想法化成文字,让她十指如飞的在键盘上打字;工作了约莫一个多钟头,机手响起,是摄影师。“阿发,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叫声!
等她听清楚对方的话后,也跟着气急败坏的叫出来。“你说什么?”
摄影师阿发的车窗被打破,里面值钱的物品,包括相机、笔电、音响都被偷走;最重要的是,刚刚拍摄的耿柏飞照片全都不见了!
天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易香瓷支着额头,忍不住发出悲惨的呻昑。
仁爱路上一片青绿,细碎的绿叶随风摇曳,但位于此路段上的某间豪宅內气氛可没那么祥和。
只见耿柏飞神情严厉的问:“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不是已经跟小家伙们说好中午我会回来吗?”
负责照顾小少爷的刘婶惶恐的说:“小少爷们知道今天要跟您一起出去,所以一大早就起床在等,却没想到您竟出门了,这让小少爷们很失望。”
“你没跟他们说我中午就回来了吗?”耿柏飞心里很歉疚。
“我说了,可是小少爷们似乎不太开心,说要去边练琴边等您回家,我当时也没多想,带他们去琴房后就忙着自己的事,直到我准备给他们吃点心时才发现小少爷们不见了!”
“你确定他们不在家里?”房子这么大,也许小家伙们只是躲起来了。
“我有问过警卫,警卫说小少爷们早上约莫九点多就离开家…”
“两个小孩没大人陪同就离开家,难道警卫都没怀疑吗?”耿柏飞忍不住吼道。
他平素是个沉着冷静的人,愈遇到突发事件愈能平静处理,但他们是姊姊的宝贝孩子,若是有个闪失,他怎么对得起她?
“你也知道,那两个小家伙向来古灵精怪,他们跟警卫说舅舅新交了女朋友,对他们保密到家,所以他们想偷偷突击检查,不能让大人知道…”
舅舅…就是他!雹柏飞闻言,不噤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但是我没见到他们…对了,我妈知道这件事了吗?”
刘婶摇头摇。“早上老太太有打电话来问,还说过几天要来看小少爷,我不敢跟老太太说这件事,只能含糊带过去。”
耿柏飞颔首。“很好,总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暂时别让我妈知道这件事。”
“我明白。”刘婶自责的红了眼眶。“跟您联系完后,我立刻打电话报了警,可是那些察警说,失踪未満二十四小时还不能列入纪录,所以我…”
耿柏飞烦躁的爬爬头发,想了想又说:“打电话给通讯簿上的同学们,看看小家伙们有没有去他们家玩,留心电话,有什么问题立刻打给我。”
吩咐完刘婶后他匆匆离开家门,早上九点多离开家里,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唉!这两个孩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跑出门?
难道是…耿柏飞想起半年前逝去的姊姊,顿时一股悲伤席卷而来──姊姊与他素来亲厚,和小家伙们的感情也非常好,她的逝世带给他们极大的打击。
他还记得那天清晨下着蒙蒙细雨,当姊姊静静在床上呼出最后一口气,小家伙们仍睡得沈稳,完全不知道他们挚爱的⺟亲已经永远离开他们了。
当他们清醒时面对的是姊姊只剩余温的⾝体,他们放声大哭,声声凄厉而哀伤…
想到这里,耿柏飞不噤鼻酸了!
也许小家伙们是想排解失去⺟亲的痛苦,才会闹失踪,只是他们会跑去哪里?会是姊姊的长眠之地吗?还是他们多年前的旧家?
他开着自己的爱车到附近的巷弄绕绕,虽然希望渺茫,但也许他运气好,能见到小家伙们也说不定。
这时机手忽然响了,他如获至宝,急着把机手接起。“喂?是小家伙吗?”
话筒彼端的人声音清晰的传来“我是立雯,您方便说话吗?”
耿柏飞感到一阵失望,但还是沈声回道:“请说。”
“飞寻的易姐小想跟您说话。”
不一会儿,那略带娃娃音的柔软嗓音说着“不好意思,我是今天跟您做访问的记者易香瓷。”
一股烦躁情绪在瞬间涌上心头,耿柏飞口气不耐的问:“有什么事?”
“呃…”听到他口气很不好,易香瓷有点吓到,她今天是不是表现得很差,让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但是为了达成任务,她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说:“耿先生,真的很不好意思,今天早上跟您做的专访,不知您觉得还可以吗?”
什么可不可以?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去管那些。“没感觉!”口气冷淡的回答。
易香瓷有点害怕,但仍勉強自己保持悦愉的口吻“耿先生,是这样的,因为今天访问所拍摄的照片,呃…出了些问题,不知道可否跟您约时间补拍…”
“我没空!”耿柏飞急着挂掉电话,在此紧急时刻,他可不想被这种鸡⽑蒜皮的小事占据电话线。
“耿先生,不会耽误您多少时间,很快的…”易香瓷软声哀求。
“非常抱歉,我拒绝!”耿柏飞忍不住发怒。“我不知道你们杂志社是在搞什么鬼?跟我约好十一点,结果你足足迟到半个钟头才来,你知不知道我一天有多少事要忙、有多少会要开?半个钟头足足是三十分钟,是一千八百秒!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只要缺氧一百八十到两百四十秒就会脑死、会失去生命?你竟然迟到这么久,让我浪费珍贵的时间等你,结果现在你又告诉我说照片不行,要再约时间补拍…”
他停下来,深昅一口气,狠狠的再说:“让我郑重告诉你,我!没!空!”说完挂掉电话,一肚子的火。
没错,他承认自己是在迁怒!
他好不容易拿了一天特休,说好要带小家伙们去玩乐,就是为了做这蠢访问才特地进公司。
若他今天不赴这个约会,小家伙们就不会不见,此刻的他也不须焦虑的奔波寻找,结果这迟到半小时的记者竟然还敢来烦他!
若那两个小家伙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易香瓷一脸烦恼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完了,耿柏飞似乎很生气,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的心情好低落,一边仔细回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再加访上问稿写好了却没有照片,这下该怎么办呢?她只觉得心头乱糟糟的。
才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后却先出现了开门声,她还来不及反应,一双稚嫰的童音忽然响起──
“妈妈,你怎么…”
“这么晚才回家呀~~”
不…不是吧!易香瓷惊恐的转过⾝。
Oh,No!一对天使般,但对她来说却像是恶魔般的脸孔再次映入她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