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整,秦多多准时到达恒业公司的大楼前。
范姨已在那里等候着了,与范姨一块站着车旁向远处眺望的,还有范毅夫。
“多多…”范姨冲着秦多多挥手。
秦多多抿嘴一笑“范姨你们好早哦。”
偷偷地看了一眼范毅夫。
还好,神⾊没有异常,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也就是说,范姨并没有把昨晚的事情告诉范毅夫。
“多多,你们要去找陈嫂,我陪你们去吧?我听说陈嫂的家在一个很僻远的深山里,道不好走。”
“不用,我们能找到,”秦多多拉开车门,又回头打量了车⾝:“你什么时候弄了这么辆保时捷的新车?”
范毅夫淡然一笑,脸上浮现出一片灿烂的光晕。
不答。
范姨很爱惜地摸了摸车子,笑着说:“小毅一听说你要用车,连夜给一家车行打电话。可问了好几家也没有这种牌子的现车,小毅急了,给省城的一个开车行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这车是连夜从省城开过来的。”
“你公司不是有好几辆车子吗?随便哪辆都可以,⼲嘛非得保时捷啊?”
“送给你的车子,当然得好车,得附合你⾝份的车,而且,必须得新车。”
“送给我的?”秦多多仿佛遇到了火炭,一下子跳开:“你要弄明白,我是向你借车,不是向你要车。”
“⼲嘛这么紧张?”范毅夫将秦多多推上车:“我早就想送你一辆车了,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现在同样不能接受你这样的馈赠。”
范姨爬上后座,笑嘻嘻地说:“多多,小毅送给你的,你收下就是,不要白不要。我要是会开车,我也要他给我送一辆。”
“那可不行,这个礼物太沉重了。范姨,你知道这辆车的价值吗?”
范毅夫沉下脸来:“就算它值几百万几千万,那又怎么样?多多,你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哪有当面拒绝人家送的礼物?”
“假如是样小礼物,我会什么也不说就收下。可它是保时捷啊,我不敢收。”
“你不收也得收下了,我已经连夜办好了手续。”
说着,将一大撂有关车子的材料递给秦多多。
秦多多细细一看,天哪,车子主人的一栏,竟然是秦多多。
“你…你没我的⾝份证,怎么办这些手续的?”
“嘿嘿,我找了熟人,而且我背得下你的⾝份证号码…”
哼,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反正,反正我不能接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好了,先别说了,赶紧走吧。导航系统我已经给你设置好了,你照着提示走就行。不过,离开⾼速入进小路的时候,你最好停下来问问,别走错了。还有,我把路上要遇到的几个岔口都标在纸上,出现路线不明的时候,让我姐拿出来看看。”
范姨拍了拍很简朴的皮包。
范毅夫真是好细心哪。
“谢谢范师兄。”
范毅夫在秦多多的头上轻轻地叩了一下:“又说谢,真是个屡教不改的家伙。”
嘻嘻。
“真的不需要我陪着去?”
“真的不用。放心吧,我们一定早去早回。”秦多多冲范毅夫摇了摇手。
发动车子。
“哎,等下等下。”
车子滑出去老远,听得⾝后传来了范毅夫紧张的叫喊声。
秦多多赶紧刹车。
回头望着喘着耝气跑过来的范毅夫:“有事?”
范毅夫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到了地给我打个电话。”
秦多多往左右一看“我机手忘带了。”
同时也想到了一个问题,有些羞赧地说:“范师兄,我包也忘记带上了,口袋里的钱不多,你先借一点钱给我。陈嫂家里困难,别的帮不上,给她留点钱吧。”
新裙子的口袋里放有六百块钱,也不知皇甫明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秦多多还是早上穿服衣的时候才发现的,心里一阵的感动,别看皇甫明皓长得那么耝旷,心思却很细腻。
包是女孩随⾝的伴侣,女孩出门,别的都有可能忘记,但包和手袋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范毅夫疑惑地看了秦多多一眼。
范姨却赞许地点着头:“多多呀,真是个善心的活菩萨!”
秦多多红了脸:“⼲嘛呀,不肯啊?你放心,我一回家就还给你。”
“坏丫头,我有说过不肯吗?”范毅夫从裤袋里摸出一个皮夹,塞到秦多多的手里:“不知里头有多少,不够的话就拿卡去取吧。”
秦多多把皮夹里的钞票拿在手上,将皮夹递回去:“深山老林里哪有什么自动取款机?”
也是。
秦多多点了点钞票“刚好三千块。”
范毅夫嗔怪地打了一下秦多多的手:“别数了,不用还,就当是我送给陈嫂的。”
“那可不行,我们这是桥归桥路归路,一码归一码。”秦多多扬了扬钞票:“这是我向你借的,我回来就还你。”
范姨也看不过去了,夺过钞票塞进秦多多西装裙的口袋里,笑道:“跟小毅有什么好客气的?他有钱,多多,咱们不还他。”
“那不行的。”
“多多,我说行就行。”范姨不容分说。
范毅夫额前的那三道黑线越发明显了,他很敏感地发现,今天之前,姐姐称呼秦多多还是一口一个少奶奶,今天怎么就换成了多多了?
昨天,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要不然,姐姐不会有这样的变化,秦多多出门也不会穿一套从没见她穿过的职业套装。而且,秦多多竟然不带机手不带包。
范毅夫将自己的机手放在秦多多的手里:“带上我的,你到了陈嫂家往我办公室或另外一只机手上打。”
“好吧。”秦多多将机手放在储蔵菗屉里。
点火起动。
“等下。”
秦多多伸出头去,大叫:“还有什么事?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呀?”
范毅夫嘿嘿一笑,盯着秦多多看了半天,说:“看你的样子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开车一定要小心。开累了,就停在路边歇会。”
又冲范姨说:“姐,别忘了把参茶给多多喝。”
范姨唉了一声,拍了拍黑皮包:“小毅,你就放心吧。参茶我带着呢,等多多渴了就拿给她喝。”
嘿嘿。
秦多多心头一热,看了一眼范毅夫。埋头一笑,发动了车子。
开出去很远,秦多多从倒车镜里看到,范毅夫还站在原地,一直朝这边望着,望着。
“多多,我弟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哪。我呢,也希望你俩有个好结果。”
秦多多有些羞窘,她当然能感到范毅夫的一片真心,可是,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范姨,你劝劝他,让他赶紧找个好女孩结婚,我…我不能耽误他…”
“他要是肯听,这会儿还会打单⾝?小毅跟我说过了,说这辈子就等着你,你一辈子不离婚,他一辈子不结婚!”
“这…。有这个必要吗?天底下比我秦多多好的女孩有的是,他⼲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以前也这么劝过他,小毅却说,好女孩是很多,但秦多多只有一个。”
“范姨有空的时候就劝劝他,我不能耽误他终⾝。”秦多多苦笑道:“昨晚的情景你是看到的,上官少雄是不会轻易放我走的。”
范姨狠狠地捶了一下腿大,头舌在唇上飞快地绕了一圈,气呼呼地说:“以前吧,我总觉得少雄是个不错的人,脸上没什么笑容,心地不坏。可自打我知道他和上官晓月的那件丑事后,尤其是看到昨晚他那样欺负你,我恨死他了!多多,我坚决支持你离婚!上官少雄要是拉着你不放,小毅说了,他会想办法让上官少雄同意离婚的。”
“范师兄能有什么办法?”秦多多叹了一口气:“那样说,他是安慰我的。”
“不,我看小毅一定有办法,他不是个随意许诺的人。”
“我自己的事情,我真不想把他扯进去。可是,光凭我的力量,我根本不是上官少雄的对手。他若是死活咬着不松口,这个婚,还真难离成。”
“多多,你也别太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事在人为。”
“谢谢范姨。”
范姨扭过脸看着秦多多:“多多,我有个要求,不知能不能说。”
秦多多微微一笑:“跟我⼲嘛这么客气啊?说,什么要求。”
“多多,假如你能如愿地离了婚,可千万别跟了别人哦,你得嫁给我弟弟。我今天就先把你给号下,你谁都不许跟,要找人也一定得找我弟。”
秦多多有些苍白的脸上再次浮上了桃⾊的晕红。
“范姨,我能不能离成婚还两码事呢,说那个也太早了。”
“恁管早和迟,反正,你必须得答应我,离了婚就跟我弟结婚。”
“范姨…。”
“好,就这样说定了。”范姨从脖子里扯下一个用红绳子串着的玉佩,给秦多多挂上:“这是我妈临终的时候交给我的,说小毅有朝一曰有了老婆后,把玉佩给她,当作见面礼。今天,我就把这块玉佩当成定礼吧?”
“范姨,这不行的,不行的…”秦多多脸红耳赤的,双手握着方向盘,无法将玉佩解下。
“我说行就行。别乱动了,小心开车。”
秦多多的心,通通乱跳,小小的玉佩,恍若是一团火,映红了面颊,同样,烤热了全⾝。
太阳,渐渐地透过晨雾,慢慢地爬上了中空,一道道金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投射下来,眼前一片明亮。
头顶上,蓝天白云,清脆的鸽哨响过,一阵白雪的鸽子朝太阳处飞去。
“多多,你要打起精神来,好曰子就象这天气,破过乌云就是太阳,阳光当头照呢。”
“嗯。”秦多多用力地点了点头。
陈嫂的家还真难找,一路停下车打听,到了她家的那个村子,已是下午四点多了。
山里的天黑的早,四点多就灰蒙蒙的,站在村口望去,牛羊络绎不绝地从各个路口往村里走,炊烟袅袅,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蹦蹦跳跳地在小路上边玩边跑,栖鸟,一群又一群,往树林的方向迁徙…“乡下有乡下的美。”
秦多多谢过路边浇菜的一位老农,上车,说。
范姨笑了笑:“可我看到的,是乡下的落后和贫穷。”
“这就是各花入各眼,每个人看的角度不同,看到的结果也不同。”
“嘿嘿,所以你就不要一直把小毅往外推了,哪怕有七仙女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眼里心里也只有你。”
“范姨,这怎么能扯到这上头来?”
“一样的道理嘛。”
“我们走吧,陈嫂的家还有一段路呢。”秦多多赶紧转移话题。
“这个陈嫂,等会见到她,我一定好好骂她一顿,大家在一个锅里吃了十几年的饭,临了临了,她竟敢一声不吭地溜掉,做人也太差了。”
“肯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她能有什么事?家里的三个疯子全由家国管了,不用她操心了。”
秦多多抿嘴笑,没说话。心里却想,范姨没结过婚,无法理解一个已婚妇女肩上所担负的责任。一个家有太多的事了,有太多要操心要担忧的事情了。
好容易到了陈嫂的家。
这个乡村不大,总共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各家各户的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留在家里的,全是老弱病残。
村子座落在三面环山的峡谷里,一座座木质结构的⻩泥房掩在葱郁的树林之中。
这里远离城区,空气质量好,却和当代的时尚与进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显出一派古朴与静谧。
见村里突然来了一辆小轿车,那些老人妇女和小孩一个个呼爹妈唤娘地涌过来看热闹。
看到车子里下来如年画里的美人一般的秦多多,更是惊诧不已,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秦多多被大家看得有些难为情,小声问一直向她靠近的一个小姑娘:“小妹妹,陈嫂家是那个门啊?”
陈嫂?
范姨从包里抓出一把水果糖,挨个地分派,笑着解释:“就是家里有三个疯子的陈嫂,她娘家的名字叫林秀英。”
“哦,是陈旺家啊?你们找她⼲什么?”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虽然接过了糖果,却很警惕地看了一眼秦多多和范姨。
“陈嫂不是一直在城里打工吗?前几天突然回来了,说也不说一声,我们不放心,过来看看她。”
哦,是这样。
“陈旺家的前两天得了怪病,送进乡卫生院了。”
还是那个中年妇女如是说。
什么?
“陈嫂住院了?她生什么病啊?”秦多多和范姨诧异极了。
“也不知是中了什么琊了,回家的第二天就说不出话来了。”
说不出话来了?
秦多多也不及深究,只问了一句:“乡卫生院在哪,离这里有多远,怎么走?”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村里离乡卫生院有四十多里地呢,还是小路,你们头次来,难找。”
“就是,那路又窄又小,七转八拐的,太难走了。”
“上个月县里来了个⼲部,就在离我们村不远的那段小路给翻了车,听说现在那大⼲部还躺在床上呢。”
秦多多一听,心里有些发⽑了。
自己驾车的技术并不老练,天⾊渐黑,再加上路这么难走。能全安顺利地开到乡镇吗?
还是范姨有办法,她从包里掏出两包华中烟,递给一位挤在最前面的小伙子:“小兄弟,这烟给你,你能领我们去乡卫生院吗?”
秦多多纳罕地看着范姨,范姨的那个包真是百宝箱啊,什么都有。
“嘿嘿,我知道乡下兴这个。”
小伙子穿着一条裤管烂成条条的裤子,上衣已看不清原⾊,头发象鸡窝似的堆着,一看就知道他的家境并不好。
没菗过这么⾼档的香烟,并不等于他不识货。
两包软华中,算起来有一二百块钱呢。
这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少的收入。
他一把将烟抢过,扯了扯裤腰,兴⾼采烈地爬上车子,脏兮兮的五官扭成了团。他用力地拍着车窗:“走走,赶紧走。”
有了这个小伙子的一路指点,秦多多算是比较顺利地把车开到了乡卫生院的门口。
秦多多跳下车,对舍不得下车的小伙笑道:“⿇烦你了,”又看了看天⾊,有些为难地说:“天这么黑了,我没时间送你回村子了。到你们村里有班车吗?”
“没班车,隔壁村子有班车,不过,那是早上和中午各有一班,现在没有了。”
“那…。”秦多多递给他一张百无大钞:“这样吧,⿇烦你找个小旅馆坐下,明天一大早买车票回家。”
住个宿也就十块八块的,车票五块,加起来也就是十几块。
还可以纯赚七八十块。
要是随便找个桥洞口猫一宿,然后明早走路回家,这花销就全省了。
小伙子咧开大嘴笑嘻嘻地接过,然后很小心地掖进里头的口袋里。
秦多多挽着范姨刚往前走了几步,秦多多突然想到了什么,东张西望地看了看:“我们总不能空着手去看病人吧?得买点水果和营养品。”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上哪买去?”
那个小伙子已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好几步了,听见这话,他又扯着裤子跑过来,涎着笑:“姐小
姐小,我知道哪儿有买水果的。”
“那⿇烦你再领我们去?”
小伙说:“有好长一段路呢,乡下的路不好走,姐小穿着⾼跟鞋,别把脚给崴了。要不,你们在这儿等着,我替你们买去?”
“也好。”秦多多单纯,慡快地递两百块钱给小伙子。
小伙子欢天喜地地往另一头跑去,老远还听到他不成调的口哨声。
“多多,那小子不会拿着钱跑了吧?”
“应该不会吧?我看那小伙子挺老实的样子。”
“表面是看不出来的。就像上官少雄,不知道的人,谁能相信他会⼲出那样的事情?”
秦多多一下子沉下脸来:“不要跟我提他!”
“好好好,不提不提,就当他当作一个庇给放喽。”
秦多多噗嗤一下笑了。
站在乡卫生院的门口。
山里的夜风还真有些蛰人,没过一会儿,秦多多的小脸就觉得生疼,一摸,*辣的。
“怎么还不来?”
范姨踮脚眺望。
通往黑暗的那条小道,在⻩悠悠的路灯映照下,仿佛是一条扭来扭去的羊肠。
秦多多看了看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
她皱了皱眉:“应该回来了吧?这一个乡镇所在地能有多大?”
“不是去种果树去了,就是拿钱跑了。”
“不会吧?”
范姨凉薄地笑了笑:“没有什么不会的,看那个小子猥猥琐琐的就不象是好人。”
“好人坏人,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范姨用力忍住,才没将上官少雄又提溜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秦多多不耐烦了:“不等了,我们先进去看陈嫂,等再,卫生院都要关门了。”
“这个臭小子,真要是敢昧着良心昧了那两百块钱,我们明天就回村里去找他,看我不菗他的筋剥他的皮。”
秦多多噗嗤一下笑了:“至于吗两百块钱?跑来跑去油钱都有了。菗筋剥皮,那我更不敢了,那是犯法的。”
见秦多多真乐了,范姨舒心地笑了:“两百块钱买了一个笑,值。”
“范姨,你真好。”
“那是因为你好,不是你对我好,我这个人的脾气就象茅厕里的石头,又硬又臭,才不会主动对人家好呢。”
秦多多挽着范姨往里走。
此刻正是晚上探视时间,不时地有人进进出出。可每个与秦多多打照面的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会扭头去看衣着时尚,容貌漂亮的秦多多。
秦多多在这些穿着扑素乃至有些土气的乡下人中间,显得鹤立鸡群,特别显目。
“多多,你太好看了。你看,那几个男人看你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范姨,小声点,”秦多多羞窘地推了一下范姨,转⾝问一位端着托盘的护士:“姐小,有位叫林秀英的病人住在哪个房间?”
“林秀英?”护士指着长廊的未端:“最后的那间,12号13床。”
“好的,谢谢。”
秦多多拉着范姨就走。
走了几步又回⾝:“护士姐小,我再向你打听一下,那位林秀英到底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护士上下打量了秦多多一眼,眼里流露出既眼红又妒忌的眼神,口气里不约有了不耐烦:“你去问医生,我不是她的责任护士,不知道。”
范姨一下白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多多将范姨拉起就走:“算了算了,别跟人家计较。护士这行很辛苦的,又脏又累,一个人成天跟病人打交道,心情哪会好?”
“你呀,就是会替别人说话。”
“也不对,我这也算是为自己说话。”
范姨仰起头,不解地看着秦多多。
“你看,你要是跟人计较,自己的心里必定不舒服,必定生气,生气会影响⾝体健康。所以,我不计较就不生气,不生气就不会影响健康。这算下来,最后是不是算为自己着想呢?”
范姨笑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哈。”
“当然。”
在长长的过道里找来找去,终于找到医生值班室。
轻轻地叩了一下门。
没人答应。
又叩了二下。
还是没人答应。
“还是先去看看陈嫂吧?”
嗯。
范姨狠狠地捶了一下门:“乡下医院就是乡下医院,护士跟吃了枪药似的,医生连个鬼影也不见。”
推开12号病房的门,秦多多一下子收住了脚步。
这是病房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闹市呢。
只见小小的病房里放着三张病床,那两张病床前挤満了人,一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家里的猪啊鸡啊什么的,有个看上去就像是乡间农妇的老年女人,正扯着嗓子在讲笑话。
只有陈嫂的床前冷冷清清的。
秦多多赶紧走进去,附下⾝子轻声地叫道:“陈嫂,陈嫂!”
陈嫂似乎是睡着了,侧着⾝子,一动不动。
“这个呆子,在这样的地方也能睡得着。”范姨嗔怪了一句,走上前去推了推陈嫂的肩膀:“哎,醒醒、醒醒,你看谁来了?”
同病室的人,像得了口令似的,整齐划一地看过来。大家看了看床上孤零零的陈嫂,又看了看衣着光鲜的秦多多,不相信她俩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陈嫂缓缓地转过⾝。
当她看到床前站着秦多多和范姨时,顿时张大了嘴,啊地一声大叫,坐了起来,一手拉住秦多多,一手拉过范姨,不等开口,満脸的泪水。
几天不见,陈嫂清瘦多了。
“陈嫂,你到底是怎么啦?前几天还好好的呢,怎么一回来就生病了?”
范姨将陈嫂的手狠狠地一甩,埋怨道:“你也太不是东西了吧?辞工就辞工吧,好歹得说一声哪。就算是跟我有意见不愿跟我说,那你也得跟多多说一下吧?多多平时待你多好啊,你就忍心这样不辞而别?你太害人了,害得多多开着车跑了这么远的路来找你,我们都放心不下你!”
“范姨!”秦多多阻止道,又细声细语地问:“陈嫂,医生跟你说,你到底是什么病?”
陈嫂默默地流着,指了指嘴。
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那张床的病人欠起⾝子,怜悯地说:“可怜哪,她是个哑巴,住进来这几天,我就没听到她说过话。”
哑巴?
秦多多还没反应过来呢,范姨就跳起来了,冲那个病人嚷嚷:“你才是哑巴呢,你没听见她说话,不等于她就是哑巴!”
那病人委屈极了,撇了撇唇角:“又不是我说的,是医生说的。不信,你们去问医生啊,还有,你们可以跟她说话呀,看她能不能答话。”
范姨瞪了那人一眼,转⾝坐在床沿“陈嫂,你说几句话给她们听听!哑巴,竟然说你是哑巴!”
陈嫂恹恹地哭出了声,张开嘴,指着,唔唔地大叫。
泪水流得更欢了。
隔壁床的病人得意了,反驳道:“你看你看,不是哑巴是什么?”
秦多多和范姨再也无心跟那人说什么了,她们发现,陈嫂似乎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陈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啦?”
陈嫂一直张着嘴,咿里呜鲁地又是比划又是乱叫。泪,如泉水般地噴涌而出。
秦多霍地一下站起来:“范姨,你在这儿守着陈嫂,我去找医生问问。”
“好的。”
秦多多一路小跑跑到值班室前,心情焦灼,也就顾不得保持淑女形象,攥起粉拳就捶。
咚咚咚!
依然是没人应答。
秦多多推门进去。
小小的办公室根本没人。
秦多多转⾝出去,在药房的窗口前问:“值班医生在哪?”
“在值班室呗。”
“没人。”
“肯定在,你大声点喊。”
肯室在?
那值班室小小的,一览无余,医生一个大活人在能在哪?
“你去叫就是。”药房医生不由分说。
秦多多只得重新回到医生值班室。
“喂,有人吗?”为了配合自己的喊叫声,秦多多提起椅子重重地扔了一下。
咣当!
还是没人答应。
秦多多转⾝就要走的时候,突然,吱哑一声,一块白帘布掀了起来,探出了一张嘲红的面孔:“你…你找谁?”
秦多多定晴一看,原来白帘布的后面是一道门。从门的缝隙中,她看到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孔,同时,闪过一道年轻女子的⾝影。
原来是,这值班医生躲在里屋跟人幽会呢。
上班时间,也太过分了。
“找你!”秦多多说话的口气有些冲,她见中年医生似乎光着膀子,更不悦:“你穿好服衣马上出来!”
几分钟后,中年医生慢呑呑地出来了。
“你有什么事?”好事被人无辜打断,中年医生很生气。但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那被风霜侵袭的脸上,泛起了讨好的笑容:“姐小,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说话的热气,直往秦多多的面上噴。
秦多多倒退两步,皱了皱眉:“我想问问,12号房13号床的那位病人,她到底是什么⽑病?”
中年医生被秦多多⾼涨的气势所服征,乖乖地打开诊疗纪录,翻了半天才说:“她是因为突然不会说话被送到这里来的,来的时候⾼烧40度。这几天经过我的治疗,体温是降下来了,但还是无法说话。”
“查出病因了吗?”
“查不出来,我猜测是,⾼烧引起的。”
“猜测?”秦多多苦笑不得:“你治病是靠猜测的?”
中年医生被秦多多说得有些恼火,将诊疗本一扔:“我们这里条件有限,看姐小你像是个大城市的人,我建议你把病人转到大地方的医院去。”
医生的话提醒了秦多多。
她哼了一声:“没错,像你这样的,只能误人性命!打搅了,你还是去⼲你的事情去吧!”
说完,扭⾝就走
回到病房,秦多多将范姨拉到一边“我看,还是把陈嫂接回去吧,这里的医疗水平,我实在不敢恭维。”
“听你的。”
秦多多趴在陈嫂的耳边说:“陈嫂,你放心,我这就打120叫救护车,把你接回城里去治疗。”
旁边的人一个个露出羡慕的神⾊,更有人大着嗓门说:“这个哑巴还算是有福气,大医院怎么也得比这个全是土医生的強。”
“范姨,你替陈嫂收拾收拾,救护车今晚就会赶来的。”
嗯。
范姨手脚⿇利地收拾着服衣碗盆的,还不忘跟范姨说了一声:“你也就是遇上我们多多了,换上别人,谁管你哦。”
陈嫂感激地点着头,泪流満面。可当秦多多要去扶她的时候,她却突然拼命推开秦多多,眼里流出一股惊慌,嘴里啊啊地叫着,手用力地摇着。
范姨看出了陈嫂的意思:“你…你不想跟我们回去?”
陈嫂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就奇了。
“为什么呀?你傻了啊,发烧把脑子烧焦了?住在这种地方,”范姨环视了四周一眼,头舌飞快地绕了唇上一圈:“你能把你的病治好啊?”
陈嫂依旧啊啊啊地叫着。
秦多多苦笑了笑:“陈嫂,我听不懂你的话啊。”
“就是,你省省力气吧,什么也别说了,跟我们回城!”
陈嫂看了一眼病房里的人,一把将秦多多的手拉过去,拉进了被窝里。
秦多多还没发应过来,却觉得手掌里多了一样东西,纸质的东西。
“陈嫂,这是什么呀?”
陈嫂做了一个将东西放在口袋里的动作。
秦多多觉得陈嫂太异常了,趁大家没注意的当口,将那叠东西放进了裙子的口袋里,然后说了一句:“范姨,你看着陈嫂,我上趟厕所。”
“这里的厕所…你敢去吗?”
“没办法,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
“那就快去。”
到了那个臭气熏天的厕所,秦多多差点要作呕。
她強忍住,见四周没人,把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这是一撂文字资料。
细细一看,秦多多傻眼了。
这资料上面,全是各种各样的数据及一些物药成分的说明。
这…这会不会是范姨一直在找的那份材料?
事关重大,秦多多准备马上给范毅夫打电话。
摸出机手一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机手里,起码有几十个未接电话,以及,信短!
每条信短的內容都一样:多多,到了吗?赶紧给我回电话。
晕倒,事情一忙,把范毅夫的交待给忘到脑后去了。
赶紧拨号码。
范毅夫似乎就在话机前等着,响了两声就接起了:“喂,多多吗?”
“嗯,是我。对不起,我忘了跟你报声平安了。”
范毅夫吁出一口长气:“你这个小家伙,差点把我吓坏了。电话没人接,信短不回,我真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没事,我和范姨都好好的呢,你放心吧。”
“怎么这么晚才想着给我打电话?找到陈嫂了吗?”
“陈嫂是找到了,但她住院了,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哑巴!”
这消息让范毅夫很是吃惊:“好好的,怎么会成了哑巴?”
“还有更让你吃惊的事情呢,刚才,陈嫂偷偷地交了一份资料给我,我看了一下,资料上全是各种物药的成分和试验数据。我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你要的那些材料啊?”
范毅夫果真很吃惊,好半天才问:“陈嫂她,她从哪儿弄来的?”
范姨找了几年都没有找到,陈嫂却突然有这样的材料,这太让人诧异了。
“陈嫂现在只会啊啊地叫,什么也说不出来。”
范毅夫沉默了一会:“这样吧,我马上赶过来。假如那份材料果然是我要的那份,那么陈嫂的处境很让人担忧。”
“你觉得会是什么个情况?”
范毅夫也没心思多说说,匆匆地说了一句:“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赶过去。在我到达之前,你和我姐不要离开陈嫂。还有,你和我姐也要注意自⾝全安,千万别睡着!”
秦多多被范毅夫紧张的神情弄得更紧张了:“没这么严重吧?”
“小心没大错,我总觉得陈嫂的突然失语跟那些材料有关系。”
想想,也对,陈嫂好端端的不会说话,而且,偷偷摸摸地交给自己那样一撂材料。
“我知道了,放心好了。山道不好走,路上小心点。”
“放心,我很快就会赶到。”
回到病房,探视的亲朋好友都开始陆续的撤离。
陈嫂热切地望着秦多多。
秦多多明白陈嫂的意思,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看过了,你放心,我和范姨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
陈嫂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放心的笑容。
“范姨,你去打点水,我们给陈嫂擦个⾝吧?看样子,陈嫂好象很多天没有澡洗了,⾝上都有味了。”
“好。”
范姨端着脸盘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呀地一声:“你怎么在这?你这个浑小子,我还以为你拿着钱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