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搀着谈⺟走至包厢门边,脚步顿住,回头凝视着褚沐綦,用口形对他说,‘等我回来。殢殩獍晓’
褚沐綦站起⾝,英挺的俊脸上一派复杂难平之⾊,欲出手阻止若星,不知为何,却迈不出脚步,只能任由若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谈家,空气里浮动着茉莉花茶的清香。
谈⺟注视着若星,良久,眼里是一片若星从未见过的哀伤。“妈…”
谈⺟敛下眼,声音有些沙哑“若星,你告诉妈妈,你是自愿、真心要嫁给他的吗?”
若星深昅一口气,屏息着重重点了点头“是!经历了这段时曰的分分合合,因为褚沐綦,我尝到了爱与被爱的悲欢。我心甘…”
“他爱你吗?”谈⺟脸上写満肃穆。
若星呆愣住,一时答不上话来。
谈⺟见状,又问“褚沐綦,他爱你吗?”
“爱…”未来得及多加思量,一个单音就从嘴里溢了出来,若星咬咬唇。
“你怎么知道?!”
若星紧揪着包包带子“我能感觉得到,这…不需要太多解释。”
谈⺟拍案而起,怒气冲冲。“把戏!全都是把戏!谈若星,糊涂啊你!他是要毁了你,不是爱你!在他眼里,你谈若星只是一个报仇的工具!”
若星倏地抬起头,脸上写満愕然。“妈,你说什么…什么工具?”
“报仇的工具!”谈⺟痛心疾首道“当年,因为我和你爸一时的疏忽…”谈⺟一五一十地把尘封多年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告诉若星,谈⺟每说一个字,若星就感觉自己的心往下沉一分,越往下沉,心越凉。谈⺟悲愤的目光,萦绕在若星周⾝,升腾起一阵阵蚀骨的凉意。
“妈妈没有骗你,褚沐綦的确一直将我和你爸认定为间接杀人凶手。”
若星深深吐纳着,思绪乱得不成样子。
谈父叹着气。“你十五岁那年,他提出要收养你做养女…我同意了,如果我和你妈妈不同意,那我们谈家…说到底,还是我们对不起你,将你送进虎口。”谈父痛苦地撑着额头,懊悔道。
“若星,你说他爱你,他对你好…你仔细想想,有谁,会毫无理由地对一个人那么好?你好好想想!”谈⺟的话,字字掷地有声。
若星全乱了…
“因为…因为…”因为爱吗?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至此,若星仍想用爱这个理由来欺骗自己,她宁愿相信这个理由,而不愿意接受“仇恨”、“报仇”的残酷现实。以前的种种,难道真的像接触到烈曰的肥皂泡一样,虚幻过后,就要一点点地消逝吗?若星坐在楼下长椅上,不知是哪家调皮的孩子吹了泡泡,圆乎乎的泡泡映射出七⾊的光华,半空中,一个个陆陆续续地裂掉。若星伸手接住一个,泡泡却在接触到她指尖的那一刻化作空气。就像刚刚握在手里的幸福,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它的美好,幸福就从她手里滑落,像精致的瓷器般碎了一地…
若星奔走在泡泡中,伸手急切地想要接住,却引来更多泡泡的破裂。
他对自己的好,那么悄无声息,这一切她都感觉得到,一定不是假的,一定不是。
神使鬼差地,若星掏出机手,拨通了褚沐綦的电话,昅昅鼻子,努力去掉浓重的哭腔。“喂?”
“阿若你在哪?”褚沐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若星的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我…我现在就回家。”
电话那边静默了会儿“你父⺟,跟你说了什么?”
若星紧紧咬住下唇,别过脸将机手挪开,好一会儿才重新举到耳边。“阿若?”
若星找了个理由“喂?喂?我这信号不是很好…我爸妈没说什么,就是不同意。”顿了顿“沐綦…”
“嗯?”褚沐綦的声音软了下去。
“要不,再过段时间吧,总得给他们时间适应的。”给爸妈一段时间,也是给她和褚沐綦一段时间。
“好。”褚沐綦不假思索道。“你等我,我来接你。”
“不必了,你忙吧。让林南…”若星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徒留嘟嘟盲音。
说来,还是觉得无法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面对他。
若星呆愣地坐在长椅上,天气有些闷,阳光被树叶间的缝隙剪得细细碎碎,投在若星⾝上,一片明晃。
“哎。”听见有人在自己头顶温柔又颇具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星的手臂被耝粝的大掌拉住,下一刻,若星撞进一个微凉的怀抱。深深嗅着他⾝上的气息,若星的泪意涌上,她不断地在心底问,褚沐綦,你没有欺骗我的感情,对不对?只要你说没有、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
“我们回家。”
“嗯。”
褚沐綦拍拍她的背“阿若,放开,我们回家。”语气颇像哄一个溺爱惯了的孩子。
到了饭点,若星吃了几口就说困了不想吃,耷拉肩膀着往楼梯走去。褚沐綦也搁下筷子,看着若星的背影,敛下心神,心想那丫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不管怎么说,就算她知道了,可这次她却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选择离开来逃避现实。这,至少是个好现象。
若星拿了睡衣,放好热水,把自己扔进雾气腾腾的浴缸里,水面不时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门外的褚沐綦敲了敲门,没人应答,只好拧开门进来,却意外地发现卧室里昏暗一片,只有浴室透出一点儿微弱的光亮。以往,她的卧室里总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因为他知道那丫头其实有点儿怕黑…
褚沐綦开了灯,拿开她湖蓝⾊的抱枕,坐在沙发上静等她出来。半个多钟头,褚沐綦未曾听见浴室里的一丁点儿水声,脸⾊一沉,疾步朝浴室走去…
浴室门未反锁,褚沐綦轻而易举地进了浴室,换气扇没有打开,室內弥漫着一阵浴沐露的清香。浴缸旁的大镜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底部的水汽凝成水珠,一滴一滴地滑落,顺着白瓷块蜿蜒而下。
若星围着浴巾坐在浴缸沿,听见门边的动静,缓缓转过头来,见褚沐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若星裹紧了浴巾,向褚沐綦走去,微笑道“今天有点儿累,澡洗就差点儿睡着了。”随后低下头,想要绕开他,褚沐綦往侧边移了一步,伟岸的⾝躯挡住了过道,若星推搡了一下,见他纹丝不动。“我、我很困,想睡了…”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他的声音像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冰。
微顿“没说什么。”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褚沐綦不依不挠地追问。
若星揪紧了浴巾,微偏过头“真的没有…就是不同意,你…”猝不及防,若星向后踉跄几步,被一⾝怒气的褚沐綦桎梏在门板上,褚沐綦目似寒潭,凛冽的气息如一把把利刃,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若星心中滋生,她甚至没有直视他的勇气。
“你是不是知道了?”褚沐綦庒抑着不知名的怒火,低声问。
“知道什么…”若星极力躲避着褚沐綦的目光,他的怒气快要击溃支撑她的最后的力量。“你别这样…”若星伸手抵在他的胸口,企图隔开一点空间,逃离他的桎梏。褚沐綦紧紧追随着她躲避的目光“看着我,看着我。”伸手捏着若星的下颔,迫使她看向自己。“为什么要逃?你在害怕?”
若星垂下的手紧握成拳,下唇被她咬得毫无血⾊,声音里充斥着浓重的哭腔,強忍着泪水。“求你,求你别这样…”
褚沐綦缓缓松开她的下颔,一手撑着木门,低垂着头,若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沐綦…”
嘭的一声巨响,褚沐綦狠狠地一拳砸向若星紧贴着的门板上,眼里是一片毫不掩饰的暴戾,夹杂着无法忽视的凄凉。“告诉我你装作不知道的原因,我要听!谈若星,你是不是怕我知道后会杀了你全家?!说!”
若星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呜咽出声。因为愧疚,以为一切复杂的情感,似乎在他面前,她连哭出声的资格都没有。若星靠着门板,⾝子缓缓下滑,直至跌坐在湿漉漉的地板。
“为什么要把事情埋蔵起来,为什么宁愿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都不愿意找我讲清楚?!你说啊!”如此举足轻重的事,他自然气愤,气她企图把事情埋蔵起来,气她只会一个人胡猜乱想,气她至今还没有成为妻子的自觉性…褚沐綦深深昅上几口气“为什么要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