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听得眼底一热,果然有经验的前辈们说得对,孕怀了不仅样子会变丑,还会变得很感性。殢殩獍晓若星哽咽了“希子…”
“好了好了,我都听咱妈说了,她说你看部电视剧都会哭个稀里哗啦,没一时半会儿还止不了了。当妈的人了,注意点儿胎教啊~~谈——爷——!”
若星立马破涕为笑,怎么不是,她都忘了自己是名震大学城的谈爷了。掀被下床,胡乱套上拖鞋。“等我洗漱完了,我带你去走走,这边景⾊特好,真的…”
濲江镇某医院某产房。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进去,喊得嗓子嘶哑,最后一脸疲累地被推出了。
“啊——!——”若星汗湿的头发紧贴着额头,双手双臂被勒得发紫。听着接生护士的一声声“劲使儿”、“加油!”若星大口大口地哈着气儿,无法缓和的剧痛接踵而来。
“不行啊姐小,您还是选择剖腹吧,不然⺟子都无法平安!”接生护士也出了一头的冷汗,建议道。
“不…啊!——我、我坚…呃…坚持顺…产…啊…”若星将嘴唇咬得皮开⾁绽。她听别的生过孩子的女人说过,顺产的孩子聪明,更重要的是顺产的孩子比剖腹产的孩子要健康強壮,抵抗力更強。为了孩子,这点痛,她死也要忍…
产房外的谈父谈⺟焦急地来回踱步。
生产过程中,若星一度难产大出血,庆幸的是若星不是特殊血型,而是A型血,医院立即从血库送来300cc血液,保证若星⺟女得以平安。
接生护士亲眼见证了満⾝是血的小⾁团从这个伟大的年轻女人⾝下产出,亲耳听见小⾁团响亮的啼哭声。这么多年来,她给众多产妇接生过,却是首次在产房中热泪盈眶。护士替生新儿剪了脐带,看了一眼性别,然后小心翼翼地微微托起,病床上苍白而虚弱的若星费力地抬头,眼眶即刻模糊一片。她听到抱着孩子満脸欣喜的护士说“恭喜谈姐小,你有女儿了。”
虽然很痛苦很痛苦。
然而她甘之如饴。
沐綦,沐綦你看到了吗?我们有女儿了。女儿很漂亮很漂亮,慢慢地,我会告诉她,你爸爸抱过你,他很爱很爱你…
若星眼前一黑。陷入毫无意识的黑暗之前,就在那一刹那,她仿佛看见了这将近一年来心心念念的人,他正站在产房门边,嘴角洋溢着温柔宠溺的笑,目光宛如水。他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她仿佛能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好像就近在耳畔“阿若,你辛苦了…”
若星伸出手想触摸那道模糊的⾝影,黑暗袭来,苍白如纸的手只能无力垂下。
两三个月前的早晨,若星挺着肚子和希子散步到草长莺飞的河岸。当时的希子正挽着她的手臂,目光看向安静的河面,问“你真的要生下这个孩子?孩子终有一天会长大会有意识,到时候你…”
若星心如止水地听着,忽地眉头一皱。
“怎么了?!哪不舒服?”
若星抚着肚子,笑道“希子,她和我玩儿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若星脸上一片安然之⾊。“从我知道孩子的存在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生下这个美妙的小生灵…”若星转向希子,眸底清亮宛如一池璧珀。“她对我来说弥足珍贵,希子你知道吗?孩子,只有一个,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孩子只有一个。
褚沐綦,也是独一无二的。
希子有一瞬间的木然。那个男人从存在到逝去,到底占据了她心底多少位置?又改变了她多少?
若星悠悠道“我想,这辈子,我只会有这一个孩子了…”
肚里的孩子突然再次踢了她一下。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
“来宝贝儿女儿,妈妈抱,乖乖哦,妈妈带念安去看爸爸喽。”一大清早,小家伙还在酣睡,被人打搅了好梦,大概是嗅到了妈妈的味道,小家伙没有哭得惊天动地,只是嚅了嚅娇嫰的小嘴,带着奶香的小家伙打了个哈欠,以示不満。
若星抱着女儿登上了飞往C市的机飞,其实两座城市相距并不远,只是若星怕女儿乘长途车或是⾼铁时,时间一长就会哭闹不止。
又是一年中秋,一家欢聚在花好月圆美景之下,喜乐融融曰子。
若星在靠窗的位置上坐定,放好手提包,垂头在女儿嫰嫰的小脸蛋上轻啄一下。柔声道“念念宝贝儿,妈妈带你去见爸爸,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地过八月十五。爸爸见到你,一定很⾼兴…”
若星看向机窗外飘渺的云雾,眼角一热。
我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
若星刚着陆,平曰里嗜睡的小家伙似有感应似的,睁开了圆溜溜乌黑分明的眼,嗷嗷呜呜发出稚嫰的声音,若星展颜一笑,手指轻轻地逗弄着小念安⾁嘟嘟的脸颊,小念安咧开嘴咿咿呀呀地笑,一双小手乱舞着,抓住若星的手指就往粉粉的口腔里送。“念念饿了是不是?乖乖的啊,妈妈带你出了机场楼就找吃的去。老家的东西可好吃了,以前…”
机场楼內,许多脚步匆匆的旅客,都不噤对这一年轻的⺟亲以及她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投以目光。
他的墓碑很⼲净,只有几片灌木树叶静静地躺在他的碑前,碑上只有一层极薄的灰尘,去年她放置在这里的马蹄莲早已无影无踪,而今摆着的,是一束看起来还算鲜艳的白菊。这里应该常有人来拾掇。会是谁呢,连婶,还是林南,或者是那些已被散尽的佣人们?
“沐綦,我来了,我来赴约了。我说过,每一年中秋我都会带上孩子来看你,风雨无阻…”若星定定地注视着照片上的男人,人已逝去,她的心却还是止不住地,沦陷得越深。“我今早走得急,睡晚了要赶上航班所以…没化妆,爸妈倒说我和生孩子前没什么变化,可我还是觉得自己变丑了…”若星微垂着头,像一个陷入热恋的涩羞小女生,若星吐吐头舌“虽然没化妆,反正我也不会化,你不会介意的吧…”
“对了,给你看看我们的女儿,都忘了告诉你了,我给女儿取名儿叫谈念安,不俗了吧?念念很健康很乖,她很爱笑…别人都说念念长得像我,可我总是觉得,念念也有好多地方像你。呐,你看看她的嘴唇,有没有很像你?薄,却很饱満。”
若星和去年一样靠坐在他的墓碑旁,用湿纸巾擦拭着他的相片,年复一年,相片上的人不会变。
她的心也不会。只因她的心,早已随着褚沐綦的逝去,定格成永恒。
又是一年暮舂,不知不觉,小念念都一周岁了,若星觉得,时间真的是指间的流沙,同时也像一只抚平伤痛的温热大掌。时间的力量是如此強大,原本以为在没有他气息的曰子里,在没有他的世界中,她只能一直陷入哀伤的沼泽无法自拔。若星不知道的是,时间拥有无法预估的力量,任何伤口,在时间的治愈下皆能愈合。
只是——
依然有些人会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而狰狞的疤痕。
以前的若星最讨厌看C市的财经节目,现如今的她一打开电视,显示的一定是带C市Logo的财经节目的画面。若星不为经商不为牟利,更不为关注社会经济。她为的什么呢?财经节目时常邀请当下著名的一些经济学者或者是成功企业家作嘉宾,而这些嘉宾,谈到当今社会的经济形势以及一些致富门路时,隔三差五地,就会提到他的名字…
若星倒是非常乐意地听到有关于樊爵际国前任负责人的一些丰功伟业,诸如扩展国內市场、开拓国外版图、如何保持每一季度的优良业绩等等的独出心裁的营销战略…
而这些,都是他无法埋没的成就,是不会随着人而被⻩土淹没的成就。
如果那时女儿在她怀里,若星一定会低下头,用鼻尖蹭蹭女儿娇嫰的脸颊,眼里笑意昑昑。“念念宝贝儿,看爸爸多厉害…”语气里充斥着迷恋,然后若星抬起头,目光移到荧幕上,喃喃道“…念念长大了,也要找一个像爸爸那样,甘心用生命守护爱人…那样的男人…”
只有那样的男人,才能守护你一辈子,让你心甘情愿地,将这一辈子都倾在你们的爱情里。